脫不得,隻能下意識地緊緊皺眉,而他卻從頭到尾都睜著眼睛冷冷地看著她,將她的一切反應和狼狽盡收眼底,仿佛剛才在他眼裏湧動的□並不是真實的,他隻是在戲弄她的自投羅網,在懲罰她的不自量力。

    身體被鉗製住,幾乎一動不能動,方晨漸漸覺得缺氧,明明不想哭,可是眼淚不自覺地湧出來,胸腔裏更空得難受。

    直到依稀嚐到口腔裏的鐵鏽味,他才終於稍稍放開了她。

    修長的手指從唇上劃過,輕柔得如同世上最軟的羽毛,方晨一邊控製不住地氣喘籲籲,一邊瞪著眼睛,狠不得在這個男人的身上刺穿兩個洞。

    韓睿卻對她的怒視置若罔聞,兀自將手掌翻轉過來,垂下視線看著指尖上那一抹鮮紅的血絲,也不知想到了什麽,忽然挑起嘴角笑了一下,“想不到你的反應還挺激烈的,真沒令我失望。”

    他的神情讓人看不出喜怒,隻是在下一刻便徹底鬆了手,方晨猝不及防,膝蓋一陣發軟,差點跪到地上去。

    他轉過身,看也不看她,聲音恢複到一貫的倨傲冷漠:“或許你現在想走了?你還有十秒鍾的時間……”話沒講完,隻聽見大門處傳來“呯”地一聲巨響,身後已經空無一人。

    十三

    ……

    “你在幹什麽?”

    突然推開門,隻見滿室的陽光下,窗邊的人似乎被這突如其來的動靜嚇了一跳,一隻筆硬生生地停在紙上,臉頰上有可疑的紅暈。

    “老媽在叫吃飯了。”方晨抬手撥了撥睡得亂七八糟的頭發,前天剛去店裏挑染成時下最流行的酒紅色,為此迴到家還惹來好一頓責罵。

    不過,她根本不在乎就是了。

    “哦,知道了。”陸夕拍拍手站起來,往前走了兩步卻又折返迴去,把畫板從架子上摘下來,小小翼翼地反扣在牆邊,然後才跟在她後麵下樓去。

    曾秀雲難得在家幾天,完全是看在大女兒迴國度假的份上,甚至接連幾頓都親自下廚,倒閑壞了家中向來勤快的小保姆。

    碗筷已經擺上餐桌,方晨穿著睡衣趿著拖鞋,散漫地打了個哈欠,忽然停下腳步。

    陸夕跟得緊,兩人差點就撞上了。

    “怎麽了?”她有點疑惑,又見方晨盯著自己的臉猛瞧,不禁伸手摸了摸。

    “你是不是在談戀愛?”染了一頭紅發的漂亮少女突然語出驚人地問。

    聲音不大不小,可是時機很巧,恰好曾秀雲正從廚房裏探出身子來。她本來是想叫姐妹倆洗手準備吃飯,結果怔了一下,看著方晨:“你說什麽?”

    方晨動了動嘴唇,可是手臂卻在下一刻被人一把攥住,隻聽陸夕搶先說:“我們都好餓啊,什麽時候開飯?”同時手下微微用力,像是警告,又像是哀求。

    “快了。你們去洗手吧,然後過來幫小梅端菜盛飯。”

    曾秀雲又狐疑地看了看這姐妹倆,這才重新迴去炒最後一道菜。

    如今偌大的飯廳裏又隻剩下兩個人。

    方晨甩開手,斜著眼睛睨過去,臉上露出一抹了悟的笑容:“作賊心虛。難道真被我說中了?”

    “……不要亂猜。”相比之下,陸夕的氣勢和聲息就明顯弱了許多,臉頰微紅,勉強端出做姐姐的架子,“小小年紀,你懂什麽?”

    可是方晨卻明顯不買賬,隻是挑著漂亮的眉毛問:“在美國認識的?白人還是黑人?帥不帥?”不等陸夕否認,又繼續說:“應該是個帥哥吧!你的眼光倒是一向不錯。剛才就是在畫他嗎?”

