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紋,……如果我死了……你也脫不了幹係……”

    這究竟是個怎麽樣的人?!

    方晨在心裏狠狠地罵了句,腳下一重,速度立刻重新竄上去,在十字路口處被毫不留情地拍了照。

    前方白光眩目地一閃,瞬間就被拋在身後。

    她冷冷地說:“忘了告訴你,我沒有駕照,開車是自學的。”

    可是韓睿卻仿佛不為所動,隻是可有可無地“嗯”了聲,過了半晌緩過氣力來,才慢悠悠地開腔道:“我相信,你就算不在乎我的命,好歹也會珍惜自己的性命。”

    十六

    謝少偉一行三人來得很快,方晨剛把韓睿安置在床上,門鈴便響了。

    開門之前她還頗為謹慎地從貓眼裏往外看了看,確定了來人的身份之後才讓他們進屋。

    她給他們指了指臥室的方向,然後就自行去廚房倒水喝,結果等走迴來再一看,與謝少偉同來的一個年輕男子正在用剪刀剪開韓睿的衣服。

    她站在門邊皺起眉:“你們要在這裏治療?”

    方晨自以為已經將詫異和不滿表達得十分清楚了,可是那三個男人竟然全都沒有迴頭看她一眼。

    此時此刻,床上那人才是他們關注的焦點,她被當作了空氣。

    後來還是那個身材高大結實的男人兇巴巴地說:“大哥現在不適合移動。”果然物以類聚,連態度都同韓睿一樣囂張霸道。

    她動了動嘴唇,剛想要反駁,可是目光投過去,隻見韓睿安靜地平躺著,隨著那位貌似醫生的男人手下的動作,本來似乎已經凝結住的傷口又再度迅速地湧出血來,鮮血很快就滴落在新換的床單上,形成一片駭人的暗紅。

    她也終於看清楚了他身上的傷,果然是在左側肋骨下麵一點的位置,竟然十分長,恐怕足足有七八公分。

    沒人出聲,室內安靜得如同一個密閉的空間,錢軍的臉上閃過暴戾的神色,卻又一時不敢發作,生怕驚動了什麽。

    那個醫生的手法倒是十分利落,剪開衣服,給傷口消毒,再從醫療箱裏取出器械工具,動作快速而熟練,一看就知道是經常處理這種血腥事件的。

    眼看著針錢被拿出來,方晨不免怔住,“要縫針?”

    或許是聲音拔高了些,這次終於有人肯拿正眼看她。謝少偉平靜地瞥她一眼,談不上多麽彬彬有禮,隻是不動聲色道:“如果

    你害怕的話,請迴避一下。”

    她卻置若罔聞,繼續問醫生:“不打麻醉?”因為根本沒看見他準備麻醉針管。

    結果年輕的醫生還沒迴答,卻從床頭傳來一道低啞微弱的聲音:“……不需要。”

    方晨不由吃了一驚。

    原來韓睿一直閉著眼睛,那樣安靜地一動不動,她還以為他早已經昏過去了。

    失了那麽多的血,居然還能一路撐著神智清醒,而且傷口這樣深,說不痛是不可能的,但他卻從頭到尾都沒哼過一聲。

    其實在某一個刹那,方晨的心裏悄無聲息地滑過一絲異樣的感覺,連自己也說不清楚,仿佛是不可思議,又覺得實在有些佩服他。

    如此能忍耐,倒真是叫人大開眼界。

    她邁開腳步走過去,在床邊站定,朝著對麵的謝少偉笑了笑:“誰說我害怕了?”又轉頭跟醫生講:“要就地治療可以,但千萬別把他醫死在我家裏。”

    準備手術的阿青坐著沒說話,倒是一旁的錢軍差點炸開來。混這口飯吃的,多多少少有點迷信,如今聽到這樣不吉利的字眼,又是緊要關頭,吃驚之餘隻恨不得一把掐死這個膽大的女人。

