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晏聞言頭也沒抬,徑自地喝下那一口甘甜的茶水,看了眼窗外,天色漸漸轉暗,隻剩一絲絲最後的華光照在窗欞上,就像人生中最後的亮光似的,他的眼微微一眯,似乎在看著窗外又似在看著那無邊無際的不知名處。

    王夫人沒有再作聲,仍然惟持著跪下的姿勢不變,一時間,隻有一旁小廝砌茶的聲音在響。良久,她才聽聞梁晏冰冷沒有溫度的聲音,“起來吧,你做得不錯。”

    “謝三公子讚賞。”王夫人這才微提裙擺起身,趨前接過小廝砌茶的工具,親自動起手來,將王祖業在湖州的所作所為做了個匯報,然後笑著道:“若不是三公子緊急派人前來通傳,妾身必定不能臨時改變計劃,妾身故意引他見過一次忠王妃後,他對那忠王妃就垂涎久矣,妾身又時不時地暗地裏鼓吹著,他才有膽子敢下手。上迴妾身還接到旨令一定要在忠王迴京前將忠王妃逼死,怎麽相爺又變了主意……”

    “啪”的一聲,王夫人正想要不著痕跡地將計劃變更的原因套出來,卻聽到三公子將茶杯重重地頓在桌子上的聲音,心頭猛的一跳,手中握著的茶壺差點因心驚而失手打碎,忙放下,又跪了下去,“三公子息怒,是妾身多嘴……”

    梁晏道:“你的任務就隻是盯著王祖業,其餘的閑事不要多管。”

    王夫人的鼻頭因為梁晏冰冷的話語而微微出汗,知道這男子冷酷起來是相當嚇人的,聽到他沒意追究自己越格的話,忙道:“是,妾身往後不會再犯。”看到三公子的表情和緩下來,這才再度稟報,“三公子,關於那個藍禦史,妾身幾次都沒有查到他確切的落腳點,不過沒聽聞他與忠王有來往,不知那個小郡主是如何得到他的行蹤,抑惑隻是她虛張聲勢,妾身就不得而知。”

    梁晏微皺眉,隨即“嗯”一聲表示知道了,身子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揮手示意她出去。

    王夫人嘴唇嚅動了一會兒,沒敢再亂說話,斂裙施禮後即退出門外,素手將門一關,眉頭皺緊起來,她不過是梁家安置在王祖業身邊的一顆棋子,提裙帶著人走下台階,一出了院門,身邊之人就小聲道:“夫人,這事還要不要向相爺直接稟報?”

    王夫人的眉再度皺緊,她是隱隱猜到梁家為何要弄死忠王妃的,那就是一個擋道的人,但這迴三公子又臨時傳話來改變原定計劃,一想到三公子那雙沒有溫度的眼睛,忙擺手,“三公子也不是好惹的,相爺派得他來湖州辦事,我們就不要多生事,越過他向相爺匯報,隻怕他日三公子知曉

    我們隻怕沒有好果子吃。”

    “還是夫人慮事周詳……”

    屋子裏的梁晏不過是閉目了一會兒,即有人在外輕敲了一下門,這是暗語,他一聽即睜開眼睛,舉手示意屋裏的小廝開門讓人進來,一名身著藍色勁裝的男子閃身進來,拱手行禮,“三公子,沒有藍耀宗的行蹤,我們……”

    “周曉,別找借口,那就再度查找,若他在湖州弄出了什麽夭蛾子,父親那兒我也替你擔待不了……”

    周曉一張有棱有角的臉孔微微一抽,沉下臉來,“相爺讓小的到三公子的身邊是為了協助三公子行事……”話還沒說完,那個坐在椅子上的男子瞬間就閃身到他身邊,一手掐上他的脖子,快到他來不及做出反應,惟有眼睛大張。

    梁晏的臉上那裏還有在世人麵前的優雅,那嗜血的麵孔如來自地獄般,“周曉,這樣的話我不想再聽到半句。”

    哼,協助還是監視?他還不至於蠢到分不清。

    周曉略有些喘不過氣來,三公子與相爺的微妙關係他至今都沒鬧明白,但明顯三公子更為恐怖,“三……公子……小的哪會亂……傳話,這次……的事……小的也不會……對相爺……亂說……”

    沒直接點明是哪件事,但聰明人都知道指的就是忠王妃之事,三公子改變了原計劃之事並沒有向相爺稟報。

    梁晏冷冷一笑,一手甩下周曉,“我也不怕你亂說話,別自視甚高,小心聰明反被聰明誤。”看到周曉頹然倒地重重咳了起來,遂彎腰將人一把拽了起來。

    周曉微微一愣,忙低下頭,看來自己的心思都瞞不過眼前這個年輕人,一邊是相爺一邊是三公子,自己要在兩者之間徘徊一定要選好一個點來站住,否則就是引火燒身了,不等他細思,三公子就給他遞了一杯茶,他一驚,忙雙手接過。