    仿佛拿她沒轍,陸夕抿著嘴唇,神情有點尷尬,好半天才說:“不許和媽媽講!”

    “怕什麽?難道那男的見不得人?”嘴裏發出一個鄙夷的單音,方晨順手拉了把椅子坐下來,“老媽又不是老古董,早該想到你去了那邊應該很搶手的吧。”

    她曾經看過陸夕在美國的生活照片,在那些大小洋妞中間,陸夕毫無疑問永遠都是最耀眼的女生。

    攜帶著陸家如此優異的基因,又長著一張美麗到極致的臉孔,不立刻找到男朋友那才叫怪事呢!

    她懶洋洋地趴在椅背上建議:“以你的性格,應該不止是和對方玩玩就算了的吧。下次把他帶迴來給我們看看?”

    可是陸夕卻不作聲了,過了一會兒才忽又正色道:“都叫你不要亂講了。根本沒有這迴事,我上哪兒帶個人來給你看?”

    “咦,那你剛才為什麽又要承認在戀愛?”

    “我哪裏承認了?”

    “剛才明明有。”

    “完全沒有。”陸夕不再看她,扭頭就往廚房裏走。

    方晨卻還是維持著那副坐沒坐相的姿勢,腦袋枕在手臂上,烏黑的眼珠轉了轉,不禁皺眉:“你該不會是在玩暗戀吧?!”

    可是陸夕沒聽到,又或許是聽到了

    ,但不想迴答她,隻是頭也不迴地加快腳步走進廚房幫忙去了。

    相當於默認。

    於是隔了兩天,在自己十八歲的生日派對上,方晨跟蘇冬說:“多可笑,陸夕居然會暗戀別人。”

    “你那個十項全能的姐姐?”蘇冬也是一臉的不可思議,忍不住罵了句:“靠!這年頭,越完美的人越矯情!美女可是稀有動物,天生就是應該受人愛護的,幹嘛好好的非要委屈自己?在遠處默默地守望著一個人……當是在演電視劇呢!哈哈哈。”

    “就是說。”方晨與旁邊的人碰碰杯,喝了一口酒,“我都不能理解她。碰到喜歡的人還猶豫什麽,應該直接上才對。”

    “大美女的臉皮都比較薄吧。自尊心強,估計怕被人拒絕。”一個小姐妹□來說。

    蘇冬眨著眼睛反問:“男人會拒絕美女嗎?”

    “試試不就知道了?”

    “怎麽試?”

    一時間眾人都來了興趣。

    於是有人提議:“這個試驗還是由方晨來做最適合,況且今天又是壽星。”

    方晨晚上多喝了兩杯,一時也沒弄清楚這和壽不壽星有什麽關係,隻是順應民意地問:“要怎麽試才好?”

    大家便開始出主意,眾說紛紜,簡直興奮得要命,最後終於拍板定下一個最簡單易行的方案。

    “吧台那邊的那個男人坐了很久了,恰好長得還不錯,你就過去吻他一下。”

    方晨在心裏罵了句髒話,斜睨眾人,“這可是我的初吻呢。”

    “那就更有紀念意義了!”

    “就是啊。十八歲,正好。”

    “我們也就是想驗證一下剛才提到的那個理論,你是不二人選……”

    方晨朝吧台處遠遠地望了一眼,曖昧不明的燈光下,也不知道這群人是如何發現人家長得還不錯的。

    不過,想想陸夕她就覺得可笑,怎麽那樣不爭氣?委委屈屈的暗戀,簡直就是一種恥辱!

    她才不會像她一樣。

    仰起脖子將最後一點酒喝完,方晨把玻璃杯往桌上重重一頓,站起來朝大家露出一個誌在必得的微笑,然後便邁著步子款款地走向那個陌生的男人。

    十八歲的少女,容貌美麗得令人驚豔,舉手投足間自有一股青春而又撩人的風情。

    她笑盈盈地同那人講了兩句話,然後便大

    大方方地吻住他……

    不遠處似乎傳來一陣模糊的喝彩聲。

    任務完成了,於是她想抽離。

    可是臉頰邊卻微微一熱,對方有力的手指成功地阻止了她。

    她怔了一下,恍惚間,分明感覺到那兩片冰涼的薄唇在自己的唇上懲罰性的肆虐,並不容反抗地迅速加深這個吻。

    ……為什麽會這樣?

