燕北羽卻並沒有被戳穿的尷尬,饒有興趣地盯著她笑道,“好濃的醋味兒。”


    “別給我扯有的沒的,說正事兒。”謝詡凰道。


    他半夜摸起來,悄悄去見的人,自是不一般的,更何況那麽處心積慮的為其掩藏,更加可疑慌。


    燕北羽收起玩笑之色,問道,“真想知道?”


    “廢話!犯”


    “可是秘密沒有白知道的,拿你的秘密來換。”燕北羽一臉認真地說道。


    “我能有什麽秘密?”謝詡凰擰眉,暗自思量著要編個什麽事來把他的秘密給騙到手再說。


    燕北羽微微傾身,一瞬不瞬地盯著她的眼睛,笑著問道,“那就告訴我,你心裏的那個人是誰?”


    一個人不可能無緣無故地變得這麽冷硬無情,總是因為什麽人,什麽事。


    他敢不是沒有暗中讓天機閣的人去查過,但什麽都沒有查到,想來是一切的線索處理太過幹淨,除了她們自己人再沒其它人知曉了。


    “我心裏?”謝詡凰淺然而笑,雲淡風輕,“誰也沒有啊。”


    燕北羽曬然一笑,起身道,“那等什麽時候你願意拿你的秘密來換,咱們再說這件事。”


    她從來沒有提過那個男人,沒有提過那段感情,但他從她那雙永遠沉靜從容的眼中,依稀感覺到有一個人,有一段情葬在她的過去,是她提都不願提的傷疤。


    以至於,再麵對感情,她都心死如荒漠。


    他想知道,到底是什麽人,什麽事讓她變成了這個樣子,讓他如此難以再走近她的心。


    “不說算了,反正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隻不過王爺既然早有了紅顏知己,就不該在再向我來討要什麽心意。謝詡凰攏了攏身上的薄毯,朝著他的背影坦言說道。


    那個女人是誰,對她而言沒那麽重要到非知道不可的地步。


    燕北羽聞聲頓步,轉頭望向說話的人,失笑道,“做為一個大嫂,三番兩次的吃小姑子的醋,你還真是頭一個。”


    “小姑子?”謝詡凰挑眉,倒也沒怎麽聽他提過家裏的人。


    “有機會,你們會見麵的。”燕北羽顯然對某人吃醋的追問,心情很是愉悅的樣子。


    “那還是別見了。”謝詡凰一副不感興趣的樣子。


    燕北羽潛伏在大燕皇帝身邊,還有個妹妹藏在後宮裏伺機而動,再加上她這個不安好心的,完全是一個造反專業戶啊。


    晚膳過後,晏西將煎好的藥送了過來,除了端著的一碗,還帶了一大盆。


    “這麽多?”她聞著濃重的藥味兒,眉頭都皺到了一塊兒。


    “這是喝的,這個是泡腳的,你現在身上有傷不能藥浴,說是可以泡腳疏通腳底穴位,有益於內傷恢複。”晏西捏著鼻子,怪聲怪氣地說道。


    若不是她身上有傷,九哥估計都想把她扔在藥缸裏泡著了。


    燕北羽試了試藥溫,將碗遞了過去,“可以喝了。”


    謝詡凰接過藥碗,皺著眉頭喝了下去,要做的事情還有很多,她必須得盡快養好內傷才行。


    燕北羽見她喝完了,連忙將手裏的糖水遞了過去,道“這個言大夫,醫術倒真不簡單。”


    隻是,他在那個人身邊,真的隻是巧合,還是別有用心的。


    他明明告誡過那個人有人要害她,可她迴來了卻一副完全沒有放在心上的樣子,要麽她就是真的那般信任長孫家的人,要麽……她就是早就知道了八年前的真相才會迴來的。


    不管是哪一種,她繼續留在燕京,都不會有好事。


    晏西見她藥已經喝了,捏著鼻子道,“煎了一下午藥,我好累,我迴去睡了,你記得泡腳。”


    說罷,一溜煙地跑了。


    謝詡凰瞅著放到那裏一盆藥湯,她是要她自己扳著腳給自己按腳底的穴位嗎?


    燕北羽將晏西留下的藥方又看了一遍,端著盆到了床邊,半蹲在那裏就要脫她的鞋。


    “我自己來。”謝詡凰受寵若驚地道。


    “想傷口再崩裂了,你試試自己


    來。”燕北羽說著,一把拖過了她的腳,脫了鞋襪卷起褲腿,放到了藥湯裏。


    謝詡凰皺著眉頭,卻並沒有享受的心情,早習慣了什麽事都自己來,實在有些無福消受他這般無微不至的照顧。


    燕北羽看到小腿上的傷疤微微皺了皺眉,伸手摸了摸殘留的疤痕道,“那時候,應該很疼吧!”


