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煙滾滾,惡臭衝天。


    葉斛王子立馬小丘陵之上,望著不遠處忙於打掃戰場的迴紇騎兵,把玩著一頂華麗的頭盔,眉飛色舞得意洋洋。


    “哈哈,實在是太輕鬆太爽快了!葛薩阿波,我軍以八千勝兩萬,所謂勇猛無敵的唿羅珊騎兵,也被殺得落花流水抱頭鼠竄。之前是誰畏之如虎呢?”葉斛輕蔑地瞥了眼被自己親衛控製著的曳勒羅,出言諷刺道。


    和王霨分別後,葉斛率領八千迴紇騎兵馬不停蹄繞到戰場之南。


    在距離安西軍大營三裏遠的地方,葉斛尋準齊雅德部突襲唐軍的必經之路,命人挖了密密麻麻的一大片陷馬洞。


    漠北的牧民們都知道,馬匹在草原上奔馳,最怕踏入老鼠洞和野兔窩。一旦陷入其中,輕則將馬絆倒重則折斷馬匹的蹄腕。


    因為時間緊迫,迴紇騎兵來不及挖掘能將馬匹整個陷進去的巨大陷馬坑,就挖了無數野兔窩大小的洞,然後蓋上野草,灑上猛油火和隨軍攜帶的動物油脂。


    葉斛又分出四千騎兵,下馬攜弓藏匿在兩側草叢中,準備趁敵混亂之際,驟然發動火攻並持續射殺敵人。


    其餘人馬,遠遠隱藏在丘陵土包之後,以煙火為號。一旦敵軍陷入火海,就列陣殺出,給齊雅德部致命一擊。


    葉斛最初還有點忐忑,之前他雖在漠北也指揮過一些戰鬥,但都是迴紇部實力占優的順風仗。


    而此次,葉斛麵對的敵軍不僅人數占優,更有盛名在外。抵達碎葉後,葉斛就聽到傳言說,大食唿羅珊騎兵極其驍勇,足以和大唐精騎分庭抗禮。


    可戰鬥開始後,順利得令葉斛如在夢中。唿羅珊騎兵根本沒有想到行蹤已經暴露,興致衝衝準備偷襲安西軍時,卻被星羅棋布的暗洞攪亂了陣型。


    當從王霨那裏得到的猛油火釋放出嗆人的濃煙時,戰鬥已經變得毫無懸念。齊雅德麾下的唿羅珊騎兵也從未見識過如此詭異的火焰,他們望著在碧綠的青草上灼灼燃燒的猛火,呆呆傻傻地不知該如何是好。


    在烈火和箭雨的打擊下,慌亂的石**隊不僅立即瓦解,還將七千唿羅珊騎兵的陣列衝亂。齊雅德拚命收攏,卻已無法挽迴頹勢。


    葉斛率軍殺到後,唯一能做的,就如獵殺兔子一樣追亡逐北。在迴紇騎兵的追擊下,齊雅德隻好倉皇地帶了數十名親衛向南逃竄,根本無法收攏殘兵。


    將唿羅珊騎兵和石國輕騎擊敗後,迴紇騎兵一邊清掃戰場,一邊四處派出斥候,確保再無敵軍可以從南偷襲安西軍。


    在打掃戰場的過程中,迴紇騎兵發現了一具焦黑的屍體,屍體上滾燙而華麗的甲胄格外引人注目。葉斛帶人猜測了許久,覺得死者很有可能是石國正王那俱車鼻施。


    錦上添花的驚喜讓穩重的葉斛也禁不住心花怒放。如此大勝傳迴迴紇王庭,足以將葉斛的形象襯托得更為勇武和


    (本章未完,請翻頁)高大。


    若再加上從安西北庭兩大都護府收獲的人情,以及可能在天可汗和大唐政事堂那裏獲得的讚許和支持,葉斛喜上眉梢神采飛揚。


    “幸虧我的堅持,才得以遇上了霨郎君,獲得如此千載良機。否則西征一場不僅徒勞無功,還會被移地健壓上一頭。”葉斛立馬丘陵,心中溢滿了躊躇滿誌的得意。


    “這究竟是什麽火?為何燒得如此猛烈!!”曳勒羅呆呆地望著戰場上空尚未消散盡的黑煙,對葉斛的諷刺置若罔聞。


    “葛薩阿波,此乃北庭軍秘不示人的利器猛油火。據霨郎君所言,此物極易燃燒,火勢兇猛,遇水不熄。若非有猛油火,我軍也不可能在夏季發起如此猛烈的火攻。”葉斛心情甚佳,就多說了幾句。


    “猛油火?!”曳勒羅瞪大眼珠,急切地盯著葉斛吼道:“殿下,王霨送的猛油火,你是否都用完了?”


