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賀略虺杖頭飛出的金光卻非是什麽法寶暗器,而是一條長有三尺、節肢百足的巨大蜈蚣。這條蜈蚣通體燦爛宛若黃金鑄成,每一節軀體的下方都長著一對豆粒大小的眼睛。這上百隻眼睛裏焰騰騰放出無邊金光黃霧,宛如一個金黃顏色的大繭將楊劫牢牢捆在當中。


    這金光頗為古怪,以楊劫之能,在金光束縛下竟也手足酥軟有力難施,隻能眼睜睜看著那條爪牙猙獰的大蜈蚣向自己臉上撲來。


    “孽畜休得傷人!”


    便在這萬分危機的關頭,在一旁忽地傳來一聲嬌滴滴地嗬斥,一個白衣勝雪、容顏嬌美的婦人憑空出現在不遠處。她的一隻纖纖素手捏定了一柄不過尺半大小、顏色翠綠的芭蕉扇,對準那條撲向楊劫的蜈蚣輕輕一扇。


    一陣狂風憑空吹來,將那條蜈蚣卷住後飛向遠方,霎時便消失在無盡天際。


    當時那蜈蚣距離楊劫已經不遠,所以這陣狂風是擦著楊劫吹走那蜈蚣的,著實令楊劫心中捏了一把冷汗,唯恐遭了池魚之殃。


    他已經猜到這婦人的身份,憑據便是婦人手中的那柄芭蕉扇。這柄扇兒與他的紫金紅葫蘆一樣來曆一樣,都是自家那位精擅煉丹和煉器的老師弄出的古怪法寶。不管是誰,隻消那扇兒輕輕一扇,便要身不由主地飛出五萬四千裏之遙,便是有本事不會摔死,再折返迴來也要費一番力氣。此刻那多目金蜈應該已在五萬四千裏之外,加持在他身上的金光也隨之消散。


    賀略虺臉色驟變,那條蜈蚣名為“多目金蜈”,乃是上古有名的異種奇蟲,他族中先人機緣巧合得到一枚蟲卵,前方百計孵化成功後便由族長一代接一代的飼養馴化,等若是鎮族之寶一類的東西。若非決意速戰速決而楊劫又過於難纏,他也絕不會輕易動用此物。


    雖然看到多目金蜈被那女子一扇扇走,賀略虺心中卻並沒有多少擔心,因為他深知這金蜈全身甲殼堅固無比,水火刀劍亦難傷其分毫,而且經過曆代族長以自身精血馴養,金蜈與主人之間存在奇妙的感應,縱使相隔萬裏隻要也能自動迴來尋找主人。


    然而隻是轉瞬之間,他與金蜈之間的感應竟突然中斷。其中原因,那金蜈或是已遭不測,或是已飛出萬裏之外,遠遠超出感應到範圍。不管是哪一種原因,都意味著這件在靈族傳承多年的至寶,今日竟以如此莫名其妙的方式在他手中失去。


    “賤人,你竟敢……”


    饒是賀略虺素來城府深沉,此刻也不由七竅生煙怒發如狂,用手中藜杖遙指那婦人厲聲喝罵。


    罵聲剛剛出口,一根黑黝黝的渾鐵棍在他身後憑空出現,無聲無息又不帶一絲勁氣波動地落在他的頭上,等到這陰險無比的一棍擊實了,才有一聲大喝傳入他的耳中:


    “竟敢辱罵我家娘子,饒你不得!”


    這也是賀略虺一生當中聽到的最後一句話,下一瞬他的一顆大好頭顱在鐵棍下徹底地爆開、粉碎,連肩頭停著的那隻烏鴉也被這蘊含無比可怕力量的一棍掃到,當時便爆成一團肉醬。


    一條身高丈二、掀鼻闊口的大漢補上一腳,將賀略虺的無頭屍身從空中踹了下去,然後向著楊劫哈哈一笑:“楊兄弟,我們好久不見了!”


    “赤魁大哥,你怎麽……”


    楊劫一眼認出這大漢正是與楊家淵源頗深的南蠻妖王赤魁,隻是以前他因為本體是赤莽牛的關係,化成人形後生了滿頭赤發,如今梳得整整齊齊挽在頭頂的頭發盡是一片純白之色。


    赤魁順著楊劫驚愕的目光,舉手摸摸頭發,有些無奈地道:“我的‘九牛曳山訣’已經練竅圓滿隻剩貫通祖脈,血脈也轉換成純正的上古大力神牛,唯一不好的便是一身皮毛盡都變成白色,遠不及原來一身紅彤彤的鮮亮好看了。”


    這時那婦人卻飛來他身邊懸空而立,嬌嗔道:“紅色有什麽好的,那及得上白色最是純正素潔?若你還是那一身紅那般惡俗,看我理還是不理你!”


    赤魁的一張頗具威嚴之相的大臉上登時滿是討好神色,賠笑道:“娘子說得甚是,還是白色好,為夫的也最喜歡白色。”


    楊劫看這對冤家如此打情罵俏,分明正是好得蜜裏調油的階段,不由暗歎男人果然多變,如今這老牛這濃眉大眼的家夥是一副沒出息的老婆奴模樣,誰知有朝一日也會做出拋妻棄子的渣男行徑。


    他一邊在心中感慨,一邊含笑向那婦人施禮道:“這位便是羅刹嫂嫂了罷,小弟楊劫有禮。”


    這婦人自然便是赤魁在玄都洞天拐走做了壓寨夫人的羅刹女,她對待自家丈夫很有些女子的小性兒,但是以一個曾托庇與太清門下的散修,麵對楊劫這位太清嫡傳弟子卻不敢失了禮數,當時也趕緊斂裾還了一禮道:“不敢當,妾身見過叔叔。”


    他們三人在這裏隔空敘舊見禮,另一邊的赤兀黎和屍逐亂卻是進退兩難尷尬無比。


    那大漢雖是偷襲,但能夠將賀略虺一擊而殺,顯然也是一個極其可怕的高手,再加上一個修為稍淺卻拿了一柄異寶芭蕉扇的女子,楊劫一方的實力已經反超己方。


    便在兩人躊躇之際,赤魁望向這邊,大手一擺如驅趕蒼蠅般喝道:“今天我們兄弟久別重逢,沒時間理會你們這些家夥,趁早給爺爺滾蛋罷!”


    赤兀黎和屍逐亂聞言大怒,卻又知道今日之事實不可為,還須趕快迴去向風垢說明情況及時應變,因此硬生生壓下心頭的怒火,一言不發地在空中轉身便走。


    豈知兩人剛剛轉身,一個手持镔鐵棍的白衣人憑空現身在他們身後,手起棍落正中赤兀黎頭頂,棍上蘊含的狂暴勁力將他整個人打成一團血霧。


    赤兀黎猝不及防之下再也沒有機會施展替代秘法,隨著那一團血霧被高空的強風吹散,這一次是死個幹幹淨淨。


    那邊正在敘舊的赤魁和楊劫同時有了動作,一個驅動戰車,一個橫空挪移,霎時便趕到近前,與那白衣人呈三角陣型將孤零零的屍逐亂困在當中,情形卻與方才楊劫被他們三人圍困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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