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蘭鳶的瞳孔睜大,看到李凰熙避也不避地看著她,她不由得有幾分心虛,隻不過在這個節骨眼上,絕不能退縮,遂冷冷一笑道:“表侄女倒是比禦醫還能幹?連傷口都能看得出來?不知表侄女懷疑是誰幹的?”

    李凰熙也嘴角一勾,眉毛一挑,“表姑倒是熱心腸得很,這麽關心我忠王府的大大小小,凰熙甚為感激,隻是,”她的表情上有幾分擔憂,“知情人是不會多說什麽,不知情的隻怕要以為表姑對我父王有意思,要挑其妻妾失和,好乘虛而入……”

    “你……胡說。”梁蘭鳶臉色羞紅地怒斥,然後看向隆禧太後,“姑母,她這是在毀侄女的名聲,往後侄女還用見人的?”

    “凰熙,那是你表姑,別胡亂說話。”隆禧太後朝李凰熙斥責了一句,目光又落在梁蘭鳶的身上,不留情麵地道:“哀家還沒那個時間與你算舊賬,你倒好,這是家事,閨閣女兒都要避嫌,你偏往裏頭湊,也難怪別人對你起疑,蘭鳶,其身不正,影子就斜,凰熙說的是不中聽,但也給你提了個醒,別什麽都事都攙和進去一份。”

    梁蘭鳶臉上的羞紅迅速褪去,剩下的就是難堪,隆禧太後看似兩人都不偏幫,可斥李凰熙隻有輕飄飄的一句話,斥責她卻是長篇大論,更毫不給她留麵子,她喘了口氣想要辯,看到姑母的眼睛又冷又的尖銳地看著她,頭一低,她不敢再挑釁姑母,姑母是何等心思細膩之人,李凰熙的話外音她聽得明白,姑母焉能不明白?

    皇帝輕咳了一會兒後,看到自家三哥扶著三嫂進來,再瞟了一眼自己妻子咬著唇兩眼就隻盯在孫撫芳的肚子上,眼裏的感情複雜透頂,微抬頭眼裏含淚埋怨地看了他一眼,他狼狽地轉開目光,不敢看她,茗了口熱茶,看向李凰熙,“侄女可有懷疑的對象?這種耍弄心機的人朕絕不輕饒,母後,是吧?”

    隆禧太後焉能猜不出是誰?看了眼小兒子,雙眼再度看向那個不爭氣的侄女,冷冰冰地道:“皇上,這是後宮之事,皇後禁足在椒房宮,此事哀家自會盤查接觸過這幾個女子的人,可恨的是這幾個女子居然想要陷忠王妃於不義,哀家絕不能輕饒,來人,拖下去重打三十大板以示警戒,忠王妃,這幾個女子的生殺大權往後就交給你,若她們再抬出哀家的名號,你自行懲處,不用再稟明哀家。”

    錢姨娘等人沒想到隆禧太後居然如此重罰她們,在被宮娥拉下去的時候一片哭聲地哀求,兩眼更是看向梁蘭鳶,隻是這會兒自身難保的梁蘭鳶的頭卻轉向一邊,連聲也不敢出。

    錢姨娘等人不由得恨恨地看著梁蘭鳶,劃傷手臂的主意也是她出的,現在卻不再管她們,她們的心一恨正想大嚷那主使之人是梁蘭鳶,太後那雙狠厲的目光一轉,旁邊的宮娥即會意地用東西堵住這幾個姨娘的嘴,不讓她們再驚擾太後。

    李凰熙看到這樣的情景,知道這幾個姨娘是不會有命再迴忠王府,隆禧太後是不會讓她們有機會傳出對梁蘭鳶不利的流言,兩眼有些暗恨地著梁蘭鳶。

    隆禧太後的目光一直沒有離開梁蘭鳶低垂的臉,“你在哀家身邊多年,這慈寧宮上上下下也禮遇於你,蘭鳶,但你的行事有欠穩重,一而再,再而三地挑釁哀家的權威,即使你是哀家的侄女,哀家這迴也包庇你不得,但你不是宮裏的宮女,哀家也不另行處罰民。今兒個就出宮迴自家,自會著你父狠狠懲處你,好好地抄寫《清心咒》,想想自己的過失,若是一輩子都想不明白,那就永世不要出現在哀家的麵前,聽清楚了?”

