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梁博森正在會客之際,他的心腹小廝進來俯身耳語了幾句後,他的神色當即一變,瞬間陰沉下來,“謔”的一聲就站了起來,連客套的一句話也沒有說抬腳就往外走。

    客人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麽錯話讓這權傾朝野的相爺動怒,正忐忑不安之際,一旁陪客的梁晏笑著圓了幾句話,對方才將信將疑地由管家送了出去。

    梁晏方才一整衣擺往梁博森離去的方向而去,臉上掛著適當的表情,對於眼前發生的事情,心中哪能沒有數?梁蘭鳶這迴怕是兩頭都要討不得好了,那十車杯盞碗碟並沒有什麽,真正有什麽的卻是那要命的幾句話,隻怕她也沒想到自己會橫插一杠子。

    外間的廳堂裏,梁博森朝自己的妻子怒道:“你是怎麽教導女兒的?你可知蘭鳶都做了什麽?忠王府再窮,也輪不到我們相府去施舍接濟,她這迴是不是病得腦袋都不清楚了?”一連串的話連珠炮彈般地發了出來。

    謝氏的臉色蒼白,想要為自家辯駁幾句,“相爺,此事妾身也是剛剛才知曉,再說是不是蘭鳶吩咐的還沒查明……”

    “你不知?那你一天到晚在內宅是吃幹飯的?還給本相闖出這樣的紕漏,本相要你何用?”梁博森怒道,首次當眾沒給正妻臉麵。

    側室姚氏忙給梁博森拍胸順氣,順道說幾句不陰不陽的話,使得謝氏的顏麵盡失,謝氏因此身子搖晃了幾下,這迴確實是她疏忽了,本以為是一樁小事並沒有多問,哪知會弄成這樣?

    梁晏上前一把扶住謝氏,當那有力的臂膀扶住自己時,謝氏轉頭一看是他,眼裏頓時有幾分感激,自己的親生兒子還沒有他來得孝順。

    梁晏輕拍謝氏的手臂以示安撫,冷靜道:“父親,此時動怒也於事無補,不是剛剛才收到消息嗎?姑母還在忠王府,既然她大發雷霆,我們不如趕過去當麵解釋幾句,也好解了姑母的猜疑,不然隻怕要耽誤父親封王的事情。”

    梁博森看了眼梁晏,他那幾句話說得極恰當,脾氣也收斂了一下,“已經著人去備馬車了。”在這個當口自己的親生兒子一個也沒有到場,梁晏若是他親兒,他當下可以高枕無憂。

    梁家另外兩名嫡子趕到之時,梁博森已經領著梁晏坐上馬車,在出發前還發了頓脾氣怒罵了親生兒子幾句,方才催促車夫揚鞭起程。

    梁晨看著馬車駛出相府,“什麽玩意兒?隻會攛掇父親罵我們,這事是蘭鳶那丫頭搞出來的,我們這是無妄之災。”

    梁家老大梁昌長得頗似梁博森,隻是眼睛更為陰鷙,比梁博森要陰沉得多,卻沒有遺傳到他的精明幹練,“二弟,別說了,若是傳到父親的耳裏,受罪的隻是我們,三弟可是父親的寶貝疙瘩,碰不得摔不得更罵不得。”

    梁晨輕“嗤”了一聲,轉身之際看到母親正由侍女扶著走過來,忙喚了聲,“娘?”

    謝氏走得近已是聽到兒子們的議論,遂朝兩個兒子怒道:“都跟我過來,你們一個兩個有這閑情在背後議論嚼是非,怎麽不想著幹一兩樁正事?若你們有晏兒的一半能幹,我就是現在死了也能含笑九泉。”

    “娘說什麽喪氣話?死不死的一點也不吉利……”梁晨嘻笑道,有太後姑母幫襯著,父親能出什麽大事?都是父親自己過於緊張,八成還是梁晏那個三弟危言恐嚇,父親才會趕緊到忠王府去。

    謝氏想到自己受到丈夫的苛責,自己的親生兒子這時候還能笑得出來,胸脯氣得一上一下,兼之看到姚氏正冷笑嘲弄地看著她,那口氣更是不下反升,陰著臉叫兩個兒子到自己的院子裏好好訓誡一通。