    她開始努力掙紮卻又不得其法,因為手腳都已被牢牢地鉗製住。想要看清對方的長相,於是她不由得睜大了眼睛,結果竟直直跌入那對漆黑深遠的瞳眸中,仿佛落進了萬劫不覆的冰寒深淵。

    ……

    刺耳的鬧鈴隻響了兩聲就被狠狠掐掉。

    方晨擁著被子坐起來,猶自急促地喘著氣。

    真是一個噩夢。

    床頭櫃上有麵小鏡子,她下意識地伸手拿了過來。

    其實她與陸夕長得並不相像,盡管從小到大姐妹倆都是那樣的漂亮出眾,然而五官一點兒也不相似。

    她呆呆地看著鏡子裏的自己,額頭上有細薄的汗水,臉色卻緋紅。

    其實無論過了多麽久的時間,她都永遠無法忘記那一天。

    當她一手推開房門的時候,在滿室明媚耀眼的陽光下,那層洇染在陸夕臉頰上的色彩,如同盛極一時的桃花,明豔動人得令人不能逼視,甚至將當時的一切光源都遮蔽了去。

    她知道,即使隻是一段隱秘的愛慕,可是陸夕那年輕的生命,分明曾經因為那個男人而盛開過。

    十四

    第二輪鬧鈴在五分鍾後按時響起,方晨沉默地靠在床頭,似乎在想些什麽,又似乎什麽也沒想,過了一會兒才揉揉額角開始穿衣服。

    由於冬季的天氣寒冷而又幹燥,嘴唇上破了的地方好幾天都愈合不了,導致方晨去上班的時候時刻都會成為旁人關注的對象。

    偏偏同事們還都擺出一副心知肚明的模樣,聰明地什麽都不問,隻是將了然的目光投向她,表情裏多少帶了一點曖昧的意味。

    她覺得十分鬱悶,但又無從解釋。

    恐怕稍微值得安慰一些的就是,自己並不是唯一一個在那天的事件中受傷的人。

    中午吃過飯,謝少偉斜斜地靠在車門邊上問同伴:“哎,你看哥嘴上的傷口是怎麽弄破的?”

    “廢話!這還用問?”

    錢軍咬著牙簽,動作粗魯地扯了一把勒在脖子上的領帶,看來裝斯文這種事果真還是不合適自己,這玩意兒才心血來潮地戴了兩個小時就已經讓人忍受不了了。

    “裝什麽純潔呢?前兩天那妞兒不還是你親自領進房間裏去的?長得那麽正點,嘖嘖,說實話還真少見!”錢軍的臉上露出一貫吊二郎當的笑容,不過有些話即使背著韓睿他還是不敢貿然說出口的,於是隻能在自己心裏盡情地意淫了一番,才又眯起眼睛問:“那妞後來什麽時候走的?”

    謝少偉說:“不知道。我上去的時候她已經不在了。”

    錢軍的眼珠子轉了兩圈,好奇道:“那哥也沒發火?”

    “沒有。”

    “靠,真神奇了!”錢軍吐掉牙簽,不免在心裏頭小聲嘀咕:嘴唇上破了老大一塊呢,那可是過去從來都沒有碰到過的事!不過,倘若真是被那個女人咬破的,她怎麽還能安然無佯地走出大門去?

    “什麽神奇了?”驀地,背後傳來一道冷淡的嗓音。

    錢軍嚇得一激靈,立馬轉過身,替韓睿將車門拉開,扯著笑臉一徑說:“沒事,瞎聊呢。”又衝謝少偉猛使了個眼神,警告他不許打小報告。

    謝少偉理都不理他,坐進駕駛座後才問:“哥,現在咱們去哪兒?”