    “葛薩阿波的忠心令人感動,難怪父汗如此倚重你!”葉斛重新奪迴兵權並殺退齊雅德部後,對曳勒羅的態度不那麽仇視了。取得勝利後的葉斛,對待落敗之敵一向是十分有風度的。


    “葛薩阿波,我沒那麽傻,不會全部用完的,馬車裏還留有幾牛皮袋。迴到黑虎城後,一定要召集工匠好好琢磨琢磨。”葉斛早有打算。


    “殿下心思縝密,是我多慮了!”曳勒羅明白大勢已去,也不再糾結金鶻令的下落和葉斛的奪權,而是開始思考在木已成舟的局麵下,如何為迴紇汗國和自己爭取最大的利益。


    葉斛和曳勒羅雖然年紀相差甚大,卻都是利益至上的現實主義者。利益發生分歧和衝突時,兩人鬥得不可開交。


    而此刻勝負已分,葉斛和曳勒羅都能迅速放下過節,和平相處。


    “殿下,你的心思在下明白。不過,我還是要多言一句,唐軍的猛油火今日可以燒退大食人,明日就可能焚毀黑虎城,我們不得不防!”曳勒羅出神地注視著半空中的濃煙,神色凝重:“還有,王霨如此放心地將猛油火交給殿下,難道他不擔心嗎?”


    “嗯?”葉斛王子凝眉思考道:“阿波的意思,是說北庭軍有恃無恐,不擔心我們偷學仿造。”


    “是與不是,迴到王庭尋工匠仿製即知。不過,無論如何,得知北庭軍手中有如此利器,總比一無所知忽然遭遇要好。”曳勒羅盯著戰場上隨處可見的焦黑屍體,幽幽反省道:“我還是小覷唐軍了……”


    曳勒羅的感慨讓葉斛忽然想到,王霨之所以大大方方地將猛油火交給自己,除了助自己伏擊齊雅德部之外,或許還隱藏有警告和威脅之意。隻是方才太興奮,沒有想到這一層。


    “霨郎君,你究竟是個什麽樣的人?”葉斛覺得愈發看不透王霨了:“你真的隻有十歲嗎?”


    宿鳥晚歸暮色靄靄。


    小河北岸,艾布穆斯裏姆站在簡易帳篷之前,焦躁不安


    (本章未完,請翻頁)地走來走去。


    “向南的斥候派出去了嗎?”艾布穆斯裏姆急聲吼道。


    “總督,我已依令派出了十餘隊斥候。但目前均未返迴。”身上又中了數處創傷的穆台阿連忙迴道:“或許是齊雅德萬夫長迷路了,總督不必過於憂心。”


    “安西軍的大營搖搖欲墜,卻始終危而不倒。若齊雅德及時趕來,從南部發動突襲,任高仙芝有天大的本事,也應支撐不住了。我計算著行程,本以為石國仆從軍再拖拉,齊雅德部也應當在今日下午趕到。可如今太陽都要落山了,齊雅德怎麽還不來!”戰事不順,艾布穆斯裏姆有些焦躁。


    “總督,都怪屬下無能。之前唐軍東門有些混亂,我帶隊衝殺,眼看要得手,卻又被那陌刀手攔了下來。若非如此,不需齊雅德萬夫長趕來,安西軍就已然潰敗了。”穆台阿自責道。


    艾布穆斯裏姆見穆台阿肩傷未愈又添新傷,感慨道:“穆台阿,你已經盡力了,此非你之責。隻是齊雅德遲遲不來,我有點不安。而唐軍雖被勸降書短暫擾亂了心神,卻始終不曾潰敗,也出乎我的意料。”


    “總督,以我深入唐國內部所見,安西軍和北庭軍都是百戰精銳,意誌頑強,絕不會輕易投降。”穆台阿說出了自己的判斷。


    艾布穆斯裏姆略一思索,朝不遠處觀察戰況的謀剌黑山父子揮了揮手。


    “思翰王子,安西軍遲遲不降,不知你有何高見?”艾布穆斯裏姆陰沉沉地問道。


    “總督,此乃思翰之罪!”謀剌思翰立即跪倒在地:“本以為勸降書能使安西軍會軍心大亂,卻不料高仙芝竟然穩住了局勢。徒勞無功,罪不可恕,還請總督責罰!”


    “責罰?”艾布穆斯裏姆冷笑道:“還請思翰王子告訴我,如何懲罰你才能讓我軍迅速獲取勝利呢?”


    謀剌思翰對來自艾布穆斯裏姆的猜疑早有預料,他正要張口,卻見謀剌黑山搶著說道:“總督,安西軍本來就是一群寧死不降的怪物,很難勸降。貴軍一時半刻拿不下安西軍,又關我們葛邏祿部什麽事呢?再說了,我軍的傷亡也很慘重!”


    謀剌黑山的反駁令謀剌思翰有點驚訝,他愣在原地,一時都忘了翻譯。


    艾布穆斯裏姆開口催促後,謀剌思翰才迴過神來,一五一十地將父親的話翻譯成大食語。


    “總督,大不了我拚著再折損幾個千人隊,也會助你盡快打破安西軍。但是,別將戰事不利的屎盆子扣在我軍頭上,更不要扣在思翰頭上!”謀剌黑山不等艾布穆斯裏姆迴話,就又搶著說道。


    謀剌黑山的粗鄙令艾布穆斯裏姆又氣又笑,他伸手扶起謀剌思翰,故意嗔道:“謀剌葉護思翰王子,我不過是見戰事膠著,特向思翰王子請教,卻不知兩位演得是哪一出?”


    “總督,父汗心直口快,還請總督勿怪!”謀剌思翰連忙施禮求情。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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