    梁家是家大業大,但是根基是不太穩的,萬一太後故去,隻怕皇室與那些個世家大族都不會放過趁機整倒梁家的機會,這兩個兒子怎麽就不明白這個道理?謝氏的心裏怒火與擔憂一齊燃燒,她謝家現在雖比不上梁家有權有勢,但勝在根基穩啊,王位的更迭幾乎影響不到其傳承。

    馬車裏麵,梁博森從憤怒中冷靜下來,怎麽想也想不通以自己女兒的精明怎麽可能幹出這樣的糊塗事?與嫡妻的幾個兒女中,他最看重的一向隻有梁蘭鳶,大兒子是精明過了頭,反而淪為平庸,常幹損人不利己的事情;二兒子是扶不起的阿鬥,吃喝玩樂打架鬥毆就有他的份,好事是輪不上的,剩餘的庶出子裏麵也找不到一個適合扶持,越想心裏越不是滋味。

    “相爺,喝碗茶水潤潤喉吧。”梁晏親自奉了碗茶給梁博森。

    梁博森卻沒接過,而是狐疑地看著他,這小子做事情向來都是滴水不漏,這一年來是越發沉穩,現在他對他的忌憚已經越來越強,隻是成騎虎之勢一時間也難放手,“此事甚有蹊蹺,晏兒,你如何看?你要知道我若是垮台於你可沒半點好處,你與我就是唇亡齒寒的關係。”

    梁晏微笑著看他,“父親放心,我自當記得,此事能有什麽蹊蹺處,二妹即使在病中也不可能糊塗到說要施舍給忠王府十車杯盞碗碟,那是在打太後的臉麵,隻怕是她一時沒說清

    ,下人一時傳錯了話也未定。”

    梁博森聽後一怔,相府的下人都是嚴苛訓練出來的,能出這樣的紕漏?老眼不著痕跡地打量梁晏,隻見到他老神在在,眼裏沒有半分驚慌,可見此事與他無關,真是下人闖出來的禍?不管是不是,現在他對梁晏的懷疑減少了幾分。

    當梁博森風風火火的趕到忠王府時,隆禧太後的臉色已經相當的難看,當她的眼睛看向弟弟時,更是含著萬年寒冰般地讓人透心涼。

    李盛基與孫撫芳端坐在隆禧太後的下首處,兩人的神情都是一臉的憤慨,這位當朝宰輔當得可真是“稱職”,將他們一家子當成了窮親戚。

    李芫已經讓嬤嬤抱下去了,李凰熙站在一旁給隆禧太後奉茶,李安熙更是輕拍太後的背小心勸慰她莫要氣壞了身子,祖母千萬要保重身子雲雲,這舉動深得隆禧太後的喜愛,看她的眼神更為柔和,在這緊張的氣氛裏麵仍伸手輕撫了一下她頭頂的秀發。

    李凰熙微微側目一眼,對於這局麵是相當的滿意,李安熙不同於其他手庶出妹妹,她自然要拉一把,若能就此得到隆禧太後的喜愛,那可是大有裨益之事。

    “忠王是哀家的親子,怎麽就淪落到要到舅家接濟的地步?”隆禧太後冷聲質問,“博森,你倒是給哀家好好地說道說道。”

    梁博森忙拱手訕笑道:“娘娘,這不過是個誤會,此事必定是下人聽錯了話辦錯了差……”

    李盛基站起來看向這與他年紀相當的舅舅,因被他羞辱,臉色至今還沒有緩過來,“相爺倒是說得輕巧,當我忠王府是乞丐嗎?還會缺少杯盞碗碟?”一聲比一聲高。

    梁博森心裏大怒,你他娘的王府就是比不上他相府有財勢,除了一個沒有實權的封號,你李盛基若不是有個聽話乖巧能掙得臉麵的女兒,你還有啥?隻是麵上這話不能說,不然自家大姐那關就過不了,“王爺,您這話是怎麽說的?再怎麽樣我們都是親舅甥,是嫡親的關係,我再怎麽樣也不可能會這樣羞辱忠王府,一場誤會而已……”

    李凰熙卻在這時候道:“舅公在場,本不應有我這晚輩說話的餘地,隻是這話確實是從令府裏的仆從嘴裏說出的,不但我聽聞,皇祖母更是親眼所見親耳所聞,舅公,如果用一場誤會就推搪過去,你讓我忠王府以後如何抬頭見人?如何在京時立足?迴京城時就人人笑話忠王府的家什破爛,知情的會道我父清廉,不知情的指不定要說些什麽難聽的話?現在舅公又來這一遭,隻怕更要遭人非議。

    ”小臉上是憂得不能再憂,愁雲慘淡般地掩蓋著。,

    梁博森不悅地看了眼這個隔了代的晚輩,心裏對她可是半點好感也欠奉,隻是此時卻涎著笑臉解釋,“凰熙,你喚得我一聲舅公,我又怎麽會與忠王府過不去,故意落你們的麵子?”

