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北羽身為燕帝最信任的大臣,平日還真沒有幾天清閑的時候,不是偶爾隻能在府裏待幾個時辰,就是一天從早忙到晚才迴府。


    夜幕降臨,已近晚膳時辰,日理萬機的燕王爺還沒迴府吃飯。


    謝詡凰等得不耐煩了,道,“不等了,傳膳吧。慌”


    管事和寧嬤嬤也習慣了她的脾氣,雖說是鎮北王妃,可他們這個王妃對他們的主子,可是從來都不會客氣的。


    於是,管事吩咐了人先傳膳,又暗地裏囑咐人再留一份給還沒迴來的人犯。


    哪知,剛把菜傳上桌,一身玄色勁裝的男人就大步從外麵迴來了,瞧見她已經準備開吃的樣子,一邊撣著身上的雪,一邊笑問道,“等得急了?”


    謝詡凰也不等他落坐,自己便先動了碗筷。


    管事趕緊讓人多備了一副碗筷,道,“王爺今日迴來的晚,王妃已經等了好一會兒了。”


    燕北羽到她對麵坐下,管事也悄然讓所有的人侍從都退了出去,王爺用膳時一向不喜有人侍侯在旁的,這規矩他清楚得很。


    “今天要安排的事比較多,所以迴來晚了。”燕北羽解釋道。


    謝詡凰忙著吃飯,自然顧不上搭理他的話。


    “過兩日,我大約要出就一趟,得好一段日子才能迴來。”燕北羽給她夾了菜,說道。


    謝詡凰自是對他的對處不會感興趣,可是他在這個時候出京,必然是燕帝交給了他什麽特別重要的事,而關於燕老皇帝的任何事情,她都是必然會有興趣知道的。


    “哦,去幹什麽?”她一臉隨意地問道。


    “去接一個人迴京,皇上交待的必須我親自帶人去,不過年關前一定會趕迴來。”燕北羽坦然言道。


    “什麽人這麽大的麵子,還要勞駕你燕大王爺親自去接。”謝詡凰一臉好奇地問道。


    這樣的麵子,便是朝中的諸位皇子,也不一定能值得讓他去接人,可見這要接的人,確實是非同一般。


    起碼,對於燕帝來說,是非同一般的人。


    “是宮裏一位出京在南方養病的皇貴妃娘娘,年關近了,皇上不忍她一人孤身在外,特讓我去將人接迴宮來。”燕北羽倒也沒有隱瞞。


    謝詡凰皺了皺眉,“宮裏還有位皇貴妃嗎?”


    “這位娘娘體弱多病,平時並不怎麽露麵,所以宮裏一般很少有人提及罷了。”燕北羽笑語道。


    “哦,那你去吧。”謝詡凰想了想,又道,“我能不能去踏雪山莊住一段日子,這府裏也待得厭煩了,你辦完事兒過去接我一趟就行了。”


    “這府裏,人手齊全,我不在府裏也好有人照顧,怎麽想著去荒郊野嶺的地方?”燕北羽納悶兒地問道。


    “天天待在這府裏也沒什麽意思,上迴去了那裏倒是覺著不錯,趁著那裏梅花開得正好,再住些日子,等過年開了春想再去,那邊也沒什麽好瞧的了。”謝詡凰笑語道。


    燕北羽笑了笑,倒並沒有推辭,隻是道,“那我走之時,順道把你送過去。”


    “好。”謝詡凰點頭道。


    這城裏人多眼雜,加之龍靖瀾又還在燕京,她要出府幹個什麽,實在是不怎麽方便。


    之後幾日,燕北羽忙著安頓鐵甲軍中的事務,準備離京的一切事宜,故而也迴來的越來越晚了。


    他在外麵忙著,謝詡凰在府裏也沒有閑著,一邊安排著人要暗中跟著燕北羽出京,確定他去接什麽人,一邊要安排人怎麽能打發了寧嬤嬤不跟著她出京。


    她是皇後安排過來的,跟著去了自是要侍侯她的,介時她要去一探燕北羽到底接了什麽,哪裏還有時間應付她。


    五天後,燕北羽從宮裏上完了早朝迴來,便安排了人手帶著她一起出京前往踏雪山莊。


    燕帝也不想讓人知道鎮北王出京是替他接人的,故而一般都以為鎮北王是帶著王妃出京遊玩去了,倒也沒有人多加在意。


    原本她還愁著到了踏雪山莊要怎麽避開寧嬤嬤的,結果還不用她想,燕北羽就直接將人留在了府裏給府裏置於辦過年的貨物,不必跟著出京侍侯了。


    “莊裏前兩天已經安排人打掃過了,也置辦了一些日常要用的東西,若是還有什麽缺的就讓人迴王


    府,讓人再送過來。”他將人送到了踏雪山莊,猶不放心地中叮囑道。


    “我又不是三歲孩子,走你的。”謝詡凰不耐煩地催促道。


    “這山裏冷,若是著了風寒病了,就立即迴王府裏讓人請太醫診治。”燕北羽一邊牽過馬,一邊還在嘮嘮叨叨。


    “你煩不煩?”謝詡凰雙手抱臂,站在山莊門外,一臉地不高興。


    燕北羽見她嫌煩,上了馬道,“好了,我走了,這裏風大,你快進去吧。”


    她話一說完,還不待他走人,人家已經帶著晏西一轉頭先進了山莊裏麵去了。


    晏西扭頭看了看一臉鬱悶離去的鎮北王,跟著進了山莊裏麵,吩咐了隨行的人下去準備東西,方才開口問道,“咱們什麽時候動身?”


