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暗了又亮,一夜時間很快過去。


    窗外傳來淅淅瀝瀝的雨聲。


    “下雨了啊。”陸離抬起頭,看著窗外。


    林淩雁還躺在被窩裏,她抱著陸離,頭靠在陸離胸口。


    “該起床啦。”陸離撫摸著林淩雁的臉頰。


    “不嘛。再多留一會。”林淩雁的腦袋在陸離胸口蹭了蹭。


    陸離笑了笑,順著林淩雁的心意,沒有動作。


    昨天,陸離一整天都跟林淩雁在一起,照顧著她,陪伴著她。對於林淩雁的所有要求,陸離都盡力滿足了她。因為陸離打算在今天,正式啟程,前往雲滇。雖然陸離也很想和林淩雁呆在一起,但是他沒有忘記林淩雁如今的壽命,是靠藥力換來的。


    一年之後,如果陸離找不到續命的法子,那麽林淩雁還是會死去。


    陸離不想這樣的事情發生,所以,他想去雲滇尋找釋刀長生的真相。希望能夠救林淩雁。


    一年時間,過一天少一天。早啟程一天,就是多一分生的希望。


    昨天這一天,是林淩雁要求的。對於她的要求,陸離自然全部滿足。所以陸離很奢侈地花費了一天的時間。


    但是今天,陸離無論如何也要出發了。


    “淩雁,我必須得走。”陸離看著窗外的雨。


    “我知道。”林淩雁說道,“你這一去,什麽時候迴來?”


    “我會快馬加鞭的,不過路途遙遠,我盡量四五個月之內迴來。”陸離說著,腦海之中盤算著路線。雲滇在大薑以西,那裏群山密布,走過原本的梁國,現在的梁州之後,剩下的路就都是山路了。而且那裏雨林茂密,野獸頻出。所以大貟也好,大薑也罷,都沒有任何想要出兵的意思。


    這使得雲滇之地變成了無主之地。


    其實說無主,也並不貼切。但是自從上一代雲滇王死於內亂之後,雲滇一直處在四分五裂的狀態。這樣的局麵,有些像當年大貟最後一位皇帝死後,天下大亂的景象。


    要從石穀去往雲滇,坐船騎馬,一日不歇,至少也要兩個月左右的時間。這是一段漫長的路。


    “希望我趕得及。”陸離說著,坐起身。林淩雁撐著腦袋看著他。


    陸離站在床邊,開始穿衣服。他身上的疤痕已經淡了許多,臉上的疤幾乎已經看不出來。但是他的背上,肩上,手臂上,那些傷口結疤之後有些難以消除。


    不過,陸離也沒有在意這些。


    “乖,你可以再睡一會,我去給你拿些吃的來。”陸離穿戴整齊,把釋刀掛在腰間。


    “不了我幫你收拾下行囊吧。”林淩雁也下床,穿起衣服。


    “嗯。”陸離沒有拒絕。


    江湖中人,很多時候都在路上。隨身的行囊自然是最為重要之物。“衣服,吃的,水囊,火石,銀兩……”林淩雁掰著手指頭,為陸離考慮好要放什麽東西。


    其實這些東西陸離也早已經駕輕就熟,但是林淩雁想盡身為妻子的一份義務,陸離也不會拒絕。


    兩人出門,在石穀搜羅了一些。剩下缺的,陸離可以去蕭家集再買一些。


    錢財方麵,徐良上次在陸離包裹裏塞了不少,現在也完全夠用。


    林淩雁把所有東西打包好之後,陸離望著那滿滿一包,臉上的笑意怎麽也止不住。


    “笑什麽啊。”林淩雁問道。


    陸離忍不住說道:“這麽一大包東西,我怎麽帶啊。”


    “我管你怎麽拿走,反正你必須要帶著。”林淩雁哼了一聲,隨手把自己的玉鳳簫拿了過來。“把這個也帶上。”


    “啊?這簫不是你的兵器麽?”陸離看著她把玉鳳簫塞進了包裹之中。


    林淩雁漫不經心地說道:“這個是讓你想我的時候,有個東西可以念想。”


    “嘿嘿嘿。”陸離傻笑著,“還是你想得周到。”


    林淩雁搖了搖頭,“在外麵,你要自己小心。”


    “嗯,知道的。”陸離一個男人,竟然顯得有些乖巧。他伸手拿起林淩雁麵前的包裹,扛在肩上。“那……我就先走啦。”


    “嗯。”林淩雁看著她,眼神之中的光彩頓時暗淡了下去。


    陸離走到門口,伸手想要開門。但是他頓住了。


    林淩雁已經撲了上來,從陸離背後抱住了陸離。


    “陸離……能不能……再多陪我一會。”林淩雁的聲音之中帶著哭腔。


    陸離放下包裹,轉身抱住了她。


    林淩雁的頭埋在陸離的胸口,陸離的下巴輕輕抵在林淩雁頭頂。陸離撫著林淩雁的背,安撫道:“放心,很快迴來。我向你保證。”


    “嗚嗚嗚。”可林淩雁隻是啜泣著。


    陸離隻好輕輕拍著她的背,安慰著她。“乖啊……我要是不去,以後怎麽和你在一起啊。”


    “說了要一輩子的,我怎麽可能讓你先死掉呢。”


    “放心啦,我一定會找到救你的辦法的。”


    “真的。你就安安心心在石穀等著好啦。其他的一切都交給我。”


    “不過,你在這裏要聽話。柳茗煙的那些藥你也得乖乖的喝。”


    “淩雁,聽話好不好?”