    “父親說得在理,表哥,你也莫要記在心裏從而失了兩家和氣。”梁晏看似誠懇地道,“父親,不如讓那幾個傳話的奴仆進來問話,這樣源頭也好找出來加以懲戒給表哥表嫂一個交代,您看可好?”

    “對對對,晏兒的提議妥當,若是我相府之人的過失,我自當會嚴懲。”梁博森當即大義凜然地道。

    隆禧太後冷笑一聲,抬手讓人提那幾個連她都不放在眼裏的刁奴進來,一想到這幾個刁奴看她一身布衣,鼻孔都朝天,就差指著她的鼻子說話,這樣冒犯她威嚴的事情,自她在皇宮裏站穩腳跟之後就再也沒人敢這樣做。

    不知她的身份也就罷了,明知眼前站的是忠王夫婦與郡主,還能說話囂張跋扈,那是可忍孰不可忍。

    梁晏眼裏的精光在那幾名相府的下人抖著身子臉上浮腫地進來時就一閃不見,梁博森當即嚴厲問話,無奈這幾名奴仆不知是不是被嚇傻了,一致說道是奉了相府的命令說話,不敢擅自改詞,氣得梁博森差點當場跳腳,這幾個不知所謂的刁奴到底是何人培養的?迴去後定當嚴查。

    隆禧太後冷哼一聲,“這還要怎麽審?若今兒個我沒有一時心血來潮到三兒這府裏走走,是不是你就可以欺到他的頭上?博森,你可是他親舅舅,哀家的親弟弟,做出這樣的事情是不是想要全京城都看我們天家的笑話?”

    梁博森這時候也意識到長姐是真正動怒了,忙一掀衣擺真個跪下道:“大姐,我真是沒有下達這樣的命令,這不過是一場誤會……”

    “這是不是一場誤會現在還重要嗎?虧你當了幾年相爺,連這個都要哀家教你嗎?”隆禧太後將茶碗重重一擱道,“再退一步說這隻能說明你治下不嚴,連自己府邸裏的下人都沒有管教得好,哀家如何放心讓你當那百官之首處理國之要事?”

    這下問題嚴重了,忠王一家與梁博森都愣住了,隆禧太後這是要罷黜梁博森的相位嗎?

    梁晏上前笑著給隆禧太後續茶,“姑母,哪家府裏能保證一清二白的?水至清則無魚,有一兩個害群之馬實屬再正常不過,這事情侄兒也問過了,是蘭鳶下的命令,倒是與家父無關……”

    這幾句

    話深得梁博森的心,忙不迭地點頭,現在也顧不上女兒,先保住自己的地位要緊,但仍找理由為女兒開脫,“蘭鳶也不知為何會有此念頭,怕是她病糊塗了才會做出這等事情……”

    李凰熙當即臉色一變地跪下道:“姑母,說來隻怕要與凰熙脫不了幹係,凰熙昨兒去慈恩庵為母親與妹妹祈福,順道也去探望了一下表姑,她的精氣神尚好,隻是脾氣有些暴躁,臣孫看她打破了杯子,遂笑語打趣了幾句,表姑卻說臣孫沒見過世麵是土包子,還說要施舍忠王府十車杯盞碗碟,凰熙當時以為表姑隻是玩笑話並未放在心上,再者長有賜不可辭,惟有道謝幾句,哪知表姑居然是說真的……這事都怪凰熙,不然不會讓兩家都失了顏麵……”遂將昨日會麵的話鸚鵡學舌了一番,不過話語裏麵卻有摘清自己的意圖。

    此時她睜著眼睛無辜地看著隆禧太後,她的話其實也算不得假,激怒梁蘭鳶的人是她,可真要決定施舍十車杯盞碗碟給忠王府這個決定卻是梁蘭鳶自己下的,一切都與人無尤,若她能忍一忍,也不會有現今之事,這表姑畢竟還沒有厲練出前世當了忠王妃後隱忍的功夫。

    梁博森當即皺眉,立即找漏洞,這女子狡猾得很,怕是想將一切都推給蘭鳶,“慈恩庵非皇家庵堂,香火也不鼎盛,蘭鳶因是娘娘責罰在那兒吃吃苦倒在情理當中,郡主為何選在那兒上香祈福?舅公不甚明白,還望外甥孫女賜教?”