    梁蘭鳶暗鬆一口氣,隻是被罰迴家抄經,並沒有傷她的筋骨,這處罰於她可以說不輕不重,表麵上看來是失寵於隆禧太後,可太後沒說罰她多久,時間可長可短,父親再為她美言幾句,她要再迴到慈寧宮這權力核心還是易如反掌。

    怕遲則生變,她趕緊屈膝道:“都聽清楚了,蘭鳶領罰,迴家後自會想清楚,定不負姑母這番教誨。”眼裏還泛著幾滴淚光,看來頗為楚楚可憐。

    皇帝隻是木然地喝著茶水,心裏卻是悲淒到極點,母後護著梁家的表現是那麽顯眼,他這帝王無用啊,無用,他日到了地府還不知道如何向列祖列宗交代?心中一悲,臉色更難看,隻是想著家宴就要開始了,惟有強撐著。

    靖王李中基的心情與皇帝倒是極為相似,梁家這個女兒高調得很,隻是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李凰熙這丫頭所說的挑釁之人會是誰,可隆禧太後還要壓下不提,梁家繼續再這樣,真成了尾大不去之勢。

    李凰熙有些許的不甘心,都已經走到這地步,隆禧太後還要護著梁蘭鳶,這麽處置就是擺明了不讓梁蘭鳶被她拖下水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握緊了一下粉拳,孫撫芳謝恩後看了眼女兒,心底兀自歎息一聲,到底是太後的娘家人,太後哪舍得真正斥責。

    “凰熙丫頭?”隆禧太後喚了一聲。

    李凰熙這才重新收拾了心情,告誡自己不可操之過急,畢竟心急吃不了熱豆腐,梁蘭鳶若是這麽容易被她扳倒了,那她還要起疑心呢,重新腆著一臉笑意地上前乖巧地

    喚了聲,“祖母?”

    “丫頭,可是心生不滿?”隆禧太後握著她的手起身,準備到偏殿去用膳,一群人急忙跟在後麵。

    李凰熙道:“說滿意那是騙皇祖母的,臣孫對這結果真的有幾分不滿,”看到隆禧太後不悅地側臉,“隻不過,皇祖母這麽處置自然有皇祖母的用意,臣孫不敢妄自揣測,自當唯祖母馬首是瞻。”

    隆禧太後知道自己護著不讓人去嚴查慈寧宮泄出李凰熙被馬賊擄去,以及梁蘭鳶暗中挑釁忠王府妾侍鬧事,這兩件事都關乎李凰熙,確實對她有幾分不公平,蘭鳶所耍的小把戲她都知曉,看到她仍深明大義地看著她,對這孫女是真心覺得虧欠了,遂握著她的手,“你始從湖州歸京,很多事要學會用心看,用心記,等你往後到了哀家這歲數,自然就會明白哀家的用意,你也無須覺得不公平,隻要你那甘薯種植成功,哀家自會給予你意想不到的賞賜。”

    意想不到的賞賜?李凰熙的步子一頓,這是什麽意思?謝了恩後,她微皺眉思索起來。

    隆禧太後明顯不想多言,看到李凰熙的時候,她的心中已經隱隱有些計劃,不過還是等等看看這丫頭的稟性如何,現在捧她,那就是害了她,還是讓她受點委屈的,當然還有蘭鳶那個自以為是的丫頭。

    李凰熙自是不知道隆禧太後的心事,隻是她的心中將今天的事情過濾了一遍,頓時就有所領悟,太後想要用她來打壓梁蘭鳶,但同時,也用梁蘭鳶反過來製衡自己,不讓自己的風頭壓過梁家,從而取得某種平衡。

    若這是隆禧太後所想的,那她勢必要想法子打破這種平衡,對於隆禧太後不能指望太多,隻不過在現階段她還不得不在她這兒得到更多的庇護。

    到了偏殿,宮娥早就將膳桌擺好,香味四溢,聞來就令人食指大動,可惜眾人的心思都不在飯桌上。

    世子、郡主們在另一桌,金嬤嬤上前要領著李凰熙坐過去,李凰熙也知道自己早晚輩,沒有資格在長輩的身邊落座,可隆禧太後卻道:“凰熙就坐在哀家身邊吧,幾年不見,哀家想與她多說幾句話。”

    宮娥聞言,趕緊拉開隆禧太後右手邊的座位,金嬤嬤更是親熱地扶李凰熙坐下去,仇嬤嬤側目了一眼,眼裏有著了解又有幾分不屑。

    這樣一來,隆禧太後的左邊坐著帝王,右邊坐著的是李凰熙,歐陽皇後反而要坐到帝王的旁邊,按理靖王要坐到李凰熙的身邊,可現實卻是李盛基這忠王坐到女兒的身邊,反而把靖王一

