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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喝完酒,陸離把酒杯又斟滿。他舉著酒杯,像是敬酒。“在平安城時,我總是攔著你喝。現在,我陪你喝。”


    說罷,陸離又是一飲而盡。


    “離哥。”陸淩在一旁看著,墓碑上的那三個字,他當然也認得。


    柳扶風。


    沒有諱稱便也罷了,其上連之墓這兩個字都沒有,立碑之人會是何等的隨意?


    “柳扶風。”陸淩輕聲讀者這三個字。這三個字背後所代表的,乃是曾經驚豔了整個江湖的那一個人。若是沒有他,縱然江湖之中有著天下第一的劍仙,也依舊難以出彩。


    劍中之仙,刀中之聖。兩人的愛恨情仇,為人津津樂道。隻不過,對於陸淩來說,柳扶風年輕的事跡,畢竟已經太過久遠。但是刀聖消身匿跡之後,又上古河派對戰沐三白,這件事,陸淩乃是親耳聽聞。


    失去武功的刀聖,一人麵對天下群雄。出刀,然後,身死。


    他的死,為人歎惋。


    陸淩看著陸離的背影,自己聽到這個消息,依然覺得有些可惜。那麽,當初在古河派,親眼見到師父在自己麵前死去的陸離,他又會是什麽心情?


    “你教給我的刀,我全領悟了。劈也好,削也好。現在,除了那幾個人,這個江湖,再也沒人攔得住我了。”


    “還有,你從最開始要我小心紀寧,大概也是怕他來搶我釋刀。我大概也知道你們關係並不好。但是,我現在,是稱他為師兄的。”


    “師兄他,在你死後,便去找魯楚學報仇了。可惜,他沒有成功。反倒留下了內傷。之後,草原人來中原挑釁。我師兄那個脾氣,你也是知道的。心高氣傲。結果,傷沒好,又被人挑斷了手腳經脈。”


    陸離絮絮叨叨地說著,就好像柳扶風依然在聽。


    “按照你的尿性,大概會跳起來,然後揮著刀就上了吧?”陸離說到這裏,笑了笑,臉色在那一瞬間,也變得陰狠了一些。“事實上,我就是這麽做的。”


    “放心,師兄他以前幫我,我自然也會幫他。刀聖門下,最為護犢,這一點,我可是記著呢。”


    “不過啊,刀聖門下另一個傳統,我似乎也繼承了啊。”陸離慘笑一聲,“你這個老頭子打光棍也就算了,怎麽我也要打一輩子光棍了啊。”


    聽到這句話,陸淩的心好像被人揪了一下。縱然是個男子,不似女子感性。可是陸離語氣之中,那一份落寞與強顏歡笑,看上去比伏地大哭還要悲傷。


    “說起來,還是紀寧有本事啊。也不知道怎麽的,就搭上了靈州衛家的線。娶了人家小姐不說,還白送一份天大的家產。嘿嘿,哪怕他下半輩子不握刀,應該也會衣食無憂吧?”


    “不像咱們兩個家夥,走南闖北的,也沒個定所。”


    “哦,不對,你這老頭子現在是定了的。還真是……”陸離笑出聲來,“怎麽,這裏住的還舒服麽?不舒服也沒用。我才懶得給你挪地方。從平安城留下一封信和一把刀跑了之後,你這家夥一定是躲在這裏享福。難怪我怎麽找都找不到你的消息。你不知道啊,我這剛入江湖,可是正要扶持的時候。看看別人的師父,再看看你,羞愧不?”


    “不過,我也沒指望你幫。如果可以,古河派那一次,我也希望你不要來。”陸離的語氣低沉下去。他給自己倒上第三杯酒,然後緩緩飲下。


    喝完,他把酒杯放下,站了起來。


    “來,小子,過來。”陸離轉身,衝陸淩招了招手。


    陸淩聽聞,上前走了兩步。


    陸離一拍他肩膀,然後說道:“跪下。”


    陸淩一臉疑惑,但是他很快就反應了過來,雙膝跪地。男兒膝下有黃金,除去天地君親師。這世上,本就不該再跪。


    “老頭子,這個小子今年一十有三。天賦嘛,和我一樣馬馬虎虎。他練得是劍決,喜歡的卻是刀。我知道你喜歡搞幺蛾子,所以,我也給你這個師祖一個機會,弄一個刀劍合璧,刀劍雙絕出來。你說好不好?”


    “你要是願意,我就做主收下這個弟子了。”


    陸淩聽到弟子這兩個字,雙目一瞪。隨即心中滿是驚喜。這可是他期待了許久的事情了。自從在靈州偶然遇上陸離,他就一直纏著陸離想要拜師。可是這一路上,陸離也滿是推辭,雖然在教導陸淩,但是一直沒有承認師徒名分。


    “小子,行禮吧。”陸離在一旁說道。


    陸淩哪裏會拒絕,他先是朝柳扶風的墓前三次叩首。然後,他轉過身來,想要向陸離行拜師大禮。陸離站在原地,安心受了一禮,然後扶陸淩起來。


    “師父。”陸淩心情有些激動,高聲叫道。


    陸離笑了笑,從陸淩身上,他仿佛看到了當年柳扶風收自己為徒時的那份激動。隻不過,那時自己年紀更小。在平安城舉目無親,能有一個老頭子作為依靠,實在是一件幸運的事。


    現在,輪到自己收徒,也不知當年的老頭子,是不是也是自己如今的心情。


    “不用叫我師父。”陸離對著陸淩說道。陸淩一愣,然後變了臉色。“師父,你不是要變卦吧?”