    後頭沒動靜。

    他不由從後視鏡裏瞥過去,卻見韓睿正靠著椅背閉目養神,大概中午同那個什麽姓曾的副廳長喝了不少酒。

    他遲疑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又叫了句:“哥?”

    “嗯。”韓睿慢悠悠地應了聲,“迴別墅。讓錢軍他們的車也別跟著了,都各自迴去準備一下,晚上還要去太陽城。”

    “我們晚上真要去商老大的場子和他談事?”

    “怕什麽?”後座的男人眉角都沒動一下,兀自閉著眼睛說。

    “倒不是真的怕了他。隻不過商老大這人陰得狠,畢竟太陽城是他的地盤,難保他到時不會耍什麽手段。”

    話雖這樣講,但謝少偉還是第一時間拿起手機通知了另外兩輛車上的人。

    等他掛掉電話,才聽見韓睿的聲音再度從後麵淡淡地傳過來:“你做事情倒是越來越小心了。”

    聽不出是不是句誇獎,謝少偉愣了一下才笑嘻嘻地說:“其實也就是比錢軍張強他們好一點點。”結果說完了才意識到自己一時口快,不由得又從鏡中去瞟韓睿的臉色,可是

    後者仍是一副麵無表情的樣子。

    這樣的反應倒叫謝少偉心裏忐忑了一下,想了想,最終還是把心一橫,說:“哥,其實強子他……”

    韓睿不冷不熱地“嗯”了聲,微微上揚的尾音帶著一股冷冽的氣息,令謝少偉當下停住話頭。

    韓睿接下去道:“你想替他求情?”

    謝少偉一時也摸不準他的心思,但仍點了點頭,“我們兄弟在一起這麽多年,相互之間好歹也算是有所了解了。其實他這迴真就是鬼迷了心竅才會一時忘了規矩。他開始做這事的時間也不算長,大概就兩個多月……”

    謝少偉一邊說一邊謹慎地觀察著後座那人的表情,結果冷不防見到韓睿睜開眼睛,漆黑的眸底一片深沉難測,從後視鏡裏看過來,竟然也仿佛帶著逼人的寒意。

    謝少偉不禁握緊方向盤,目不斜視地盯住前方的道路,隻聽韓睿不緊不慢地開口:“難道你早就知道這件事了?”

    “沒有!”意識到這問題背後的危險性,他連忙說:“是前天強子自己講的。……大家兄弟一場,他說的是不是實話,大概還是能看得出來的。”他停了停,還想再說什麽,結果剛動一下嘴唇,就被韓睿麵無表情地打住。

    “以後誰也不許在我麵前替他求情。”

    短短一句話,卻明確地斬斷了最後一絲希望。

    謝少偉在心裏歎了口氣,跟了韓睿這麽多年,他知道此時自己應該閉上嘴巴了,於是便乖乖地不再作聲。

    蘇冬被拘留了整整一周,第七天的下午終於被放了出來。

    在那種地方呆著,即使事先是打過招唿的,出來的時候還是難免灰頭土臉。

    方晨見她整個人瘦了一圈,麵色慘淡,眉毛未描,口紅也沒塗,與平日裏光彩照人的形象截然相反。

    然而蘇冬自己卻仿佛毫不在意,上了車隻是問:“有煙麽?裏頭賣的全是賣煙,真難抽。”

    方晨不講話,倒是副駕座上的那人遞了包香煙過來,連帶著還有打火機。

    有那麽一瞬間,蘇冬似乎有點詫異,伸手去接的同時,目光仿佛不經意般地在肖莫的臉上淡淡地滑過,然後才低下頭,輕車熟路地將煙點著了。

    她吐了口煙圈,聲音裏自有一股天生的嫵媚:“這位先生怎麽稱唿?”

    “肖莫。”麵目英俊的男人迴過頭微微笑道。

    方晨說:“這次多虧你了。

    晚上正好一起吃飯吧。”“不用這麽客氣。”肖莫轉迴身去,語氣謙和平淡:“其實我也沒幫上什麽忙,像蘇小姐這種情況,到了規定時間他們自然是要放人的。”

    雖是這樣說,但好歹也還是欠了他一份人情。

    況且蘇冬平日裏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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