    家擠到了離隆禧太後更遠的位置,這排位看來有幾分怪異。

    皇帝不置可否,昔日梁蘭鳶這樣一個連個封號的人都沒有照樣坐到母後的身邊,他也沒有反對的餘地,現在這個是自己的親侄女,他自然樂見。

    歐陽皇後暗恨,隆禧太後這婆母老是提攜一些不入流的人,隻是不敢說出口。

    靖王一家的臉色都變綠了,走了一個梁蘭鳶,來了一個李凰熙,同樣是出格至極的人,遂隻是斜睨了一眼,楊氏想要諷幾句,但又不敢造次。

    李盛基一臉的喜色掩不掩不住,女兒有麵子,他這個父親就有麵子,遂攜著妻子的手就落座,還引來了隆禧太後不悅地一瞥,隻是顧慮孫撫芳肚子裏頭的孩子,沒有發作出來。

    一頓飯沒有一個人吃得盡興,隆禧太後明顯心情不佳,李凰熙更是在一旁給她布了好幾個菜,讓她讚了幾句,給了她不少賞賜。

    飯剛剛用畢,果然有太監進來稟報,說是那幾個姨娘不經打,隻剩一個還奄奄有口氣,其餘幾人都死了。

    隆禧太後連頭也沒抬,“死了就死了,還來向哀家稟報什麽?三兒,你也莫要心疼,他日母後再給你賜幾個好的。”期間,瞄了眼孫撫芳的肚子,眉頭皺了皺。

    李盛基哪會心疼什麽?這幾個女人將他的家事都告到母親這兒,讓他的顏麵都丟盡了,好在沒讓他的芳兒動了胎氣,不然迴府後他也會打死那幾個女人,遂不在乎地道:“母後,芳兒有孕在身,兒臣更為憂心她的身子,她也不年輕了,經不起折騰,若有個閃失,怕會一屍兩命。”

    李凰熙不禁側目了一眼,父親總算說了幾句人話,這麽委婉地拒絕了隆禧太後要賜新人的用意,心裏總算順暢了不少。

    隆禧太後瞟了眼三十多歲的孫撫芳,微點了點頭,沒強勢地給兒子塞幾個美人,錢姨娘這幾個人讓她惡心了是一方麵,另一方麵她也不想讓自己的曾孫有了閃失。

    飯畢,李凰熙被留在宮中陪伴隆禧太後,趁著隆禧太後飯後要歇息一會兒,她送父母出宮,孫撫芳握著她的手囑她要小心行事,莫要惹了太後不快雲雲,若有什麽事要趕緊著人通知府裏。

    李凰熙忙應下,李盛基卻絲毫不擔心,拉著妻子及李芫領著一群庶女離去。

    李茴反而落在後麵,他舍不得那麽快就與妹妹分離,“凰熙,這宮裏的水太深,哥真舍不得留你在這兒……”看了一天,麵對隆禧太後這等人物,並沒有他多話的餘地,算

    來,他與隆禧太後並沒有祖孫的血緣關係,他的祖上與先皇是兄弟,所以隆禧太後稱他為孫子,他是相當的意外。

    李凰熙輕拍他的手,“哥,你無須擔心,妹妹自知如何應對?再者皇祖母又不是吃人的猛獸,她也是人,好不好?你乖乖迴去,將我那些甘薯看好了,這才是頭等大事,你囑薑嬤嬤領著小翠親自看管,她會功夫,頭腦隻是簡單了一些,這些個差事正適合她。”

    李茴鄭重地道:“妹妹放心,哥自會看好,不許宵小破壞了。”自是知道這個東西於妹妹而言有多重要,再不舍,他也惟有在妹妹的催促下轉身離去,看了眼這表象繁華的皇宮,心又提了起來。

    寢殿裏,收拾好的梁蘭鳶親自到隆禧太後的麵前辭行,她跪在那兒看著正在批閱奏折的隆禧太後,看到姑母並沒有看她,她咬了咬嘴唇膝跪上前,泣聲道:“姑母,蘭鳶迴家去了,特來向姑母辭行。”

    隆禧太後這才看向梁蘭鳶,目光中有幾分森冷又有幾分讓人看不清的因素在,“蘭鳶,這兒隻有我們姑侄倆,你老實告訴哀家,是不是你在背後使計壞凰熙的閨譽?”