    “現在城裏龍靖瀾的人天天盯著王府,我們也沒什麽機會去沈園找人幫忙查那個皇貴妃的底細,現在隻能等到燕北羽把人接到了,咱們再設法去看看查探了。”謝詡凰無奈歎了歎氣道。


    “可這樣一來,少不得會和他交上手。”晏西道。


    從上一次領教過他的身手之後,她一直心有餘悸,在他們的目的還沒有達到之前,任何可能暴露身份的行動,她都不放心。


    “他在明,咱們在暗,已經占上風了。”謝詡凰笑了笑說道。


    燕帝讓燕北羽親自去接這個人,足以說明這個皇貴妃是非同一般的人物,這宮裏已經有皇後和太子妃兩個視她為眼中釘的對手了,這個即將迴來的皇貴妃不定就會是第三個人物,能早些有所了解,她才能防患於未然。


    若然,這是另一股可以利用的勢力,那便更是再好不過了。


    “也是,反正以前你也沒少暗算他,不如這迴趁機下個黑手出出氣?”晏西不懷好意地笑道。


    “你是想我為你報敗在他手下的仇吧。”謝詡凰早看穿了她心裏的算盤。


    “好好好,我就是想報那一掌之仇,好歹咱們才是一夥的,你不能胳膊肘往外拐。”晏西跟著她說道。


    “我們是去辦正事的,不是去挾私複的。”謝詡凰認真勸說道。


    晏西一聽便拉下臉來,哼道,“是啊,燕大王爺是你的故交嘛,我晏西算哪根蔥。”


    “你看你,又來了,介時見機行事,不到萬不得已不要與他交手,以他的行事風格若真交上手了,還不得死查到底,到時候哪裏會有咱們的好。”謝詡凰認真給她分析著利弊。


    晏西一聽,無奈點了點頭,“好吧,你看著辦就行,可如果這個什麽皇貴妃也不是什麽好鳥,那咱們怎麽辦?”


    若是敵人,放迴燕京來,豈不是放虎歸山,以後多一個敵手。


    “若是敵人,自然不能讓她活著迴來。”謝詡凰眼底瞬間蕩起森冷的殺意,一如外麵肆虐的暴風雪。


    “要帶多少人?”晏西一聽道。


    “咱兩就夠了,多了反而累贅。”謝詡凰走著,鑽進了寢閣去取暖。


    燕北羽這一走便是八天,直到第十日她們才收到密信,他們已經接到了人,正在折返迴京的途中,謝詡凰主仆二人便安排好一切,讓親信幫著掩蓋行蹤,當天夜裏便冒雪出發了。


    一路向南,倒沒怎麽下雪了,二人快馬趕了兩天路終於到了燕北羽他們迴來的必經之路上。


    他此行所帶的人不多,卻都是多年跟隨著的親信,且都是身手不凡的侍衛,先是有人在城中探了路,而後才迴去稟報燕北羽帶人進城,足可見行呈之謹慎,也可見所護送迴京之人的重要性。


    “他們防這麽嚴實,咱們怎麽下手?”晏西苦惱地撓頭道。


    她們就兩個,燕北羽就已經夠嗆了,還要對付他那一幫子手下,實在是頭疼。


    謝詡凰一身男裝打扮,站在窗邊透過窗紙的洞口打量著下方進城的一行人,幽幽說道,“前天咱們來的路上不是被人打劫了?”


    “你說那什麽雁蕩山的那一夥??”晏西皺著眉頭道。


    前幾天他們趕路來的路上,一群不知死活的山賊竟然攔了路要打劫她們,她打劫的人時候他們一個個毛都沒長齊呢,還敢來打劫她們來了,不用小謝出手,她一個人就已經把一幫子給擺平了。


    結果,那一個個沒出


    息的,竟然還來認她們當老大。


    “你去告訴她們,明後天有大魚上鉤,不就行了?”謝詡凰道。


    晏西一聽,一拍手道,“嘿,這主意好,我這就去安排。”


    好多年沒有幹過打劫的事了,這迴就正好過過癮。


    謝詡凰見下方的人已經走過了,轉過身來說道,“到時候,他們去纏住那些侍衛,你對付燕北羽,我就去看看那位皇貴妃到底是何許人也?”


