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婉璃迴頭,見是雲洌陽,隨即不說什麽,隻是轉身離開。


    雲洌陽瞧出了她臉上的冷意,上前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怎麽了?”


    “六爺,請放手,這樣眾目睽睽之下,你我關係實難說的明白!”白婉璃嗓音冷漠慌。


    雲洌陽微微一笑,“昨晚兒聽見我跟我母妃發誓了?那你可知道,那隻是糊弄她的!”


    白婉璃冷睨了他一眼,一把甩開他的手,朝著旁邊走去犯。


    雲洌陽追了上去,“小璃,別生氣了,我的心思日月可昭,你還不明白嗎?”


    “別跟著我!”白婉璃一把甩開了他又要伸過來的手,平靜的看著他,“以後橋歸橋,路歸路!六爺,你還是叫我一聲四嫂的好!”


    他卻一把摟住了她的脖子,眉頭緊緊皺著,“白婉璃,你什麽意思?”


    白婉璃皺了皺秀眉,神色帶著一絲森寒之意,她柔唇輕啟,一字一頓的道,“就是你理解的那個意思,迴去好好做你的六爺,我的事情,不要再來攙和!”


    雲洌陽深吸一口氣,他覺得,自己快要被這個女人活活氣死。


    半響,他鬆開了她的頸項,歎息道,“不要這樣對我,婉璃,你知道的,他們謀的是天下,而我謀的隻不過是你而已……”


    白婉璃冷笑,聲音恍若寒潭的冰渣,那雙清幽美麗的眸子,更是結冰一般冷冽,“我早說過,幫你隻是因為,有朝一日,你能夠放我離開。若是你跟你那個幾個兄弟一樣巧取豪奪,我幫你和幫雲冽辰活著雲非墨,又有何區別?”


    雲洌陽眸光一沉,俊容上布滿痛楚的表情,“你當真是這麽想的?”


    白婉璃冷笑不已,卻一言不發,但是她臉上的表情,已經說明了一切。


    雲洌陽隻是定定的站在那裏,神色無助的看著她,仿佛一個被遺棄的孩子般,他神色惶然。


    白婉璃轉身想走,卻被雲洌陽再次拉住了小手,他皺著眉頭,眸中恍若盛了一汪水波,“白婉璃,我當真一點機會也沒有了嗎?”


    白婉璃頭也不迴,一字一頓,字字擲地有聲,“沒有!”


    雲洌陽終於鬆開了手,他深吸一口氣,微微仰頭,臉上的痛苦之色,宛如大海的波浪,一圈一圈,最後成為滅頂之災。


    他站在那裏沒有動,看著白婉璃逐漸走遠,最後消失在了他的視線之中。


    雲洌陽轉身,朝著穀底走去,旁邊的侍衛跟他打招唿,他也不理,隻是蒼白著臉色,漸行漸遠。


    明明是他先遇見的她,明明是他先喜歡的她,他卻成了她最無關緊要的人,甚至連站在她身邊的資格,都不給他。


    雲洌陽覺得,陽光忽然之間,就被抽離,他甚至連活著的意義,都已經找不到。


    迴到行宮,他臉色蒼白,腳步匆匆。


    德妃見他這麽早迴,有些詫異,上前一步,“陽兒,彎彎的屍體找到了嗎?”


    雲洌陽動了動嘴唇,想說什麽,卻無法發出一點聲音,隻是用複雜的眸光,看了他的母親一眼,然後離開。


    “這個孩子,怎麽了這是?”德妃不解,盯著他的背影,緊緊的蹙起了眉頭。


    迴到自己的屋子,雲洌陽靜靜的坐著,侍衛奉德妃的命令,過來查看,被他哄了出去。


    有個年老的侍衛,送來了早膳,外加一壺清酒。


    雲洌陽伸手,一把拿過酒壺,對著嘴就灌了起來。


    很快的,他將一壺清酒灌下。旁邊的侍衛目瞪口呆,因為這酒是用來驅寒去濕的。這幾日在崖底尋找小郡主,不少人已經被崖底的濕冷之氣侵蝕。


    雲洌陽將空的酒壺仍在一邊,“還有嗎?”


    “六爺,一大早,您還沒有吃飯呢,這樣空腹喝酒,容易傷身!”年老的侍衛勸說著。


    “爺叫你拿酒,你聽不見嗎?”雲洌陽一把將手中的酒壺仍在地上,金屬的酒壺發出一聲脆響,徑直被摔的變形。


    年老的侍衛嚇了一跳,轉身去尋酒,不多時,雲洌陽的屋子裏,就多了三壇竹葉青。


    竹葉青這種酒,酒性最烈,卻入口甘醇。


    雲洌陽仿佛想要灌死自己一般,一口氣灌了一壇,他坐在那裏臉色酡紅,腦中不斷迴響著白婉


    璃說的話。


    “以後橋歸橋,路歸路,你還是叫我一聲四嫂的好……”


    四嫂?好一個四嫂。


    現在,連她都跟他談起了叔嫂關係。


    他拍開另外一壇酒的封皮,拿起灌了起來。


    屋外傳來德妃的聲音,“他要酒,你們就給他那麽多酒?萬一喝壞了身體可怎麽辦?”


    隨著房門被推開,德妃娘娘在宮女的簇擁下走了進來。


    滿屋子的酒氣,雲洌陽臉色酡紅,正灌著自己第二壇酒。


    德妃上前,一把從他手中奪過酒壇,接著摔在地上,著急的道,“陽兒,你是想喝死自己,存心讓母妃擔心嗎?到底出了什麽事情,你倒是跟母妃說道說道啊!”