    梁晏笑著拍他的肩膀,“嚇住了?本公子不過是與你開個玩笑,試試你罷了,父親將你派到我身邊,我自然也要仰仗你的能力……”

    伴君如伴虎這句話頓時出現在周曉的腦海裏麵,三公子這人的陰險程度不下於相爺,他在心中迅速地調整對於眼前這個年輕人的認知。

    另一邊廂的馬車裏麵,孫撫芳一聽到李茴提及什麽賭約,忙追問,結果一聽到女兒誇下海口要三天祈雨的事情,急著訓道:“你怎麽下這種賭約,萬一沒雨呢?我們拿什麽來兌現賭約?凰熙,為娘以為你漸漸要及笄了就會想了,哪知你會闖出這樣的禍來……”

    李凰熙忙道:“母妃別急,女兒能說出這樣的話來是有信心的,前些日子我在懷恩的寺中玩耍之時,誰知他寺裏麵剛好住了個老先生自誇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能預測天氣的走勢,我一時不服說他是騙子,誰知老先生卻道第二日必是陰天,女兒自然是不信的,誰知第二日果然就是陰天,這才知道老先生是有大學問的,後來聊到天災,老先生觀天象,說是六月初九必定會有雨,女兒掐指一算不正好是三天後嗎?心中有數自是不怕輸。”說完,嘻笑起來。

    記得前世之時確實是六月初九下雨,為幹旱了兩年的湖州帶來了生機,那天是母妃死後的第三天,她因傷痛在靈堂前哭暈了去,隨之後就是病懨懨地躺在床上,正心煩意躁之時,外頭因為下雨,仆人都驚喜地大唿小叫,她卻是大聲斥責,隨之父王不許人大聲喧嘩吵到她,因而這件事才會牢記在腦海裏麵。

    李茴卻疑道:“沒聽懷恩提及啊……”

    “前些日子大哥又沒有與我到寺裏去,哪有機會聽到他說起,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就是個悶葫蘆,除了念經還會什麽?正好,這次我就拉他到太守府前去念經做做樣子,正好省了還去找什麽高僧的念頭,他不就是從小被高僧驚為佛祖的弟子轉世才被會被家族送到寺裏去的嗎?”李凰熙一聽到大哥置疑,心頭一緊,看來明天一定要去找懷恩對口供。

    李茴的心七上八下的,但妹妹都這樣說了他還能怎樣?惟有按下,若到時真輸了再想法子吧。

    孫撫芳的心情同樣的沉重,看著女兒的笑臉又責備不起來,女兒是皇家郡主想來就算輸了也不會有性命之憂,這樣一想遂放下這樁心事,歎氣地挨著車壁,想到今天的經曆,一時間也怔茫了,撩起紗窗看了眼外頭隱隱可見的湖水,心中忽而一熱,如果就此死了,是不是能讓王祖業心虛繼而幫丈夫迴建京?

    李凰熙的目光落在母親那憂鬱的臉上,又看了眼那因幹旱而下降了不少水位的湖畔,莫非母親仍沒有放棄那個想法?心驚地硬擠著笑臉急忙將紗窗拉上,拉著母妃的手讓她看向自己,顧不上其他,忙一把抱住母親,帶著哭腔道:“母妃,您可知今兒個你是兇險萬分嗎?若女兒與大哥沒有去找您,您一定會受辱至死。”

    孫撫芳輕撫女兒的手一頓,身子冰涼起來,女兒知道她到太守府去的真實原因了?身體的血液倒流。

    李凰熙看到母親臉上的差愧漸濃,忙道:“母妃,您怎麽了?那王夫人下迴邀您到太守府去,您千萬不能去,您可

    知他梁家打了什麽見不得人的主意?那王祖業不過是人家手上的一顆棋子,人家正想要借他的手整死您,若女兒今兒個不去接您,您今夜必定會被他淩辱,這是梁家要您死啊。”

    她側麵地點出這件事隱藏的陰謀,沒有言明父母齷齪的打算,而是借著王祖業來點醒母親不能去尋死圓了父親迴建京的夢。

    李茴雖然早已知道孫撫芳到太守府是為了什麽,但這迴妹妹所說的事情太過於聳人聽聞,兩眼都瞪大地看著妹妹那張俏麗的麵容。

    孫撫芳頓時心驚,忙抓著女兒的雙臂,“凰熙,你在說什麽?這些個事也能隨便亂說?那可是太後娘娘的娘家,再說他要母妃死又能從中撈得什麽好處?你是不是聽說了什麽?還是自己臆想的?凰熙,下迴不許再亂說這些話,不然讓你皇祖母聽聞,你焉能不受罰?你父王現在都這個樣子,我們家沒什麽好讓人惦記的。”最後已是嚴厲了麵孔。

    都怪她平日太過於縱容女兒了,才會讓她不知輕重地亂說話,看來以後要嚴加管教於她才好。

    李凰熙一臉的苦笑,若非看出母妃有意尋死成全了父王,她才不會說出這樣一番會讓她難以解釋的話,遂安撫般地抓下母妃的手,將自己猜到的真相告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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