    可是他隻剛來得及沉下臉,躺在床上的男人卻忽然低笑了一聲。

    唇角向上勾起一個優美的弧度,韓睿抬起眼睛看著頭底上方的人,慢聲說:“放心,……不會讓你失望的。”語氣間有淡淡的嘲弄。

    方晨冷笑一聲,迎上他的目光,十足看戲的心態:“我隻想看看不打麻藥縫針是什麽樣的。”

    除了臉色蒼白得像隻鬼以外,這個英俊男人的表情漠然冷靜得可怕,仿佛那道深長的傷口並不是開在他的身上。

    她有些壞心眼地想,一會兒有本事別叫出聲來。

    但是事實卻令她大失所望。

    醫生開始動手之後,方晨才知道自己的承受力其實並不如想像中那麽強。

    她不怕血,小時候磕著碰著是常有的事,甚至有一迴手肘和小腿上各被劃了很長一條血口子,在場的男生都被嚇得大氣不敢出一下,可她卻像沒事兒人似的,既不哭也不鬧。

    不過那幾乎算是她經曆過的最為血腥的場麵了,卻與此時此刻的完全不能相提並論。

    眼看著翻開的皮肉被一針一針重新縫合在一起,那副情形著實恐怖殘忍,她皺著眉,兩隻手不自覺地交握在一起,十指指尖竟

    然都開始冰涼發抖。

    其實她原本隻是想要看見這個一貫強勢可惡的男人忍不住開口示弱,可是他偏偏不肯讓她如願。

    在整個處理的過程中,他明明那樣疼,疼到身體都在抑製不住地顫抖甚至劇烈痙攣,額前的黑發被汗水浸得透濕,指節因為太過用力而明顯泛白,床單被揪住,在他身下形成一團又一團混亂的褶皺……

    可他硬是不吭一聲。

    從頭到尾,淡色的薄唇都緊緊地抿著,越發顯得沒有血色,可他硬是一絲聲音都沒有發出來。

    最後方晨發現自己都快看不下去了,幾乎就要忍不住逃離這個血腥恐怖的現場。

    好歹這個時候終於結束了。

    直到線頭被“哢嚓”一聲幹脆利落地剪掉,她才恍然覺得心頭一鬆,仿佛也有什麽東西跟著一起落了地。

    她看見他緩緩睜開眼睛,那張英俊的臉蒼白得仿佛雕像,布滿了汗水,或許是因為劇烈疼痛的關係,目光已經有些渙散,可還是慢慢地將焦距對準了她。

    □的胸膛下上起伏,靜謐的臥室裏似乎隻能聽見他一個人粗重的喘息聲,由急促到逐漸緩和,最後他動了動嘴唇,微不可聞地說了幾個字。

    其實她根本沒有聽清他在講什麽,腦子裏一陣嗡嗡亂響,隻是兀自怔忡著,看著那雙深黑如墨的眼睛,身體裏仿佛有把無形的鐵錘,正一下一下猛烈地敲擊。又或許是心髒跳動的聲音,可是那樣有力,那樣急劇,前所未有的,幾乎占據了所有的感官。

    她一言不發地轉過身,腳步迅速,直到出了臥室才重重出了口氣。

    沒有人知道,方才那一幕對於她來講,竟是如此的出乎意料,又是如此的驚心動魄。

    幾個男人在裏頭商量權衡了一下,最後謝少偉踱著步子出來,先是頗為誠心地道了謝,然後便宣布了他們的決定:“恐怕還要繼續麻煩方小姐幾天。”

    “什麽?”方晨皺起眉,放下握在手裏的玻璃杯,連水都顧得不喝了。

    “傷口太深,又剛剛才縫合,所以大哥他現在不適合被移動,需要暫時留在這裏休養。”似乎是看出了方晨的抗拒,謝少偉又麵無表情地補充道:“隻是借個房間而已,照料和看護的事會由我們自己人負責,不會占用方小姐你的私人時間。”

    他的語氣十分客氣,其實就連長相也極斯文,倘若穿著西裝打上領帶,走在路上完全就是一副白領精英的模樣,比起

    另一個身材健碩麵貌兇惡的粗魯男人要好上無數倍。

    不過,即使再怎麽有禮貌,也無法說服方晨立刻接受這個如噩耗般的決定。

    “你是說,要一個重傷的人住在我家裏,而且他的手下們還要二十四小時地守在旁邊?”

