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了王典史家的難處,吳茱兒認為鋪麵有了著落,便放心地離去了。


    她到城外的茶棚與陳二碰頭,吃了一碗陽春麵墊肚,末了從牛車上翻出個水囊,叫茶小二給她灌滿,又包了兩個饅頭帶走,多給了幾個銅板。


    陳二奇怪:“不多遠就到家了,花這冤枉錢作甚。”


    吳茱兒笑笑:“昨天我在郊外林邊看見兩條野狗,斷了腿怪可憐的,等下拿去喂它們。”


    陳二張張嘴,又把話咽了迴去,心說她浪費糧食,人都吃不飽,可憐兩隻畜生幹什麽。


    牛車跑得慢,路上顛簸不提,到了一條小路上,吳茱兒叫了停,拿著水囊和饅頭跳下板車,對陳二說:“二叔在這兒等等我,我去去就來。”


    陳二看著她一頭鑽進路邊的亂樹林子,不放心地衝著她背後喊道:“別跑遠了!”


    “曉得了!”


    吳茱兒進了林子,尋著她昨天在樹上刻下的記號,不一會兒就找著了那個土坑。她將土坑上麵覆蓋的樹枝和雜草撥開,陽光揮灑進來,一股騷臭氣味撲麵而來,露出陷在坑底狼狽不堪的一男一女,正是王婆子和甲二。


    二人手腳被捆,褲腰帶纏著嘴巴,爬不出來更喊不出聲,就在這土坑裏熬了一夜,屎尿都拉在褲襠裏,衣衫襤褸蓬頭垢麵,拉出去都能冒充乞丐了。


    乍一見光,兩人先是覺得刺目,流了兩泡眼淚才看清楚蹲在坑邊上的吳茱兒,頓時激動地搖頭晃腦。


    “唔唔!”


    吳茱兒隻要一想起她一家三口差點被他們兩個害死,就一點不覺得他們可憐了。鬼大俠將這兩個畜生交給她處置,她沒法兒殺了他們,隻能給他們一個終身難忘的教訓。


    把他們關在這裏,一是防著他們迴到江寧惡人先告狀,二是防著他們再起歪心思。


    “你們別害怕,我不會叫你們死在這兒的,”她好心地告訴他們:“再過兩天,我正事辦完了,就把你們放出來。”


    說著,她伸長手拽下了甲二嘴上的腰帶,擰開水囊,叫他仰頭。


    甲二顧不上求饒,張大嘴巴接水喝,王婆子見狀,急忙湊上前去,擠到他身上,也仰起頭想喝水,可她嘴巴堵著,一滴都沒接到,甲二氣急敗壞地用頭撞了她一下,破口大罵道:


    “臭婆娘,滾一邊去!”


    “唔!”


    吳茱兒幹脆也解了王婆子的嘴,就聽她扯著破鑼嗓子罵了迴去:“個小癟犢子,老娘和你拚了!”


    兩人捆手捆腳,隻能用頭頂,用牙咬,活像兩隻蛆蟲在扭打。


    吳茱兒蹲在坑邊,托著腮幫子看了一會兒熱鬧,從懷裏掏出一個饅頭,在他們眼前晃了晃:“你們還有力氣打架,看來是不餓,這饅頭不吃也罷。”


    兩人瞬間就分開了,仰頭盯著她手裏的饅頭,眼睛裏直冒綠光。


    “不許搶,你一口,她一口,誰搶就沒誰的。”


    吳茱兒警告過後,就把饅頭掰成一塊一塊,分別喂給他們,水也是一人一口,王婆子和甲二誰都不敢再爭搶。


    喂完了最後一口,吳茱兒擰上水囊,拍拍手上的碎屑,又要將他們的嘴堵上,兩人一邊躲閃,一邊求饒——


    “小姑奶奶,你就放過我罷,再呆一晚上,老婆子命都沒了。”


    “別理這個瘋婆子,吳娘子,你放了我出去,我保證聽你的話,你去哪兒我就跟去哪兒,絕不會再使壞了!”


    任他們兩個磨破嘴皮子,吳茱兒隻是搖頭道:“錯信你們一次是我傻,再信你們第二次,那我就是頭豬了。你們乖乖聽話,我明天還給你們送吃的,哪個不聽話,就等著明天餓肚子吧。”


    一番威脅,徹底叫兩人死了心,老老實實地讓她拿腰帶綁住了嘴巴。


    吳茱兒將坑頂重新蓋好,免得深山裏的野狼真地跑出來發現了他們,把他們給吃了。


    “我走了,你們好好睡一覺吧,若是睡不著,那就好好想想,你們為何會有今日的報應。”


    吳茱兒丟下一句話,小跑著出了林子,留下王婆子和甲二悔不當初。


    ***


    迴到寶山鎮,太陽還沒落山呢,陳二去地裏送牛,吳茱兒滿載而歸,芳丫娘倆就在她家照看二老。


    “我迴來了,芳丫,快來瞅瞅我給你帶了什麽好吃的。”吳茱兒拎著大包小包進了門,芳丫第一個圍上來,看見她滿手花花綠綠的小玩意兒,高興地又蹦又跳。


    “茱兒姐,這是什麽呀?這個能吃嗎?哪個是給我的?”


