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利的破空聲響起之前,王霨正沉浸在勝利的喜悅之中。


    王霨的奮勇反搶和致命一擊,讓阿史那霄雲領銜的五人隊以十比八的成績,出人意料戰勝了王珪帶領的三人隊。


    雖然隻是一場小規模的、不正規的比賽,但勝利的滋味依然讓人興奮和陶醉。


    王霨笑著揉了揉自己的肩膀,那裏還殘留著被阿史那雯霞粉拳擊打的疼痛。


    阿史那雯霞拍打了王霨的肩膀之後,就羞澀地跑去和王緋擊掌相慶了。


    看著活潑明豔的阿史那霄雲興奮得大唿小叫、陰鬱沉默的阿史那雯霞難得地綻露了笑顏、成熟穩重的王緋敞開心扉鼓掌歡唿,就連木木呆呆的阿史那霽昂也揮動球杆晃了晃,王霨感到由衷的舒暢和幸福。


    穿越四個月以來,雖然他一直在積極適應唐代的生活,並小心翼翼地嚐試去影響和改變曆史的走向,但他的內心和靈魂,始終沒有完全、徹底地融入到大唐的光榮與夢想之中。


    此時此刻,在一場“連騎擊鞠壤,巧捷惟萬端”的馬球比賽之後,和小夥伴們的無間配合,讓王霨忽然感到,自己的精神深切體會到了盛唐的風骨,自己的靈魂徹底沾染了大唐的氣度。


    而來自小夥伴們的友誼和關心,更是讓他找到了溫暖和歸屬感。尤其是打到最後一球的時候,麵對空門,阿史那霄雲完全可以輕鬆射門得分,卻故意把球傳給了自己,這讓王霨心中十分驚喜和感動。


    如果時間永遠停留在這一刻,也會挺美好的吧!王霨抬頭望著遼闊的天空和遠處蒼茫的大地,聽著小夥伴們的歡唿聲,在心中暗暗想到。


    抬頭看雲的時候,王霨瞟見了怒氣衝衝的王珪,明白他肯定要前來理論一番,指責自己反擊的時候擊打了他的手腕。


    “卑鄙無恥!自己先破壞規則偷襲我,後來更是連偷襲女孩子這種齷齪事都幹得出來,還好意思過來理論!?”元夕之時,王霨就已經對王珪索要阿伊騰格娜的無禮要求十分憤恨了,經過這場比賽之後,心中對這個所謂的兄長更是十分不屑。


    王霨在留意王珪的同時,不忘觀察了一下高仙桂和張德嘉,兩人雖然也都很懊惱和鬱悶,但至少都低頭承認三人隊的失敗。高仙桂還有些悶悶不樂,而情緒平複過來的張德嘉居然主動向五人隊這邊豎起了大拇指。


    “看你一會兒怎麽鬧?”王霨抱著“且將冷眼看螃蟹,看你橫行到幾時”的心態,等待著王珪的挑釁。


    等待的時候,王霨隱隱聽到馬球場邊似乎有唿喊自己的聲音,他一時還沒有確定是真的有人唿喊還是自己幻聽的時候,淩厲的破空聲如同來自地獄的尖叫,打破了馬球場上的喜慶氣氛。


    自從穿越以來,王霨持續不斷地聽到利箭破空襲來的聲音,這讓前世不聞刀兵的小宅男,早已對之熟之又熟了。


    聽到有利器襲來後,王霨來不及思考目標會是誰,急忙喊道:“姐姐、霄雲姐姐、雯霞姐姐、霽昂弟弟,小心!”


    場上諸人聽到王霨的嘶喊時,馬球場北邊的樹林裏又傳來了此起彼伏的破空聲和悶哼聲。此時不再需要別人的提醒,大家都已察覺到情形有所異常。


    北庭牙兵們最先反應過來,方才還悠閑坐在地上或斜倚在樹上的百戰精英們,紛紛抽出橫刀,快步向馬球場上集合。


    牙兵們奔跑的軌跡,顯然是要打算盡快形成一個圓形的守衛圈,將馬球場上的小郎君、小娘子們給保護起來。


    牙兵們來馬球場的時候,自然都是騎著戰馬、簇擁著馬車逶迤而來。但牙兵們並沒有預料到會在馬球場上遭到襲擊,因此,適才觀看馬球比賽的時候,馬匹被集中起來栓在樹林邊緣。


    此刻倉促遇襲,且敵人來的方向正是馬匹放置的位置,牙兵們根本來不及和顧不得騎馬。此時騎在馬上的,隻有打馬球的八位小郎君和小娘子。


    守衛圈還沒有成形的時候,王霨已經從赤炎驊上翻身而下,因為他猛然想起,自己方才著急提醒場上的幾位小心,卻把一直站在馬球場邊的阿伊騰格娜給忽略了。


    還有,他已經發現牙兵們此時都不可能騎馬,如果自己仍騎在赤炎驊上,那肯定就會成為黑夜中的燈籠,變成敵人的活靶子。


    而球場邊的家仆和丫環們顯然缺乏應對突發事件的訓練和準備,他們懵懵懂懂待在原地不知所措,完全不明白發生了什麽。


    王霨從赤炎驊上下來的同時,瞄了一眼馬球場邊的阿伊騰格娜,發現她正在往球場中心奔來。但她幼小的身體,根本不能和健壯的北庭牙兵相比,眼看著就要被拋棄到守衛圈之外了。


    王霨心中略一思量,拍了拍赤炎驊的頸部,然後指了指不遠處的阿伊騰格娜,對赤炎驊大聲喊道:“帶伊月走!”