    “沒錯。”

    “不行,我不同意!”

    她的態度不好,然而謝少偉竟一點也不惱怒,隻是十分耐心地問:“那麽你有什麽更好的提議?”

    “我不想給自己惹麻煩。”方晨的聲音有些僵硬。

    “可你已經惹上了。”斯文的男人破天荒般頭一次露出微笑來,臉頰上竟然有兩個淺淺的酒窩,越發讓人覺得溫良無害。他好心而平靜地向她陳述一個事實:“方小姐,在你給我們打電話的時候,就已經卷入這件事情裏來了。無論如何,都希望你能善始善終。”

    一個在道上打殺搶掠的人,居然一本正經地跟她討論善始善終?

    一時之間,方晨的心裏也不知是可氣還是可笑。不過,看謝少偉的神情,顯然並不是在同她說笑。

    她想了想,最後問:“其實我也沒有選擇,對吧?”

    房子是被“征用”定了,她一個女人,似乎也確實沒那個能力和他們討價還價。誠如謝少偉所說,她早就給自己惹上了麻煩,而且還是一個巨大的麻煩。

    其實當初開著車在路上,她真有那麽一刻是想要棄車而逃的。結果被韓睿一語道破,她騎虎難下,所以才有了此刻的局麵。

    既然如此,至少要替自己多爭取一些主權。

    於是方晨說:“我隻有一個要求,你們的人不許太多,不能大搖大擺地任意進出。”

    謝少偉點頭說:“可以。”

    “另外,給個期限。”

    “什麽期限?”

    “韓睿離開的期限。”

    謝少偉卻隻是笑笑,不溫不火地答她:“這個我可決定不了。”

    十七

    公寓是最簡單的兩室一廳,實際可以使用的麵積估計也就九十來平米,上迴肖莫也曾開玩笑說要搬過來同住,方晨記得自己還打趣他,害怕小小的蝸居委屈了那位大少爺。

    不過現在最憋屈的人恐怕正是她自己。

    自從韓睿決定暫時住下之後,公寓裏不但多了幾張陌生的麵孔,而且還平白增添了許多東西,而她的臥室此時

    已經完全變成了設施齊全完備的高等病房。

    大概這就叫鳩占雀巢?

    偏偏還不好發作,因為接連兩天韓睿似乎都在發低燒,抗生素和消炎藥水時刻掛在床頭的架子上,那個叫作阿青的醫生幾乎二十四小時寸步不離。

    倘若在這個時候提出抗議,不但是浪費口舌,還未免顯得有些不人道。

    於是方晨也隻好忍著。

    送佛送到西,現在隻希望那人能盡快痊愈,然後早早地讓她恢複以往平靜的生活。

    謝少偉倒是十分遵守約定,派了三個弟兄,每人每天八小時輪流照顧韓睿,而當天沒有當值的另外兩個人,是絕對不會出現在方晨麵前的。

    可是即使這樣,方晨還是窩了一肚子的火。

    現在她不得不住在周家榮的臥室裏,有時候半夜起來上廁所,結果常常會被躺在客廳沙發上的陌生人給嚇到。

    第一次她甚至按著胸口低低地叫了聲,實在是還沒習慣這種領地被人入侵的現狀。

    倒是對方被她的叫聲弄得有點尷尬,摸著頭連忙道歉:“對不起。”

    那是一個很年輕的男人,也不知怎麽會混到那條道上去,因為看樣子一點也不像。

    月光下,年輕人的麵孔十分柔和,從淺眠中驚醒彈起來,其實神情還有些迷糊,像個半大的男孩子,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卻又極為迅速地移開。

    事實上,這幾天弟兄們也會在私底下悄悄議論,都在猜測老大與這大美女之間的關係,不過各種猜想都沒能得到證實,可也正因為如此,才越發叫人不敢放肆。

    站在麵前的女人穿著絲質睡衣,領口一片春光,可他根本不敢看她,隻是說:“對不起。”

    後來方晨聽見別人叫他阿天,於是她也這樣跟著叫他:“阿天。”“什麽事,方小姐?”

