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地方太殘酷了。”胡青春站在大操場上,望著四周黑朦朦如同輕紗似的夜幕,長長地歎了口氣,又渺茫地抬起頭,望著一輪圓月斜掛在蔚藍色的天空;無數小星眨著眼睛,仿佛在嘲笑他似的。“為啥不去救你的朋友?”是啊,他的唯一的中國朋友,今天被夜襲隊抓去了,一向嬌慣他的掌握生殺大權的爸爸反臉了,他不了解幫助中國建立的王道樂士,就是使他的好朋友成為要飯的,使他們的父母成了任人屠殺的奴隸,他又一次望了望自家窗口的燈光,他看到了窗口媽媽映出的身影;她是一個多麽善良、溫順、柔弱的人啊;看著爸爸的所作所為經常一個人默默地流淚,而且還有時強作笑顏。這個家我一天也不能呆下去了,可又去哪兒呢,朋友的家會收留我嗎?

    “青春,你在哪兒?”媽媽從門口閃出,望見了操場上的站立的兒子,邁動細碎的小步走了過來。

    “媽媽,你迴去吧,我站在這兒,很涼爽的。”胡青春不願叫媽媽知道他的心情,以免使母親掛念。

    “好,再呆一會,早早迴家。”母親望著成熟起來的兒子默默地走迴屋裏去了。

    他望著媽媽的背影,心裏產生了一種從未有過的情感,眼睛一濕兩行淚水滾落下來,他下定了決心,一定要救出他們。他想到這兒大步向前走去,仿佛看見了父親怒氣衝衝的臉;朋友被抓走時向他看的最後一眼,這一眼充滿了希望,信任啊,他走了幾步又站住終於來到牆頭邊,轉過身又一次望了望自家的窗口,望望天空的圓月,他迅速爬過牆頭,大步向關押犯人的幾間小屋走去。

    “怎麽沒人?”胡青春走進小屋,屋裏黑沉沉的,有一股臊臭潮濕的血腥味,他皺了下眉頭,罵道:“壞蛋,對人太殘忍了。”他走出門口,不遠處走來一個人,他大步迎過去,向亮燈的房間走去,他知道哪兒是夜襲隊的宿舍,他推開門,見屋角的椅子上綁著王順子和李橫子,他裝作沒看到似的向一夥玩錢的人走去;幾個夜襲隊員見了,立時站起身,向他彎了彎腰以表示對他的歡迎。他沒有說什麽,見一旁的鋪上躺著一個賊眉鼠眼的家夥,“媽的,這家夥一定是最壞的狗東西,”想著走到床邊,拍了拍他的頭喊道:“怎麽不起來,我的大日本小小的太君。”

    那家夥聽了,立時狗一樣跳起來,立時拿出一幅奴才像,滿臉堆笑地說:“小太君,小的不知,不知不怪。”

    “哎,我問你”胡青春拍了拍他的肩指著牆角的王順子兩人說:“你們綁兩個小孩子幹什麽?”

    “幹什麽,他倆是八路軍的小探子。”

    “我們王隊長說的。”那特務有點兒不耐煩了,故意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哈欠說,“太困了,該睡覺了。”

    “哼,兩個小八路。”胡青春倒背著雙手,大聲地嚷道,“你兩個小八路,怎麽這麽老實,想在這兒呆一夜嗎?”說著故意使了個眼色,湊到玩錢的人堆裏去了。

    “你們這幫賣國賊,認賊作父的壞蛋,還有沒有一點兒中國人的良心。”王順子看了看李橫子,點了點頭大聲罵道。

    “別他媽的玩了,吵的老子心煩,還不快把我們放開,否則總會有一天斃了你們這幫龜兒子。”李橫子也大聲罵道。兩人你一句我一句輪翻辱罵,終於使這幫家夥火了,特別是那個賊眉鼠眼的家夥,從床上跳下來,一人一巴掌罵道:“媽的,你們找死啊。”

    “老子找死又怎麽樣,你敢放了我們,我們就會宰了你個龜兒子。”李橫子又來了橫勁,伸長脖子罵道。

    “我說隊副,咱們還睡不睡覺?”幾個睡在床上的夜襲隊一個個王八似的抬起頭,發著牢騷。

    “媽的,你們一個個嚷,嚷個屁,你當我願叫這倆小子睡在這兒啊,是隊長安排的。”隊副不高興地喊。

    “唉,我說隊副,隊長又去張家胡同找那個張寡婦去了吧,留下你守著咱們這些光棍,哈哈……”幾個家夥嘲弄地笑起來。

    “哼,你們他媽的笑啥?劉四你起來,帶人把這倆小子綁到隔壁屋裏,要他們去哪兒嚷,把後窗打開,看蚊子高興不高興。”隊副火了。

    “是隊長,弟兄們聽你的。”劉四拉倆隊員連椅子一起抬到隔壁屋裏,又大聲地對站在不遠處的哨兵說,“今夜把眼睛放遠一點,別他媽的半死不活的。”