    梁蘭鳶急忙想要擺手,但觸及姑母那張冷然的臉,想要否認終又不敢,“姑母,侄女……”她說不出來,隻能嚶嚶地哭她讓姑母的心軟下來。

    隆禧太後突然怒氣勃發地看著她,起身走向她伸手抬起她的下巴看著她那張有幾分像自己的臉,“蘭鳶,為了梁家的名聲,哀家才沒有處罰你,不然你以為哀家是舍不得你?”嘴角冷冷一笑,“蘭鳶,別自視太高,哀家要在梁家栽培一人來取代你還是灼灼有餘,明白嗎?別真以為哀家遣你迴家隻是做做樣子,外人不明了,你也得給哀家明了。”她說得越發興起,“這麽些年你仗著哀家的勢沒少小動作,哀家睜隻眼也閉隻眼,可你這次卻太過份,她再不濟也是哀家的親孫女,由不得你去做賤。將她要嫁到哪去,哀家自有主張,你別再給哀家自作聰明。”

    梁蘭鳶的表情突然蒼白起來,姑母這次的告誡每一句都敲打在她的心上,她在背後收受官員的賄賂代為求情的事情真沒少做,她人雖不在朝中,朝中也用不少的官員欠過她人情,為她所用,這也是她不讓父親知道的,父親想的是為兒子爭取利益,她梁蘭鳶為的是自己。

    這迴她不敢再狡辯,哭著道:“姑母,蘭鳶知錯了,這次迴家必定會好好地靜思己過,姑母,請給蘭鳶一次機會,蘭鳶隻是……隻是愛慕三表哥,才會忍不住這樣做,想著……借表侄女打擊表嫂

    ,蘭鳶真的知錯了,往後必定不會再如此行事,姑母,請您相信蘭鳶……”

    她的話半真半假,她內心的隱秘是不能道出來給隆禧太後知曉,隻能借著兒女情事給自己開脫,姑母還沒到要進棺材的時候,絕不能讓她看到自己的野心,這於她不利。

    這就是梁蘭鳶與李凰熙的不同之處,一個明明野心蓬勃卻要拚命隱藏,一個卻明白無誤地表示自己就是要爭一席之地,隆禧太後一人的喜好與決定,往往就能改變很多事情。

    隆禧太後一把甩開她的下巴,想到她時常在她麵前讚三表哥如何如何,心下也有幾分相信她所言,再看到她的臉色羞紅,確似少女含春,輕哼了一聲,“哀家的孫子就要出世了,你給哀家安份一點,蘭鳶,若哀家的孫子有個三長兩短,哀家可不管你是不是哀家的侄女,也不管你是不是再這般地背後使心計,哀家都會算到你的頭上,到時候,就算是你爹來,也救不了你。”

    李齊皇室到了她的手裏,子嗣稀少,長子去世隻生下一個孫子清王李蒜,二兒子生下的孫子頗多,可是於她而言再多也不及三兒子生下的李芫,算來算去,她的孫子人數竟稀少至此,不由得感慨。

    梁蘭鳶沒料到隆禧太後如此重視孫撫芳的肚子,還下了這樣的命令,她的眼睛睜大了,“姑母,這不公平。”誰知道忠王府的後院會有誰要出手?再者還有其他人呢?姑母怎麽可以如此不公平?

    “公平?哀家若真公平,今兒個就第一個拿你祭旗,你這個不知悔過的東西,至今仍未明白,你與凰熙相比,年齡虛長她幾歲,卻不及她明理,哀家對她就不公平,竟護著了你這麽個東西……”隆禧太後突然動怒道。

    梁蘭鳶忙低頭認罪,眼淚滴到了地毯上,李凰熙,李凰熙,姑母的心這次是完全偏向那個該死的丫頭,含著淚咬牙道:“姑母,蘭鳶明白,定當不會在此招惹忠王妃,也會……防著別人動手……”

    隆禧太後仍氣怒未消,這個侄女真的給她慣壞了。

    與容公公躲在暗處看著這一幕的李凰熙這時候才覺得心裏舒服一點,對祖母的失望之情漸漸少了些許,隻是她不能就此放過梁蘭鳶,一想到前世,她心裏的仇恨之花就會紮得她心間直泛疼。