    這話看似說得溫文爾雅,實則是指李凰熙到慈恩庵是有目的的,這次的事件不但梁蘭鳶要負責,她李凰熙也難辭其咎。

    李凰熙看了眼這舅公,睜大眼睛道:“凰熙這段時日都要在地裏試種甘薯,舅公有所不知,那兒正好靠近慈恩庵,我不去那兒難道還要舍近求遠?再說表姑在那兒靜養,我身為表侄女到了跟前也不去問候探望一番豈非有違倫理?”

    梁博森被她這幾句話駁斥,當下找不到理由反問,冷臉站在當下。

    隆禧太後對侄女的性子還是有幾分了解的,蘭鳶這迴是被她逼得急了,以致失去了準確的判斷,有些不悅地瞟了一眼自家弟弟。

    遂伸手拉了李凰熙起來,拍拍她的手,她溫情道:“此事哪能怪你,蘭鳶年長於你,輩份又在你之上,連這點幹係都沒能想明白嗎?玩笑話也能當真,哀家看她是存心要辱沒你,哀家的孫女還不到他人作賤。”

    這幾句話夠重了,梁博森這會兒對於大姐是萬分的埋怨,她現在就知道一心護孫了,以前都幹嘛去了?自己女兒伴她

    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現在卻被她這般輕飄飄幾句話就定了罪,心裏那是敢怒不敢言。

    李凰熙看到隆禧太後沒有追究她的意思,低眉順眼看著腳下,聰明的不再置一詞,有些話說得越多錯得越多,這迴她倒要看看梁蘭鳶如何扳迴一局。

    隆禧太後的目光又看向弟弟,“女兒是你的,仆人也是你的,禦下不嚴怕是你的過失,給人授以茶餘飯後的談資,博森,哀家對於你頗為失望,封王一事,看來不得不重新三思,此事暫且擱下,哀家怕你日後得了高位隻怕更要目中無人,那時候非朝廷之福也非你我之福更非梁家之福。”自己娘家是幸得大力扶持,怕就怕自己故後,他們無以為繼再度輝煌,為此她多少個夜晚輾轉反側,哪有一夜能睡得安穩?

    梁博森一直以來為了能封王收斂了許多,現在長姐又說不給他了,那心裏的落差之大是常人難以想象的,這件小事居然導致了如此嚴重的後果,他是萬萬沒能想到,此時隻能打落牙齒和血吞,“娘娘訓導得是,臣迴去後定當麵壁思過,再三反省,禦下從嚴,定當不再給娘娘添堵。”

    隆禧太後這時候的臉色已經一如平常了,輕“嗯”了一聲,目光柔和了些許,“博森,在場的都是親眷,你也無須覺得臉麵盡失。”封王一事朝中人人皆知,所以她也無須遮遮掩掩,“他日哀家覺得你合適了,自然會給你所想的。”

    打了一巴掌再給個甜棗,這是大姐慣用的手段,梁博森強顏歡笑地謝了恩,一件小事就打斷了他多年的布署,他是千料萬料也料不著。

    李盛基指著還停在門口處的那十車杯盞碗碟,怒道:“舅舅,那是相府的東西,本王不好接受,還請舅舅拉迴去。”免得看一次添堵一次。

    梁博森這會兒受到大姐牽強的指責,臉上的神色一直陰著,“忠王爺放心,本相自當拖迴去,不會給忠王爺一家子添堵……”

    “且慢。”李凰熙伸手阻止道。

    隆禧太後微抬眼看她,自家兒子與弟弟就這件事的處置方式她是不甚滿意,不過寧願讓相府失了顏麵也不能墮了天家的顏麵,這十車杯盞碗碟是不能留在忠王府。“凰熙有話就直言吧。”

    李凰熙這才道:“皇祖母,臣孫想啊,這事情既然已經發展到這地步,若是讓舅公拉迴這十車杯盞碗碟怕真的丟失了麵子,再怎麽著也是百官之首啊,往後淪為笑柄如何約束官員?”