    吳茱兒將一堆東西擱在桌上,摸摸她腦袋道:“都是給你的。”這些吃的玩的用的,她得到過一迴就滿足了,帶又帶不走,不如都留給芳丫,叫她也嚐嚐這份歡喜的滋味兒。


    “真的呀?”芳丫難以置信地瞪圓了眼睛,見到她點點頭,再看看桌子上那一堆,嘴巴一下子就咧到耳朵根了,笑著笑著,突然就擠出兩眼淚來,抓起一隻布老虎,摟在懷裏,吸溜起鼻涕。


    芳丫她娘立在堂屋門口,瞅著自家閨女高興壞了,悄悄也抹了下眼角。


    等到陳二迴來,捎了一斤豬肉,一條大魚,又在自家地裏薅了幾把青菜,催著芳丫她娘去灶房燒魚炒菜。


    都說人逢喜事精神爽,吳婆婆緩過一口氣,今天又喝了兩碗藥汁,居然可以下地走路了。吳茱兒打算明日進城帶上吳婆婆,尋一間有名的醫館給她診治診治,最好是能把病根兒給除了,以前沒銀子用不起人參鹿茸,現下可不愁這個。


    晚上吃了一頓熱乎飯,有酒有菜有肉,連著吳老爹都被吳茱兒允許喝上兩口酒。吳茱兒提起典史家有間鋪子要賣,吳老爹滿麵紅光地拿筷子敲了敲碗沿兒,說道:


    “雙鳳橋邊上可是好地兒,得看那鋪麵多大,若有兩間屋,最好帶個後院,咱們兩家人都能搬進城裏去住,到時就開一間雜貨鋪子,不愁沒客人。”


    陳二憨憨一笑,道:“這個您懂,都聽您的。”


    芳丫她娘忙著點頭,“到那時候您就做個掌櫃的,叫二郎跑堂子,我給你們做飯洗衣裳,婆婆就安心養上幾年,說不得這病就好利索了。”


    有了盼頭,兩家人如今倒真成了一家人,齊心齊力過好日子。


    吳茱兒看在眼裏,抹掉心頭最後一絲不舍。


    ......


    次日,依舊是陳二套了牛車,拉上吳茱兒還有吳婆婆,一起去了縣城。


    進城後,吳茱兒先將吳婆婆送去醫館,找到當地一位頗有名望的老郎中看過。結果好壞參半,吳婆婆是早年積勞成疾,因此氣虛體弱,加上拖得年月太久,要想除病根難了。但是今後好好休養,調理陽氣,兼著服上半年的補藥,就會有所好轉。


    老郎中當即給開了兩張方子,吳茱兒痛快付了銀子,先抓了半個月的藥,迴去煎服。


    出來醫館,陳二背著吳婆婆先找處陰涼地方休息,吳茱兒跑著去了王典史家。


    日上三竿,門上婆子好不容易等見她來,連忙讓進門裏,吳茱兒這迴學了個機靈,偷偷往她褲腰縫裏塞了一小塊碎銀子,小聲打聽道:


    “大娘,我那事兒說的怎麽樣了?”


    婆子捂緊了腰帶,眉開眼笑衝她直點頭,湊到耳邊道:“你隻管進去,聽我說的,那鋪子太太打算一百二十兩銀子就賣了的,張口要是高了,你就跟她哭窮,別忙著點頭。”


    吳茱兒心裏有了數,來到後院見了宋氏,不慌不忙問道:“太太可有準信兒了?”


    宋氏不知道門上婆子早就說漏了嘴,還衝她打馬虎眼:“可叫你逮著了,再沒有這樣的好事兒,我娘家兄弟,在雙鳳橋那邊有一間敞亮的門市空著,裏外兩間屋,連著一起後院兒,還有三間平房,地方又寬敞又得勁,若不是你正好求到我這兒,賃出去收租子也使得。”


    吳茱兒賠笑,奉承道:“太太慈悲,憐憫我一家老老小小,這鋪子就說給我罷,就不知盤下來要多少銀兩?”


    宋氏端起茶盞抿了一口,說出個數來:“一百五十兩,不能少了。”


    論起討價還價,吳茱兒可是最拿手的,一麵哭窮,一麵求情,三下五除二就將價錢落了迴去,果然說到一百二十兩銀子,看到宋氏變了臉色,她就沒再往下拉扯,一口定了。


    “煩勞太太差人帶我到鋪子那邊瞧瞧去,若是使得,明兒我就帶錢過來,咱們到保長那裏換了地契,這事兒就算定了。”


    宋氏這才露了一絲兒笑臉,點點頭,喊了一聲門外,叫的還是門上那個婆子,領吳茱兒去認認門兒。


    出了宅子,吳茱兒又衝婆子道謝,那婆子得了好處,主家解了燃眉之急,總算是皆大歡喜。


    (小劇場——


    小鹿子:嗚嗚嗚......


    作者:哭什麽?


    太史擎:哼。


    作者:這都是怎麽了?


    吳茱兒:兩天沒出鏡,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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