    “不。”陸離看著他的表情,好氣又好笑。這收徒的事情,乃是一件大事。不是說你收了就收了,不收就不收的。對於徒弟來說,拜師事關自己一生技藝,也是一件慎重的事情。但是,對於師父來說,收的徒弟,特別是繼承衣缽的徒弟,簡直就像是自己親身的兒子一樣。


    繼承自己的名號,武藝,甚至地位,家產之類的。


    所以,這個人選的選擇是十分重要的。這個人的選擇,天賦,的確占了很大的比重。但是,更加重要的,則是那個人的品性。性格之類的東西,可是刻在骨子裏的。


    有句俗話叫做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徒弟本事可以不高,但是品性一定要好。


    陸淩的性格,陸離這一路上早就已經摸清楚了。有著少年人的魯莽,但是總歸是是個心性正常的少年。陸離想著,相逢便是有緣。何況陸淩這個名字,承載著他曾經美好的迴憶。於是,陸離決定改變主意。正式收陸淩為徒。


    “隻是師父什麽的稱唿。在我們刀聖的門下,完全可以用其他稱唿來代替。”陸離笑著說道,“不必拘禮,這便是刀聖門下。”


    “原來是這樣麽?那我叫你師父,似乎也應該隨我心意吧?”陸淩反問道。


    這倒是輪到陸離愣了愣,紀寧稱唿柳扶風為那個家夥,陸離稱唿柳扶風為老頭子。柳扶風都是樂得接受,從來沒有什麽反對的。當然,這也和紀寧還有陸離這兩人的性格有關。兩人的性子本就是不拘泥於禮節的。


    但是,陸淩不同,他出聲名門望族,對於禮儀一道,完全就是從小耳濡目染,已經化為他行為的一部分。換句話來說,他更注重尊師重道。此時他如願以償,自然是將陸離擺在了師父的位置上。


    既然陸離已經是他的師父,那麽他就應該理所當然的尊師重道。


    陸離想了想,最後還是隨陸淩的便。


    “稱唿什麽的,也算是一件小事。有件更重要的事情,我必須提前跟你說明白。”陸離看著柳扶風的墓碑,對陸淩說道。


    陸離一本正經,凝神靜聽。


    “刀聖門下,武功要的不是傳承,而是創新。我們與那些所謂的名門大派不同。武功這些東西,隻有適合自己的,才是最厲害的。”陸離頓了頓,“我師兄紀寧,學習的是柳扶風的釋刀刀法,但是最後,從中脫胎出了自己的湛寧刀法。而我,從柳扶風那邊隻是學了基礎,他為我指明方向。從刀法要點之中,各創出一刀。於是便有了我的刀中八法。”


    陸淩聽聞,問道:“那麽,我呢?”


    “你。我剛才的話,你也應該聽到了。你身負家傳劍決,內功雖然是劍決的路子,但是底子打得堅實。這一部分就我來看,如果是單純棄劍學刀,未免太過浪費。所以,你的路,應該是刀劍雙絕。”


    “學刀又學劍?”陸淩有些遲疑。因為對於武功,其實就在一個專字。專心,專注。這才是能夠練好一門本事的要點。手高眼低,見啥學啥,可不是什麽好事。而且刀與劍,完全是兩種不同的兵器。內功配合,行功路徑,這也是截然不同。兩者想要一起學習,難度不小。


    陸淩委婉地將自己的想法與陸離說了。


    陸離笑了笑,一指墓碑。“老頭子當年隻給我喂招,然後告訴我。你去吧,去給我創造出一套八招的刀法。我的心情,和你是一樣懵逼的。”


    “但是。”陸離這個但是,說的十分嚴肅。“我如今做到了。”


    陸淩默然。


    “這隻是我的設想,你可以先嚐試一下。如果不行,再做調整也可以。何必那麽拘泥?”陸離看他還有些不解,於是開口解釋道。


    “離哥。”陸淩搖了搖頭說道,“你說一手刀,一手劍,會不會很帥氣?”說完,他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


    陸離也笑了,說道:“那肯定比我拿一把刀要帥得多。”


    陸淩一指釋刀,“那我刀就要這把,至於劍……我家裏的祖傳墨劍,應該是傳給我哥了。至於其他名劍麽,好像也很多……我想不好拿什麽劍可以配得上釋刀啊。”


    陸離抬頭,望著東北方向。


    “劍的話,離劍怎麽樣?要不要考慮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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