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擋我路者皆可死,至於他究竟是好人是壞人,與我何幹?”段荼羅滿不在乎。


    “我此刻也擋住你身前,難道你也要動手?”段荼羅視人命如草芥的態度令蘇十三娘大怒,她霜刃出鞘,龍吟森森。


    “師妹,比劍吾的確不如你。但你別忘了,殺人的辦法有許多種,不一定非要用劍。若非師父寵你,我早就能讓你死千百次了!”


    “師姐,若師父知道你行事如此狠厲,有違門風,定會出手懲罰,你還是改改吧。”蘇十三娘已下定決心,今夜過後,必會找師父稟明此事。


    “師妹,你愛幹什麽我不管,但任海川決不能被京兆府的人帶走。”段荼羅懶得再與蘇十三娘爭辯。


    “師父為何要介入此事?”蘇十三娘有點疑惑不解。


    “你幹嘛不自己問師父?”段荼羅揚了揚頭,蘇十三娘迴頭一看,才發現對麵屋脊上,阿史那雯霞正與兩名女子站在一起。


    “師父?秋娘?”蘇十三娘心中大驚,她此刻最不願見的人就是公孫大娘。


    數日前,蘇十三娘發現霨郎君頻頻召王勇和阿伊騰格娜在內書房中商議,似乎在籌備著什麽。她本以為王勇很快就會告訴自己王霨的計劃,畢竟她作為赫赫有名的劍客有著不可替代的地位和作用。


    可等了許久,蘇十三娘發現,不僅王勇絕口不提此事,連阿史那雯霞也沒有從王霨那裏聽到任何風聲,她心中難免有些納悶。


    自從三年前奉師命護送如意居西拓,蘇十三娘的命運就與北庭深深連在一起。她在庭州收徒、殺敵、戀愛、生女,儼然已經是北庭都護府和素葉居不可或缺的組成部分。因此,她無法忍受夫君與王霨有事瞞著自己。


    指桑罵槐敲打了夫君數次後,心虛的王勇舉手投降,帶她和阿史那雯霞一起去找王霨。王霨似乎早預料到蘇十三娘會來,笑著將籌備中的計劃和盤托出。


    得知王霨即將主動出擊、推動朝堂製度革易時,蘇十三娘先是興奮不已,然後沉下臉問道:“霨郎君,如此重大的事,為何不告知我和雯霞?難道你信不過我們?”


    “霨弟,你太過分了,竟然敢有事瞞著我!”阿史那雯霞與直脾氣的師父同仇敵愾。


    “十三娘、雯霞姐姐,據某所知,東宮也可能涉足其間。若你們出手,說不好會遇見同門。”王霨麵有難色。


    “這有何難?反正我隻認師祖、師伯和師父,其他人和我有何關係?”阿史那雯霞身世高貴,不像蘇十三娘徹底離家投入師門,故而對師門的感情較淡。


    “多謝霨郎君替我們著想!不過,目前隻能確認東宮牽涉其中,師門卻未必一定會出手。何況,霨郎君的籌謀中有不少隱秘行動,離了吾與雯霞,恐怕也尋不到更合適的人選。”蘇十三娘深知師父與如意居東主王元寶關係非比尋常,也清楚王元寶一直在李亨身上下工夫,但她並不認為師父會淪為東宮的打手。


    “霨弟,單憑素葉鏢局的


    (本章未完,請翻頁)人手,能應付過來嗎?”阿史那雯霞“不懷好意”挑釁道。


    鏢局成立以來,王霨遴選出當過斥候的北庭、安西退伍老兵,試圖組建一支秘密偵查小隊。數年來,王霨的努力有所成效,可比起在植根長安幾十年的公孫大娘師徒,素葉鏢局的偵查人手還相差甚遠。


    “既然如此,就勞煩十三娘與雯霞姐姐了。”王霨其實一開始就考慮過借助蘇十三娘的能力,但他並不希望將身邊人置於左右為難的尷尬境地,才有意避免讓她們介入此事。


    “霨弟,下不為例!”阿史那雯霞踮著腳尖,探手拍了拍王霨的腦袋,以示懲戒。


    “雯霞不得胡鬧!霨郎君,你快說說需要我們做什麽。”蘇十三娘笑著將徒弟拉開。


    三年前,阿史那雯霞比王霨高,兩人對練時,她無論輸贏,都會拍拍王霨的腦袋,表示開心或煩惱。可現在,她不得不接受踮起腳尖才能拍王霨腦袋的“悲慘”現實。


    聽了王霨的介紹後,蘇十三娘恍然憶起臘月十九段荼羅潛伏在若兮客棧跟蹤鮮於向,也想起師父多次說四師姐有重任在身。將所有線索串聯在一起,她才驚覺師門早已深陷於漆黑一片的朝堂爭鬥。


    “師父,你教導徒兒要行俠仗義,卻為何要涉足朝爭?”在蘇十三娘心目中,師門當如傲雪之臘梅、空穀之幽蘭,卓然而立、除暴安良。可眼前,越來越多鐵青色的事實逼她不得不承認師門並非出泥不染的青蓮。