    正低頭沉思的時候,卻聽到匆匆趕來的梁相爺正低聲道:“姐姐,您就看在弟弟的份上給個機會這丫頭吧,當年母親去世,將我托給姐姐,姐姐幾經奮鬥在後宮站穩了腳跟,這才有了我們梁家的鼎盛,弟弟的孩子也不多

    ,這個雖是女兒,卻也不差兒子,迴去後我自會嚴加管教,定不會再叫姐姐失望……”

    “話是這麽說,可是爹,你這樣會寵壞二姐的,二姐做出這樣的事情我都羞於啟齒,傳出去丟的還不是姑母的臉?依我看,最好送到慈恩庵去反省反省,倒也沒壞處。”

    梁晏那略帶揶揄的話語一響,立時引來梁博森的皺眉,梁蘭鳶的怒視,隆禧太後的大笑,暗處裏李凰熙的悶哼一聲。

    隆禧太後笑著看向梁晏,這個氣宇軒昂的小子甚得她的心,手一指他道:“你這小子,竟是半分臉也不給你爹與你二姐,也罷,那兒確是好去處,博森,就送蘭鳶到慈恩庵去麵壁思過吧。”

    “姑母?”梁蘭鳶忙急著喚一聲,她一個妙齡女子到庵堂去,別說還要住上一段日子,就是一天也難受啊,那兒甚至不是皇家庵堂,待遇能好到哪兒去?

    梁博森也想反對,可看到梁晏已經笑嘻嘻地上前給隆禧太後捏肩,姐姐的表情是那樣的生動,要說她真喜歡哪個孩子,那絕對是俊帥到極點的梁晏,他不敢對姐姐說出梁晏真正的身世,而且幼年時這孩子就能討得姐姐歡心,他少不了順水推舟,可現在卻有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感覺。

    “姑母也覺得這提議甚好?我早就說二姐恃才傲物,在京裏名聲就欠佳,是該好好收斂一點了。”梁晏眉毛一挑地看著怒瞪他的梁蘭鳶。

    “你這孩子,她再不濟也是你二姐,該打!”隆禧太後輕輕地拍打在梁晏的手背上,眼裏有著寵愛之情,然後又板著臉看向弟弟,“阿晏這提議哀家覺得甚好,這能為梁家挽迴一點名聲,我告誡了你多少次,這迴給你封王已是破格之舉,你莫要再惹事,居然敢用戶部尚書出頭給凰熙那丫頭下絆子?你好意思麽?好歹也是凰熙的表叔公,這是有利民生之事。”

    梁博森的眼裏閃過一抹不滿,暗中狠狠地掃視了一眼梁晏,隻是姐姐的命令無人敢駁,遂拱手道:“是,明兒就送她到庵裏清修一段時日,姐姐放心,我對忠王一家絕無惡意,隻是那個什麽甘薯我怕會有差池讓那丫頭受累,所以才會讓戶部尚書稍加阻止,就算要試也可指定他人,隻是大家都誤會了我的意思……”

    隆禧太後瞥了一眼弟弟,輕哼一聲,猶記得母親臨終前將弟弟的小手遞到她手上,要她無論如何要護他周全,為了這一份承諾,她在那個稱不是家的地方苦苦的掙紮,被庶母陷害進宮,憑著自己的心狠與計謀才得到今天的日子,對於陷害她的庶母庶姐們,她一點也

    沒有手軟,卻惟獨對這個弟弟硬不起心腸來。

    她歎息一聲,“好了,不用再辯解了,你迴去吧。”

    “姑母,阿晏給您盡孝,可好?”梁晏笑道,看了眼梁博森急急地要領著梁蘭鳶離去,然後又因他的話腳步一頓,看了過來。

    “你這孩子就會討我這老太婆的歡心。”隆禧太後明顯心情大為好轉,開起了梁晏的玩笑。

    梁晏微微一笑,那在燭光中更是讓人驚為天人,隆禧太後一直都喜歡他這樣的美少年,即使不能親近,但看著也賞心悅目,遂由著他給她的筆蘸上朱砂,眼眯成了一條縫。

    李凰熙不禁低聲笑罵一句,“不要臉。”

    梁晏的聽力甚好,不由得轉頭看向身後,似乎聽到那丫頭嬌俏的聲音,隻是迴頭隻看到那一幅海棠春睡圖,對於這慈寧宮他什麽不知道,遂朝那幅畫微微一笑,嘴角一勾,無聲地說了一句話。

    李凰熙的臉色通紅,這個色胚,她恨不得將這幅畫撕開,衝出去海扁他一頓,這不過是想想而已不能付諸行動,惟有握緊粉拳兀自生著悶氣。

    “阿晏?”隆禧太後喚了一聲。

    梁晏這才含笑地迴頭看著她,“姑母,您喚我?”