    各處的燈都熄了,胡青春從床上爬起來,他知道爸爸明早去掃蕩,他悄悄湊到東屋的門口,他們正睡的香甜呢,他想去開門,怕門聲驚動了他們,隻好迴到西屋,悄悄打開窗子跳了出來,他蹲在窗下四處看了看,四周靜悄悄的,一點兒動靜也沒有,隻有天空那一輪圓月高高的掛在空中,他輕手輕腳地從東窗根下走過,小心地繞過爸爸設置的鐵絲鈴,來到屋後的操場上,操場上很靜,隻有不遠處那座高大的炮樓上亮著燈光。太陽旗下,站著一個兵士,他仔細地看了看貼著牆根來到牆頭下,又探出頭向另一個院裏看了看,靜悄悄的沒什麽動靜,一下翻過牆頭去,輕巧地來到關押王順子、李橫子的小屋,隔壁的夜襲隊全睡下了,隻有遠處的大門口,亮著耀眼的燈光,燈光下站著幾個哨兵和來來往往的流動哨。胡青春知道,這兒的流動哨每隔半小時有一次,他等了會兒一個夜襲隊員出來小解,迷迷糊糊地說著什麽,這時流動哨過來,拉了拉槍栓喝道:“幹什麽的?”

    “你娘個吊,你說老子是幹什麽的?”夜襲隊員不耐煩地罵道。

    哨兵聽了知是夜襲隊,也不計較,迴罵了句,轉身走了。

    胡青春見人走了,貓似地撲到門口。門鎖著,他來到窗前,跳上窗子一使勁推彎了鐵條,鑽過頭和腿一下子跳進屋裏,見王順子和李橫子瞪大眼睛望著他,胡青春擺了擺手,幾步走過去,掏出兩人嘴裏的破布,解開繩子說:“他們全睡了,流動哨剛過去,我們快走。”說著輕輕爬過窗子跳出去,又迴身輕輕敲了下,王順子兩人如同出籠的小老虎跳下窗子,三人貼牆根,一個個翻過牆頭,王順子拉著胡青春說:“青春,謝謝你救了我們。”

    “別,你倆是我的好朋友,你們快走吧。”他站住,指著操場北麵的牆頭說,“牆頭上的電網沒電。”說著拉住兩人來到牆下指著牆頭的電網又說,“這兒我給剪斷了,外邊是護城河,你們要小心。”說著他又向遠處看了看說,“等一會兒,”說完沿牆根向東跑去,不一會他在一叢花草叢中提出兩隻籃子,“槍在裏邊,你們快走吧。”

    “青春,我們永遠記住你。”三人緊緊地抱在一起。

    “快,從我身上過去。”胡青春蹲在牆根下,扭過頭來說。

    “這?”王順子猶豫了。

    “快點吧,會被他們發現的。”青春急了。

    “好。”王順子把籃子遞給李橫子,一步踏上他的肩,胡青春扒著牆,吃力地站起身,王順子小心地把剪斷的鐵絲網拉開,一用力爬過牆頭。李橫子爬上牆頭又把兩隻籃子拉過遞給王順子迴頭對胡青春說,“青春,再見。我們有機會就會來看你的。”

    “真的,我也記住你們,有機會去看你們的。”胡青春抹了下淚,揚了揚手轉身向南走去。

    “站住,你去幹什麽去了?”胡納從屋裏走出來,見兒子從操場上走過來,他怒聲喊道。

    李橫子剛想跳下去一驚,見胡納大步向胡青春走來:“你深更半夜的去幹啥啦?”他望著低著頭不語的兒子,一把抓住,“啪”就是一巴掌吼道,“你的,什麽地幹活,快快地說。”

    “沒幹什麽。”胡青春火了,大聲吼道:“幹什麽,你管不著。”

    “啪”又是一巴掌“你好大的膽,”胡納立時警惕地四周看了看,見北牆上有個黑影,轉身就是一槍。

    “你想幹什麽?”胡青春急了,雙手向前一舉抓住父親的胳膊一鉤,槍響了,子彈穿透了他的肩,射入地下,胡青春痛苦地叫了一聲,重重地倒下了。胡納扔掉槍撲到兒子身上,隨著一陣哨子響,一群鬼子端著刺刀圍了過來。“八格”胡納抱起兒子,“小八路的逃跑,你們的快快地追。”他又抬頭望著驚慌失措的鬼子軍官說,“你的快快地追。”說完抱著兒子向醫院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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