    “你那時候下手可是夠黑的,差點沒讓我殘了。”謝詡凰沒好氣地說道。


    若不是晏九醫術好,她這輩子怕都是個瘸子了。


    “你也沒給我手下留情。”燕北羽抬眼看了看她,還以顏色道。


    鬥了那麽多年,如今看到這些傷疤,心疼得卻還是自己。


    “行了,我們別翻舊帳了。”謝詡凰道。


    “所幸,我們都還好好活著。”燕北羽摩挲著她腿的疤痕,幽幽歎道。


    想想也真是好笑,自己竟有朝一日對著八年鬥得你死我活的對手動了心。


    謝詡凰不自在的縮了縮腳,皺著眉頭道,“洗腳就洗腳,亂摸什麽?”


    燕北羽失笑,低頭按著那方子上所說的,按著腳底的穴位,突地有想起了什麽,“方子上還開了風濕的藥?”


    “哦,以前腿上的舊傷,有些風濕的小毛病,那大夫人問了就順便開了藥。”謝詡凰麵色平靜地說道。


    當年謝承顥找到她的時候,她在雪裏已經待了好些天了,腿又受了傷,雖然後來治好了,但腿還是有些風濕的毛病,所幸這些年一直有晏九的藥調養,倒也沒有那麽嚴重了,但這總歸不是能根治的。


    “謝承顥都讓你一天幹什麽,年紀輕輕的身子毛病一堆。”燕北羽抬眼問道。


    既是北齊公主,不是該過著金尊玉貴的生活,她倒是好,天天在軍中跟群大老爺們混跡在一起,盡是幹些玩命的事兒。


    “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毛病。”她淺然而笑,看著半蹲在那裏給自己捏著腳的人,語氣溫軟了幾分。


    “現在都這樣,以後老了有得罪受。”燕北羽數落道。


    謝詡凰默然,她隻要活到大仇得到就夠了,至於以後她從來沒有想過。


    燈火融融,一屋子的藥味彌漫,燕北羽蹲在床邊挽著袖子給她按著泡在藥湯裏的腳,一向淩厲的眉眼在燈火下顯得格外深邃而溫柔,恍然已經是一對生活多年夫妻一般。


    “你到底好了沒?”謝詡凰心沒來由的有些慌亂,於是沒好氣地催促道。


    “要半個時辰,哪那麽快?”燕北羽道。


    “明天讓晏西來就行,你堂堂的鎮北王給我洗腳,傳出去不怎麽好聽。”她隻是不習慣接受別人的照顧,這種感覺讓她不安。


    “照顧自己的王妃,怎麽就不好聽了?”燕北羽笑道。


    “哪個大男人會給個女人洗腳,讓別人知道了,你多沒麵子。”謝詡凰笑著勸道。


    燕北羽低垂著眉眼按著她腳底的穴位,道,“雖然你我成親夾雜了太多利益,我也算不得一個好人,甚至也不是你所喜歡的樣子,但我是真的希望我們能走得長遠,能像一對真正的夫妻,並不是因為利益的原因,隻是因為我喜歡你,你心上也有我。”


    “燕北羽,你被不幹淨的東西附身了嗎?”謝詡凰微微傾身,瞪著眼睛一副見鬼的表情。


    燕北羽咬牙抬頭,“好好聽我說句話就那麽難?”


    每次他認認真真跟她說,她就給他扯些有的別的,真不知道自己到底中了什麽邪,看上她什麽了。


    “那你好歹給我說人話啊?”謝詡凰道。


    燕北羽氣得牙癢,手上猛一使勁,疼得她嗷嗷直這才解了氣。


    “誰會喜歡你這麽小氣的男人啊。”謝詡凰緩過勁兒來,嘴上還是不饒人。


    燕北羽給她擦了腳,端著盆出去,換了一盆幹淨的熱水迴來,給她把腳上的藥洗幹淨擦了腳,道,“好了。”


    謝詡凰瞅著他沉著的一張臉,道,“謝謝。”


    燕北羽沒有理她,端著盆出去倒水了。


    她擁著被子躺下,望著帳頂歎了歎氣,他要的是很簡單,可對她而言卻是天大的難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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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晌,燕北羽迴來寬衣就寢,一鑽進被子手臂便勾了過來。


    “喂,說話要算話。”謝詡凰拿開他的手提醒道。


    “剛才的謝禮。”他手臂纏上她的腰際,低頭落下一吻。


    她正要惱火,他又鬆了她的唇,“睡吧。”


    可是,纏在她腰際的手,卻還是沒有鬆開,索性他也沒有再提寸近尺,她便也懶得再計較了。


    她在府裏休養了五六日,燕北羽也跟宮裏告了假在府裏一直陪著,直到一紙上陽郡主的請她入宮的帖子送到了府上。


    燕北羽不放心,陪著她進宮了一趟,因著她還在休養期間,進宮見了上陽郡主和皇後,向皇帝請了個安便就告退迴府了。


    一路迴府,謝詡凰瞅著有些心不在焉的人,笑問,“怎麽,舊情人要嫁人了,舍不得?”