    “段荼羅神神秘秘、出手狠辣,說不定是她自作主張、胡作非為。忙完此事,我要找師父求證一二。”滿心憂鬱的蘇十三娘與阿史那雯霞喬裝打扮,帶上素葉居的偵查小隊,日夜不停監視一名叫任海川的相士。


    蘇十三娘的任務很簡單,那就是如果李林甫派人抓捕任海川時受阻,可在暗中出手相助一二。不過,王霨特意叮囑了一句,若是遇見師門的人出手,她可以自行決定是否放棄任務。


    而一切不出王霨所料,五月十六,月圓之夜,安西將領衛伯玉和衛尉少卿王準率人破門而入,擒住了任海川,卻被一群手持弓弩的武士堵在房中。細心觀察了雙方實力對比後,潛伏在屋脊之上的蘇十三娘與阿史那雯霞用飛刀打掉弓弩,為衛伯玉克敵創造了良機。


    本以為事情能輕鬆解決,段荼羅卻從天而降,擊敗了衛伯玉。麵對同門師姐,蘇十三娘內心掙紮許久,始終拿不定主意是否出手阻攔。


    “師父,段師伯猛攻衛別將的左肩,顯然很清楚他傷勢未愈。”蘇十三娘心亂如麻,阿史那雯霞卻將打鬥看的一清二楚。


    “啊?!”蘇十三娘愣神的功夫,段荼羅的長劍已經刺向衛伯玉的咽喉。


    “壞蛋!為什麽要殺衛別將。”阿史那雯霞不等師父吩咐就連續推扳,將箭匣中的十支弩矢一口氣射出,逼退了欲下殺手的段荼羅。當然,她不敢當著師父的麵攻擊師門長輩,故而弩矢的箭簇並未直接對準段荼羅。


    見鍥而不舍要奪迴任海


    (本章未完,請翻頁)川的衛伯玉再次陷入段荼羅用劍光編織的死亡之網,蘇十三娘終於忍無可忍,決意出手攔住師姐。對她而言,師父養育之恩如大地厚重、師門姐妹情誼如海洋遼闊,可大地與海洋無論多麽重要,都不能遮蔽正義的天空。


    “無論是誰,都決不能濫殺無辜!”懷著堅定的信念,蘇十三娘拋出長索,若奔月之嫦娥,迅疾躍上屋脊。


    “師父、秋娘!”蘇十三娘的態度依然恭謹,可眼神中滿滿都是疑惑和質疑。


    “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小燕,你隨我來。秋娘,你在此處盯著,別讓荼羅再胡亂殺人。”公孫大娘吩咐完,飄然而下,隱入月光照不進的黑暗之中。


    “師父,段師姐濫殺無辜,有違師門教誨!”蘇十三娘跟在公孫大娘身後急切喊道。


    “小燕,十幾年過去了,你的心還如當年一般純淨,為師甚是欣慰。”公孫大娘的臉上看不出喜怒波動。


    “師父,徒兒愚鈍,從小脾氣就如此執拗,實在改不過來。”蘇十三娘見師父對段荼羅所作所為不置一詞,有點不滿。


    “熱血未冷、火焰不滅。為師沒有白疼你。”蘇十三娘的小小頂撞並未令公孫大娘生氣。


    “那……”


    蘇十三娘正要追問,卻被師父的反問給打斷:“小燕,你為何要替李林甫做事?難道王正見意欲改換門庭?”


    “師父,徒兒並非要襄助李林甫,隻是幫霨郎君點忙而已。本來四師姐顯身後,我已經打算不再插手。可她接二連三對衛別將下毒手,我才不得不出手阻攔!”


    “可是王霨和王兵馬使逼你卷入此事之中?”


    “霨郎君雖胸懷大誌,意圖匡扶朝堂,宅心卻甚是仁厚。他和夫君本欲瞞著我,是我非要參與的。”


    “來長安後,王兵馬使可曾對你說過什麽?”公孫大娘的問題很跳躍。


    “沒有。”蘇十三娘搖了搖頭,略略猶豫後道:“不過,他似乎不太喜歡師門。或許是從軍日久,他對遊俠劍客有些排斥。”


    “王兵馬使來庭州前,任職何處?”


    “師父為何關心起他來了。”蘇十三娘有點迷茫。


    “你的師姐或打定主意不願婚嫁、或找的是長安人士,吾都打探得清清楚楚,唯獨你嫁的遠,為師不太清楚,多問兩句。”


    “據夫君說,他出生在營州,少年失怙,以長征健兒的身份來到朔方。後偶然為王都護看中,隨之轉遷北庭。”


    “王正見對他倒是器重。”公孫大娘麵無表情,繼續發問:“你說王霨胸有大誌,那他究竟是如何打算的?”


    “嗯……師父,霨郎君意圖恢複出將入相的傳統。”蘇十三娘略微遲疑了一下,最終還是選擇實話實話。十幾年的師徒時光,早讓她養成在師父麵前毫不隱瞞的習慣。


    “聖人已經打算給邊將封王了,為何還要折騰出將入相?”劍技高超的公孫大娘琢磨片刻,卻看不明白其中有何深意。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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