    句句說得在理,又句句說得大度,隆禧太後眼裏的讚賞之意是越

    來越濃,不過這是博森管教不嚴惹下的禍,不讓他自己丟臉還能讓誰丟臉?一思及到此,她的眉尖就深皺,果然是老了,更開心見到天倫之樂。

    梁博森猛然抬眼看這外甥孫女,其實要兩方不失顏麵的法子他自然有,不過怕是說出來長姐會說他沒有擔當,所以還是選擇了丟臉的方式,此時兩眼看向李凰熙時多了幾分熱度,對這個事件少了幾分抵觸。

    梁晏在一旁催促道:“表侄女有何好建議能讓兩家都不丟臉圓了此事去?相信姑母也與我一樣好奇。”

    “你這壞小子不出主意就罷了,還偏要這樣說。”隆禧太後做勢打了他一下,臉上的笑容燦爛了些許,老了就喜歡與年輕人笑鬧,隻可惜住在宮裏的那一個隻懂得惹得動怒,絲毫不懂得承歡膝下。

    李凰熙這才沒有再賣關子,“皇祖母,臣孫一家子自湖州迴來也沒有多少日子,舅公送些杯盞碗碟也無可厚非,隻是用了施舍二字就不妥當了,臣孫尋思要不將我們從湖州運來的布匹裝上車送給舅公,也算兩家通好,旁的人看了相信也不會聽信流言,從而保全了兩家的顏麵,隻是那布匹甚是粗鄙,不知舅公意下如何?”

    梁博森除了說好還能有什麽想法,自家給忠王府送來的是上好的官窯出品的瓷器,到頭來換的卻是忠王府的什麽爛布,這買賣怎麽算都是虧了,迴去後又要約束下人不許傳忠王府的半句閑話,真是越想越嘔氣。

    孫撫芳看了眼女兒在隆禧太後麵前撒嬌的樣子,眼裏漸漸爬滿了笑意,手輕輕地撫摸著自己的肚子。

    李盛基卻是一臉的笑意,這筆生意賺了,連名聲也有了,怎麽能不讓他高興?

    隆禧太後道:“這事情本來就是博森的不對,你們迴京的時日尚短,迴頭哀家讓人給你們送來補貼款,這也是哀家的不是,因忙於政事對你們多有忽視,才會讓人得以輕賤你們。”頓了頓,看向一旁的三兒子,已過而立之年良久了,至今一事無成,自己這母親當得也真失敗,“明兒起,三兒你也每日上早朝議事,不能總在家中無所事事,女人懷胎也不用你跟前跟後的伺候,身為李家的男丁,就要盡責。”

    這是意外之喜了,李盛基當即給母親施禮道謝,雖未有實權的官職,但這可是個好兆頭,往後出門也更有麵子,女兒果然是他的福星。

    梁博森頗有深意地看了眼長姐,當即拱手向李盛基道賀,努力地恢複之前受損的關係。

    隆禧太後本來還打算去探望一番梁蘭鳶,順

    道再去一趟甘薯地,哪知會遇到這麽些個煩心事,興致都被打消了,蘭鳶還需得再晾一晾,這性子越發的急躁,起身命令容公公起程迴宮。

    一群人恭送隆禧太後離去,在她正要上馬車之際,梁府的下人被帶了進來,一進來即朝梁博森道:“相爺……嗚嗚……出事了……”

    梁博森今日被長姐訓斥,封王一事又暫無著落,臉孔一板怒道:“哭哭啼啼做甚?真是誨氣,一邊去。”

    隆禧太後沒發一言,隻是淩厲地瞥了一眼自家親弟,今兒個怎麽是越看他越不順眼,不過卻沒有再度嗬斥。

    哪知那仆從卻沒有退一邊去,而是哭啼著說梁蘭鳶病危,慈恩庵正往府裏送信,怕是二小姐撐不住多少日子了,夫人在家已經是聽得暈了過去,掐了人中延請了大夫,方才清醒過來,此時怕是已經出發到慈恩庵了。

    病危?