    他的異常,也是方才從上陽郡主說要後天定下婚事。


    從出雲關迴京之後,他已經派了人在上陽郡主周圍暗中保護,此事她也是知道的,隻是沒有向他說破而已。


    “後天,怕是沒那麽太平,感覺宮裏會出事。”燕北羽眉眼沉凝道。


    “你要去搶親?”謝詡凰挑眉。


    燕北羽瞪了她一眼,道,“太子豈會眼睜睜看著上陽郡主跟他人成婚,這幾日因為此事,與皇上已經爭吵數次了。”


    “是嗎?”謝詡凰笑意微涼。


    兩日後,皇後和太子妃幫著操辦了宮宴,除卻入選的那些青年俊傑,京中的高門子女也被請邀請出席了。


    謝詡凰染了風寒,燕北羽陪同入宮的路上便勸道,“要不入宮,向皇上和皇後支會一聲就迴府算了。”


    “你還嫌我和上陽郡主的怨積得不夠深,不過一兩個時辰,反正待在府裏也沒事。”


    這樣關鍵的時候她怎麽能夠不在,風寒隻是她不想他會去幹涉其中,想轉移一些他的注意力罷了。


    “那若是不舒服就說一聲,到時候再迴府。”燕北羽說著,伸手攏了攏了她身上的披風。


    “好。”她笑著點了點頭。


    夜幕降臨,聆月台布置一新,燈火亮如白晝。


    長孫晟在湖邊的亭子裏找到臨湖而立的人,“宛莛。”


    霍宛莛轉身望向來人,麵色有些尷尬,舉步便準備離開,卻被來人拉住了。


    “你告訴我,你真要和他們之中的一個訂下婚約嗎?”長孫晟痛苦地問道。


    他在想盡了辦法阻止這一切,她卻答應了要訂婚。


    “我還有別的選擇嗎?”霍宛莛苦澀一笑問道。


    “隻要你自己不選,沒有人會逼你。”長孫晟道。


    霍宛莛掙開他的手,轉頭望向燈火映照的湖麵,道,“我說過了,我也想開始新的生活,如果定下,大約也不會再留在燕京了。”


    “你不能走,你不能再離開我。”長孫晟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強迫她麵對著的自己,卻發現說話的人早已滿眼淚光。


    “那你要我怎麽辦,你已經有沐月了,你要一天一天地看著你和她到什麽時候,如果知道是這個樣子,我寧願不要迴來。”霍宛莛別開頭,似是不忍麵前的人看到眼底的淚光。


    “那就誰也不要選,你若要走,我們一起走。”長孫晟道。


    “我……”


    “宛莛,你們在這裏呢。”南宮沐月帶著宮人從花園的小徑過來。


    霍宛莛掙開了被長孫晟抓著的手,慌亂地抹了抹眼角,勉強扯出一絲笑意上前道,“有事嗎?”


    南宮沐月望了望她身後的人,眼中難掩苦澀,卻隻當做什麽都沒看到,“是有人要見你。”


    “哦,那我們過去吧。”霍宛莛逃也似地走開了,隻留下了長孫晟一人還在湖邊長身獨立。


    南宮沐月沒有詢問他們在這裏見麵說了什麽,麵上仍舊掛著得體的笑容,“離開宴還有一會兒,是有人想見你,托我來傳個話。


    “什麽人,還請得動你了?”


    “你見人不就知道了。


    ”南宮沐月笑語道。


    霍宛莛想了想,道,“又是那個薛定。”


    “薛公子在入選的人之中,無論文采武藝也都佼佼,且也是南方的名門望族之後,依我看是個不錯的選擇。”南宮沐月宛然道。


    “是嗎?”霍宛莛表情淡淡,卻並沒有太大興趣的樣子。


    “你還說,你存心刁難說要螢火蟲,這才春天裏哪裏來的螢火蟲,人家快馬去了最南方這會兒已經給你捉來了。”南宮沐月道。


    若是她與這個薛定能成了,倒也好了。


    “捉來了?”霍宛訝然道。


    南宮沐月將她帶到了聆月台附近的瓊花宮,到了門口道“不信,你自己進去看看就知道了。”


    “好,我就去看看。”霍宛莛舉步朝著瓊花宮裏走去。


    半個時辰後,宮宴已經開始,作為主角的上陽郡主卻遲遲沒有露麵。


    謝詡凰端著茶杯抿了一口,瞥了一眼殿內的更漏,差不多到時間了,人也該過來了。


    正想著,十公主心急火燎衝進了大殿,“父皇,太子哥哥,宛莛姐姐……出事了!”


    “怎麽了?”長孫儀問道。


    十公主一臉焦急,卻道,“不能說,你們快點過去。”


    話還沒說完,長孫晟已經起身離席,“在哪裏?”


    “你跟我過去。”十公主說著,拉著他飛快地出了大殿。


    謝詡凰看著聖駕離席,對著邊上麵色有些緊張地人道,“我們也過去看看。”


    她一手製造的好戲開場了,豈能不過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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