    隆禧太後看了眼那幅海棠春睡圖,微微一笑,“你在看什麽?那幅畫真那麽好看?連姑母喚你幾聲也沒聽到?”

    “姑母這兒的畫哪一幅不是名家之作?每品玩一次都會有新發現,所以侄兒我看呆了去也隻能怪姑母賞畫的水平太高,掛的無一不是精品。”梁晏半是玩笑半是恭維地道,這樣的舉動他做出來隻讓人覺得高雅至極,竟不會讓人心生反感。

    隆禧太後聞言愉悅一笑,隨後就收迴,看了他半晌,“讓你入朝為官,你偏推三阻四,阿晏,這次出京,你也為你父做了不少事情,梁家要繁盛下去必定要有傑出的人才,我看你那幾個兄弟沒有一個是成才的,吃喝嫖賭就有他們的份……”

    梁晏嘻笑一聲,“姑母就別強侄兒所難了,入朝為官多有不便,這樣不也能為姑母分憂解勞?”笑著自袖中掏出一疊紙,遞到隆禧太後的手中。

    隆禧太後的臉上笑容一收,看到上麵多是一些官員的考評,包括那個王祖業貪汙枉法的事情,若說藍耀宗是表麵上代天子出巡的禦史,那梁晏就是暗中的欽差,很多官員都不知道吏部的考核是一部分,但真正的很多升遷的考評都是來自這個不曾出仕的梁家嫡子。

    李

    凰熙自暗處出來,看了眼繁星,然後看向容公公,“今兒個有勞公公了。”從袖口掏出一小塊金子塞到容公公的手中。

    容公公卻推卻不要,“郡主這是做甚?咱家也知道郡主並沒有多少身家,咱家要別人的銀子也不會要郡主的,這都是太後娘娘的意思,依咱家說,娘娘對郡主那真是頗為上心,郡主往後有造化時別忘了提攜一下咱家,咱家就於願足矣。”若沒有太後的吩咐,他是斷斷不敢引李凰熙躲到暗處偷聽太後的話。

    李凰熙卻笑著讓他收下那一小塊金子,“公公莫要客氣,往後還要多得公公提點,本郡主也沒有什麽好東西,一點心意公公就笑納吧。”說完,即轉身去廚下。

    容公公看了眼手中那一小塊金子,以他的身家地位真的還看不上眼,不過這代表的意義不同,李凰熙可以說是甚得太後欣賞的,看了眼她的背影,這個郡主倒是頗會行事,罷了,他收了這一小塊金子,也表明他要與這小郡主打好關係的證據,沒壞處,遂將這一小塊金子揣到袖口裏。

    李凰熙端著蓮子百合羹進來的時候,正好看至好隆禧太後與梁晏討論著什麽,遂將托盤放到一邊,沒有出聲打擾,美目不著痕跡地看向梁晏,這會兒才知道他扮演著怎樣的身份?不是吏部尚書,卻做著吏部的事情,難怪他能調動得來人手,也難怪王祖業對他頗為忌憚。

    梁晏早就發現了李凰熙進來了,飛快了看了她一眼,看到她氣色尚佳,並沒有受到那些個混帳流言影響,心裏的擔憂這才放下,隻是他還是對著隆禧太後道:“姑母,這天下貪官倒也不少,全誅了那不現實,隻是這次要處置那麽一批人,自然就要有職位空缺出來,填補的人選還是要慎重一些……”轉頭看向李凰熙,“表侄女以為當如何?”

    隆禧太後這時才發現李凰熙進來了,將奏折一放,笑道:“你這丫頭屬貓的?走路一點聲音也沒有發出。”

    李凰熙這時候才將燉品倒出,嘟嘴道:“這是皇祖母與表叔討論得太熱切了,所以才將臣孫忽略了去,聽說姑母愛喝這糖水,這是臣孫親自做的,姑母嚐嚐?”

    隆禧太後接過,歎息一聲,“哀家有失眠之疾,老是喝那苦藥舌頭都要麻了,所以蘭鳶才會燉這糖水代用……”輕舀了幾匙,想到梁蘭鳶,遂又沒了興致,這又記起方才所議之事,遂道:“凰熙有什麽好建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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