    方晨朝自己臥室的方向看了一眼,“他的傷好得怎麽樣了?”其實自從韓睿的手下們來了之後,她都沒再進去看過他一眼。雖說是同在一套房子裏,但卻像是兩個世界的人,她早出晚歸,而他被伺候得周到妥貼,根本沒有需要她的地方。

    “大哥身體底子好,醫生說恢複得不錯。”阿天笑著講,露出一口潔白整齊的牙齒,好像傷口正在痊愈的人是他自己一樣。

    “是麽。”方晨也挺高興,開始在心裏盤算,何時才能讓自己惹上的麻煩徹底結束掉。

    在此

    之前,她還特意打了個電話給周家榮探口風,結果周家榮說:“至少還要半個月。”又笑嘻嘻地問:“怎麽,難道你想我了?”

    “沒有。”她半真半假地建議:“比賽結束之後,你可以順便旅遊一趟,不要急著迴來。”

    “是啊。陽光,沙灘,還有許多比基尼美女,告訴你,我早就已經樂不思蜀了。”

    如此更好。

    方晨鬆了口氣,希望他講的都是真的,越晚迴來越好。

    其實平常就連她自己也極少待在家裏。

    想當初周家榮剛剛搬過來合住的時候,見她這樣早出晚歸的,曾經很驚訝地表示:“你一個女人,做這行簡直就是在摧殘自己嘛。”

    雖然後來漸漸習慣了,但偶爾提起來,還是會說:“……方晨,我勸你還是趁早改行吧。美女們都是經不起折騰的。趁著條件好,趕緊找個合適的男人嫁了,豈不是好過天天這樣風吹日曬的?”

    大概在旁人眼裏,這行確實太辛苦,尤其是對一個女人來講。所以連一向不說正經話題的周家榮,尚且忍不住歸勸她。

    不過方晨倒覺得無所謂,因為最辛苦的日子都已經熬過去了,當撐過生理和心理的極限,現在最多便隻剩下職業習慣。

    這天晚上又是雷打不動的加班。

    一直到蘇冬打電話來,她手上還有一小部分的活兒沒幹完,於是眼睛盯著電腦,心不在焉地與蘇冬聊天。

    結果蘇冬突然提議:“哎,我最近閑得很,生意也沒得做,不如晚上去你家吧。”

    方晨順口就應了聲“嗯”,然後才恍然想起來,連忙掩飾著輕咳一聲,問:“去我家幹嘛?”

    “喝酒,看牒,隨便了。”電話那頭的聲音慵懶而性感,仿佛掩口打了個哈欠,“睡了一下午,現在特別精神,不找點事做怎麽打發時間?”

    方晨皺著眉頭想了一下才說:“那我們去看電影吧,半個小時後新天地娛樂城門口見。”

    放映的是部賀歲片子,導演是在國內電影業內首屈一指的人物,所以即使全天候三四個放映廳滾動式上映,仍舊場場滿座。

    方晨下班已經晚了,結果又在影城和路上耗掉三個小時,最後和蘇冬分手,迴去的時候都已經快是淩晨。

    結果一進家門發現居然還有人沒有睡。

    恰好又是輪到阿天值班,見她終於迴來,他立刻從沙發旁邊站起來。

    她一邊換鞋,一邊笑著跟他打招唿:“你天天都這麽晚睡?”

    客廳裏安安靜靜的,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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