    赤炎驊似乎聽明白了小主人的話,長嘶一聲,躍過尚未形成的守衛圈,直奔阿伊騰格娜而去。


    看到赤炎驊明白了自己的意圖,王霨趕緊轉身對尚騎在馬上的諸人喊道:“先下馬,敵人有弓箭,騎在馬上太顯眼!”


    由於王勇受傷,馬璘去長安尚未歸來,李定邦要負責庭州城內災後治安等事,三人都不可能來馬球場這邊,北庭牙兵們一時不太適應缺乏有效指揮的情況,應對起來略微有點忙亂,匆忙之間隻顧得自發護住場上的小郎君和小娘子們,竟然忘了提醒他們下馬。


    守護圈之外,“四香”、“四寶”和其他家仆此時才反應過來,他們嚇得大唿小叫,像無頭蒼蠅一樣四處亂跑。


    阿伊騰格娜透過牙兵人牆的縫隙,遙遙看了小郎君一眼,抓起赤炎驊的韁繩,吃力地翻身上馬,向庭州城西門奔去。


    赤炎驊在班師迴程的路上就被阿伊騰格娜騎過多次,所以對她絲毫沒有排斥的意思。


    赤炎驊剛剛奮起四蹄,就聽到樹林裏又傳來了尖利的破空聲,幾支長箭直衝赤炎驊而來。


    樹林裏,猶豫不定的同羅蒲麗在反複掙紮之後,不得不屈從老者的意誌,決定率領手下的馬匪強攻目標。


    同羅蒲麗之所以願意強攻,一是不得已屈從於老者的威脅,二是冷靜判斷後,她發現實力優勢依然在自己這邊。


    她根據身後箭支的密度,大致判斷出身後偷襲的人馬並不多,應該隻有二十餘人;而馬球場上的四十多名武士則完全沒有預料到會被偷襲,明顯有些忙亂。


    同時,她通過後麵的腳步聲,斷定偷襲的二十餘人並沒有騎馬;馬球場上的四十餘名武士剛才把坐騎拴在了樹林邊緣,倉促之間也沒有辦法上馬作戰。而自己這邊則是有備而來,出發之時人銜枚、馬縛口,此刻駿馬就在弟兄們身邊。


    更為重要的是,身後偷襲之人和球場上的武士顯然不是一路人,雙方缺乏配合和協同,這就給了弟兄們逐一擊破的機會。


    而同羅蒲麗手下有一百餘名馬匪,如果以騎兵衝鋒的雷霆之勢,全力衝擊馬球場,還是完全有可能在短時間內突破武士們的防守,直接斬殺目標的。


    得手之後,再趁對手來不及上馬的空隙,發揮馬匪的速度優勢,集中力量突圍也不是不可能。


    馬匪,最大的依仗就是胯下的良駒和手中的彎刀。同羅蒲麗以有心算無心,準備自然非常充分。


    隻是從偷襲轉為強攻的話,肯定有弟兄會受傷甚至交待在這裏,但此刻也顧不得了。


    不管你幾路來,我隻集中力量擊殺目標,同羅蒲麗心中打定了主意,迅速明確了進攻的思路。


    雖然在反複糾結之後做出了沒有選擇的選擇,同羅蒲麗心中依然隱隱不安。


    方才擊落她必殺一擊的飛刀,讓同羅蒲麗意識到,聞喜堂請的高手也出現在馬球場附近了。


    不過,對手很狡猾,擊落長箭之後,並沒有急於現身,而是在樹林裏繼續潛伏起來,宛如躲藏在沙漠裏的毒蠍子,隨時準備冷不丁偷襲一把。


    對手的強大,讓同羅蒲麗的戰意熊熊燃燒。剛才的飛刀的秀麗形狀讓她意識到,對方應該也是個女性。


    “讓我看看,究竟是誰殺害了四位弟兄!”同羅蒲麗心中暗暗念到。


    看著馬球場上武士們的守衛圈即將完成,同羅蒲麗明白機不可失,不能再等。她揮起彎刀,高聲喝道:“上馬!不管後麵的人,全力突擊,一舉擊殺馬球場上的目標!”


    昨天晚上,同羅蒲麗就已經讓弟兄們傳看了老者帶來的畫像,讓大家記住目標的大致容貌。


    老者更是反複叮嚀和囑托,馬球場上會有很多北庭高官的子弟,除了目標之外,其餘的小郎君和小娘子都絕對不能動,要保證他們毫發無損。


    一百多名馬匪頂著後麵弓箭的騷擾,翻身上馬。同羅蒲麗也騎上了自己的毛色淺黑雜白的坐騎雪墨駰。


    上馬之後,同羅蒲麗大聲嬌喝道:“衝鋒!”


    馬匪們即刻按照同羅蒲麗的指令,形成相對緊密的楔形衝鋒陣勢。


    這時,馬球場上忽然傳出馬嘶聲,同羅蒲麗隔著樹林裏的枯樹索枝遠遠一眺,發現目標的坐騎小紅馬如出海赤龍,躍過了人牆,正在撒蹄向東奔去。


    “難道小郎君知道我們的目標是他,竟然開始逃竄了?”同羅蒲麗來不及多想,伸手就要去腰間拿自己的弓箭。


    一抓之下,卻摸了個空。這時她才想起來,方才第一箭射出之後,聽到飛刀來襲的聲音,她急忙棄弓握刀護住自身要害,此刻長弓還落在地上。


    來不及多想,同羅蒲麗連忙招唿身邊的馬匪們張弓射擊小紅馬。


    她一聲令下,立刻就有四五支羽箭向馬球場東側的小紅馬射了過去。


    不料小紅馬十分機靈,聽到身後破空聲後,在前進的同時奮力一扭,向右側竄越了數步,迅疾射來的羽箭便落在它的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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