    “好。”晏西說罷,便戴上鬥笠出門去雁蕩山了。


    謝詡凰也跟著出門,遠遠跟到了燕北羽一行人下榻的客棧,遠遠看到一名侍女將一直藏在馬車裏的人扶了下來,那人一襲雪色的狐毛鬥蓬,風帽壓得很低遮住了麵容,隻依稀可以從走路的樣子可以看出是個體弱多病的人,那身形依稀有幾分眼熟,想著不是以前宮裏哪個見過麵的妃嬪升為了皇貴妃了。


    燕帝宮裏縱然不是佳麗三千,但那些叫得上封號的妃嬪,也都堪為絕色,實在想不出他如何瞧上了這麽一個病蔫蔫的女人,而特封為貴妃,如此恩寵。


    直到他們一行人都進了客棧,她才折迴了自己落腳的客棧,和衣閉目躺在床上思量著後麵的對策。


    這個皇貴妃讓燕帝這麽看重,她該如何加以利用,才能讓其成為重創他的棋子,這一步她必須得認真思量才好。


    次日,燕北羽一行人起程,她也得到消息,晏西已經與雁蕩山的一行人做好了準備,並與她約定好了設伏的地點。


    燕北羽這個人做事太小心,不僅派了人前方探後,亦派了人後方斷後,生怕他們被不軌之徒給盯上了,為免跟得太近惹人生疑,她隻得放棄了尾隨,從另一條道繞去與晏西約定的地方。


    隻是路程一遠了,趕到的時間也就沒有那麽準確了。


    晏西蒙著臉帶著一行人埋伏在從林裏,遠遠看著一隊人往這邊來了,身旁一個虎背熊腰的漢子便道,“老大,這夥人穿著不俗應該能劫下不少銀子吧。”


    “放心吧,隻要這一票幹了,咱們就都發財了。”晏西笑眯眯地說道。


    “老大,你人太夠意思了,我們先前打劫了你們,現在有發財的機會,你們還想著我們。”那漢子嘿嘿笑道。


    “人來了,閉嘴。”晏西四下望了望,也不知道小謝到底趕過來了沒有。


    “老大,那一個老大呢,他怎麽沒有過來。”雖然那個人沒有出手,但看這個老大都聽他的,隻怕也是本事不小。


    “讓你閉嘴沒聽見?”晏西低聲斥道,揪起一把草就直接塞到了他嘴裏。


    對方連連點了點頭,這才把堵在嘴裏的雜草給摳了出來,雙眼發光地盯著燕北羽一行人的馬車,那可是金絲楠木打造的馬車,看來還是個非富即貴的大肥羊。


    晏西給幾人打著暗語,讓他們像先前計劃的那樣下手,待到所有人都聽明白了,她便靜靜盯著愈來愈近的一行人,可是還沒來得及下令動手,後邊一個人一不小心打了個噴嚏,燕北羽已經勒馬停下了。


    “何方小賊,出來!”


    晏西氣得咬了咬牙,知道已經藏不住了,索性光明正大地帶著人扛著大刀站了起來,一腳把打噴嚏的一個踹了一腳,“奶奶個熊的,連個噴嚏都管不住,要你幹什麽吃的。”


    對方從地方爬起,連忙認了錯。


    燕北羽踞於馬上,打量著從草從裏出來的一夥人,一伸手從邊上的侍衛手裏接過了一包銀兩扔了過去,“這些夠不夠?”


    若是以往,他自是不會放過這樣的人,但現在有要事在身,實在不想出什麽亂子驚了馬車裏的人。


    晏西一把接住了,掂了掂分量,哼道,“就這點就想打發我們,沒門兒!”


    說罷,把銀子往身後的人身上一扔,飛躍而起一掄刀就朝馬上的人砍了過去。


    一夥人見她已經出手了,也跟著一窩蜂似地衝了上去。


    正當兩夥人打得不可開交,謝詡凰也從另一條道快馬趕至,知道雁蕩山那夥人不是王府侍衛的對手,從馬上一躍而起便施展輕功落在了馬車的頂上,掃了一眼被晏西纏住的燕北羽,一個後空翻便鑽進了馬車裏麵。


    “什麽人……”車內的侍女,話還未完便被她一掌給劈暈了。


    她望向端坐在馬車內的麵覆白紗的女人,看到那露在外麵的眉眼一時間怔愣在了那裏,僵硬地伸著手卻沒有出手去揭開她臉上的麵紗,隻是整個人愣愣地半跪在那裏,定定地望著眼前的人。


    “保護娘娘!”馬車外響起護衛們的叫喊聲。


    謝詡凰瞬間迴過神來,一伸手扯下了對方的麵紗,可是當麵紗下的絕世如畫的容顏緩緩映入眼簾之時,她的眼中不知不覺滾下了淚珠。


    她做夢也想不到,這個讓燕帝如此看重和恩寵的皇貴妃,竟會是她多年前就得知消息在霍家出事之後不久就已經病逝的母親,鄯如心。


    父親和叔父們都慘死北疆,她一個人死裏逃生迴到這裏,而父親至死都牽掛的母親,她一直深深想念的母親……竟在他們死後嫁給了他們的仇人,做了大燕宮裏寵冠六宮的皇貴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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