    這兩個詞讓在場的人都有幾分措手不及,梁博森顧不上其他,一把提起仆從的衣領嚴聲質問。

    隆禧太後的臉色前所未有的嚴肅了起來,要打殺一下梁蘭鳶的銳氣,可不代表她希望她真個病逝。

    李凰熙微眯眼,她一直覺得梁蘭鳶是不會放過見隆禧太後的機會,原來她是直到此刻再來發威,誓要打動隆禧太後的惻隱之心,然後得以迴到權利的核心當中。

    美眸看到一旁的仇嬤嬤要行動說話,她忙迅速上前一步擠開這仇嬤嬤,“皇祖母,表姑真的到了病入膏盲的地步了?臣孫……臣孫沒料到啊……要不然也不會讓皇祖母在此耽擱了……皇祖母,我們趕緊過去吧,若是……若是沒來得讓表姑在臨終之前見到皇祖母一麵,那臣孫萬死難辭其咎。”

    話兒說得冠冕堂皇又深情至極,隆禧太後此時心裏也微微地後悔,蘭鳶那丫頭真個歸西了,她隻怕悔之晚矣,忙吩咐眾人去宣禦醫跟隨,更甚者還要人進宮取千年人參準備在必要時給梁蘭鳶吊命用。

    不用李凰熙打眼色,孫撫芳忙站出來說府裏就有一枝千年人參,忙讓管家取來,獻給了隆禧太後。

    隆禧太後看到這兒媳沒有藏私還如此大度,總算看孫撫芳順眼了一些,口頭還允諾會再賜更好的給她雲雲。

    孫撫芳狀似一臉滿足地道:“這人參本就是皇後娘娘賜下的,那會兒安熙用了半株,府裏還有呢,娘娘盡管先取用,總比現在進宮去取快些。”

    隆禧太後一聽到這是歐陽皇後所賜,目光隨即溜向孫撫芳微凸的肚

    子,身為宮中的女子哪個不知道懷胎之時人參是不能濫用的,居然還想用此來暗害她未出世的孫子,歐陽氏當誅,她恨恨地想。

    孫撫芳挺直背脊任由婆母打量,她又不是軟性子好欺之人,歐陽皇後如此暗害她怎麽著也要親自討迴點利息,所以才會借機獻參在讓歐陽皇後雪上加霜。

    隆禧太後沒有再說什麽,而是迅速上了馬車,並且讓李凰熙也坐了上來,看了眼向她告別的李安熙,小姑娘那乖巧的樣子倒是惹人憐,勉強笑道:“改日,哀家要了安熙進宮伴駕,安熙願否?”

    李安熙今兒個得到老祖母的慈愛,真個有受寵若驚的感覺,現在聽到這似試探又似宣告的話,忙道:“若安熙得以在皇祖母膝下承歡,必定彩衣娛親,讓皇祖母得享高壽。”

    隆禧太後的眼裏頗有讚賞之意,再度破例地揉了揉她頭頂的秀發,脫下手上戴的金釧戴到李安熙的手上,“這是賞你的。”說完,她往馬車後麵一坐穩,馬車簾子就放了下來,車夫一揚鞭,急速地駛出忠王府。

    李安熙撫摸著手中的金釧,雖然樣式簡單,但卻隆禧太後隨身之物,必是很喜愛才會出宮換上布衣還戴著未曾卸下,她得了這東西不知是福還是禍,連大姐進宮數迴也沒得到隆禧太後的貼身物品的賞賜,自己這會兒得到了,怕母親與大姐會不會有別的想法?再舍不得,她也忙將金釧塞到孫撫芳的手裏,“母妃,這是皇祖母賞的,安熙年幼尚戴不得……”

    孫撫芳笑著將那金釧塞迴她的懷裏,摸了摸她頭上的丫髻,“安熙,既然是皇祖母賞你的,那就讓你的貼身侍婢小紅好好保管,將之登記在冊,不得遺失,心裏也無須覺得負擔,這是你得了皇祖母的緣,是別人求也求不到的。”然後就牽著她的手往裏屋去,“安熙現在也長大了,母妃自會置辦女子用品,往後讓你身邊的小紅都給你保管……”

    李安熙的眼眶濕潤了,兩手握緊這金釧,孫撫芳這會兒的慈愛是她不曾經曆的,開始少不得驚惶,現在看到孫撫芳果真是要將她當親生女兒看,方才放開胸懷不再那麽小心翼翼。

    馬車內,隆禧太後的臉色十分的難看,可見是真的擔憂梁蘭鳶,氣氛也因此而沉悶。

    李凰熙使眼色讓金嬤嬤讓開,自己在一旁砌茶,即使車速極快,但這輛外表不起眼的馬車內卻是別有洞天,坐著極穩,用磁杯泡茶倒也沒有傾泄的可能,迅速地泡了一杯茶,道:“皇祖母,先用茶潤潤喉。”

    隆禧太後此刻哪有喝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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