    陸離絮絮叨叨地說著。


    良久之後,林淩雁才放開了他。陸離衣襟濕了一大片。林淩雁的睫毛被淚水打濕,一幅梨花帶雨的模樣。她抹了一把眼淚,然後對陸離說道:“好。我在這裏,等你迴來。”


    “嗯,這樣才乖嘛。”陸離低頭,吻了林淩雁額頭一下。“等我。”


    “嗯。”


    陸離給了林淩雁一個大大的笑容,然後轉身,出門。


    踏出門框的那一刻,陸離迴頭,看向林淩雁。林淩雁此刻咬著自己的下嘴唇,不讓自己哭出聲來。可是,她雙眼之中的淚水,卻是怎麽也止不住。


    滴答滴答,淚水順著林淩雁的臉龐滴下。


    一如窗外的細雨滴答滴答。


    陸離未嚐不想和林淩雁相守與此,可是,關係到她性命的事,他有怎麽可能不去做。陸離一咬牙,狠心撐開傘,步入一片細雨蒙蒙之中。


    天青色的石穀,泛起煙雨。雨水所凝,亦如淚水所滴。


    陸離撐著一把油紙傘,緩步離去。


    林淩雁倚門而立,泣不成聲。


    陸離的身影很快拐過山坳,消失不見。而林淩雁轉身,走迴了屋內。菩提樹的另一邊,柳茗煙看著這一幕,微微歎了一口氣。


    “如果要去雲滇,最好得問問辰源。那個家夥是從雲滇來的,應該會知道不少消息。這樣的話總比自己一個沒頭蒼蠅亂轉來得快。”陸離尋思著,走在離開石穀的路上。


    等到走到門口的時候,他看到了一個身影。


    公子嫣。


    她也撐著一把傘,背上背著一個行囊,一幅要出遠門的模樣。


    “公子大人這是……”陸離有些疑惑。


    公子嫣沒有看他,隻是走在他身前,“要去雲滇,當然需要有人帶路,那片山路可不是鬧著玩的。迷失了可是出不來的。”


    “公子大人……”


    “辰源目前在平安城,我們可以從那邊先繞過,然後從西北進去,那樣比走大澤然後去西南要安全許多。”


    公子嫣沒有管陸離,自顧自地說著。


    “公子嫣。”陸離停下了腳步,喚著她的名字。


    公子嫣終於迴頭,望著陸離。“怎麽了?”


    “我想說,我已經麻煩樊籠夠多了的。這件事,交給我自己來處理就好了。”陸離說道。


    公子嫣臉色一肅,問道:“你不知道你現在的處境麽?”


    陸離沉默。


    “你得罪了三大門派,其中又以古河派對你恨之入骨。石穀這個地方,沒人可以亂來。所以你才是安全的。但是你一旦踏出石穀。總會有人來找你麻煩的。沒有我樊籠在側,你應對那些人,就足以拖延你不少時間。”


    公子嫣說著,繼續往前走。這個理由,她相信足以說服陸離。


    “沒事的。”


    公子嫣前行之中,忽然聽到這麽一句。她愕然迴頭,說道:“什麽意思?難道你不想快點救林淩雁?”


    “不。”陸離平靜地望著她,“我不怕有人找上來。隻要他們敢來,殺掉就好了。”


    “自從去過一趟古河派之後,我發現殺人其實是一件很快的事。”


    陸離很是平靜地說著這句話。可公子嫣著他的眼睛,那冷漠的眼神,仿佛不帶一點感情。在冷漠的目光之後,湧動著的,是無邊的殺意。當年在平安城,陸離隻是釋放出了一點殺氣,就引起了公子嫣的注意。


    而現在,已經達到罡氣境界,實力更在公子嫣之上的陸離,散發出來的那股殺氣,讓公子嫣為之一僵。


    周圍那些細雨,仿佛也轉化成了冰珠。


    陸離邁開腳步,很快就超過了公子嫣。公子嫣打著傘,望著陸離。


    陸離的腳步是那麽決絕,心中裝下溫存之後,這個男人所蘊含的殺氣,終於被全部激起。看到這樣的陸離,公子嫣忽然有一些擔心。她看著陸離的身影越走越遠,她深吸了一口氣,然後追了上去。


    而在石穀山門之前,有人正看著陸離的身影離去。


    “終於從石穀出來了。快迴去稟報掌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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