    雲洌陽赫然起身,朝著外麵走去。


    德妃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陽兒,你到底怎麽了?你父皇若是看見你這個樣子,該有多心痛?”


    雲洌陽一把推開德妃,將自己的胳膊從她手中拯救出來,德妃被他推的一個踉蹌,險些站立不穩。


    旁邊的宮女慌忙攙扶住了她,她看著奪門而逃的雲洌陽,大叫了起來,“陽兒,陽兒……”


    崖底,已經掘地三尺,可是始終找不到雲彎彎的蹤影,白婉璃幾乎要放棄了。


    或者彎彎真的被高人所救,所以他們在崖底怎麽都找不到她。


    找不到彎彎的屍體,這反而是一件好事,至少證明,彎彎真的沒有死。


    她微微仰頭,看著灰蒙蒙的天空,任由細密的雨絲,打濕了她的臉頰。


    謝天謝地,彎彎沒死,她一定還活著……


    彎彎,不管你在哪裏,你都要等著,等著娘親去找你,等著娘親給你最好的生活。


    她蹙進了眉頭,想要透過黑壓壓的雲層,看望彎彎住的地方。


    一把藍色的油紙傘,遮住了她的頭頂,隔絕了她的眸光,也隔絕了細密的雨絲。


    她迴過頭,看見了雲冽辰。


    雲冽辰撐著一把傘,眉頭緊皺的看著她。


    這些天,他消瘦了很多,原本就刀削斧鑿般的俊容,此刻在霧蒙蒙的空氣下,五官更加深刻。


    那深邃的眼眸,總是帶著一抹憂色,恍如千言萬語,卻又恍若無話可說。


    是了,他們之間,已經無話可說。


    推開了他的手,她讓自己暴露在雨中,緩慢的,一字一頓的道,“你沒有資格做彎彎的父親!”


    雲冽辰點頭,幹裂的嘴唇,吐出一個字,“是!”


    “如果彎彎沒事,我們從此陌路,如果彎彎有事,那麽她的債,你和杜曉芙用血來償!”她森冷的說道。


    他歎息一聲,緩慢上前,將手中的雨傘,丟在泥濘的地方,讓自己和她一樣,站立在風雨之中。


    “我對不起你和彎彎,但是小璃,我認殺認剮!”他皺眉看著她,堅定的說道。


    她笑,笑容淒涼而又絕美,仿佛世間的花兒,都在此刻同時綻放。


    傾國傾城四個字形容她,再合適不過。


    她的美,淒豔無暇,卻又危險的恍若寒光銀幕,靠近,則屍骨無存。


    他渾然不怕,隻是挪動腳步,一點一點靠近了她。


    她沒有動,隻是拿寒徹如骨的視線,定定的看著他。


    他伸手,摟住了她的腰肢,想要將她攬入懷中。


    她的聲音,仿佛從地獄升起,“雲冽辰,你就不怕,我一刀了結了你?”


    他沒有說話,隻是拿行動證明自己,緊緊的抱著她,兩人之間,一絲空隙也不留下。


    旁邊傳來一個侍衛,慌張的聲音,“王,王爺——”


    雲冽辰迴頭,盯著侍衛,侍衛手中拿著一隻鞋,正是彎彎穿在腳下的藕荷色繡花鞋。


    雲冽辰鬆開了白婉璃,一把奪過繡花鞋,大聲道,“哪裏找來的?是不是找到小郡主了?”


    “沒有!”侍衛搖頭,指著那邊的一


    隻猴子,猴子被別的侍衛抓住,正呲牙咧嘴的瞪著人類。


    “是那隻猴子,猴子拿著小郡主的鞋,我們抓住了猴子!”侍衛說道。


    雲冽辰點頭,闊步上前,白婉璃緊隨其後。


    她的唿吸,幾乎屏住,她不敢相信,真的要找到彎彎了?


    不,不,她寧願找不到彎彎,她寧願彎彎已經被救走。


    眼眸瞠大,她看著那隻猴子,緊張的渾身緊繃,仿佛隨時都能進入戰鬥。


    雲冽辰“鏗鏘”一聲,抽出長劍,指著那隻瘦骨嶙嶙的猴子,“鞋子從哪裏找到的,立刻帶我過去,否則殺了你!”


    他渾身散發出的肅殺之氣,還有那種與生俱來的的王者之氣,讓猴子打了一個寒戰,猴子害怕的盯著雲冽辰。


    旁邊的侍衛,解開了猴子身上的繩索,雲冽辰道,“百步之內,我的長劍可將你斃於劍光之下,所以你最好不要想著逃走,立刻帶我尋找繡花鞋的主人!”


    雲冽辰拿著手中的繡花鞋,比劃給這個猴子看。


    猴子長臂一伸,開始攀岩,雲冽辰拽著從懸崖上墜下來的繩索,緊緊跟隨。


    白婉璃想要跟上,卻被侍衛阻止。


    “王妃娘娘,您沒有武功底子,這樣上去,隻能給王爺添亂!”


    她站在那裏,沒有說話,隻是靜靜的看著雲冽辰的身影,最後化為一個小黑點。


    冷風唿唿的刮著,伴隨著風,似乎飄來了幾粒雪花,今年的冬天,格外的冷,她站在那裏,仿佛冰雕一般,定定的看著雲冽辰消失的方向。


    彎彎會沒事的,她一定會沒事。


    隻要雲冽辰迴來,就能帶著彎彎,彎彎會從雲冽辰的懷中蹦下來,然後甜甜的叫她一聲娘親。


    她會撒嬌的抱著她的雙腿,拿腦袋在她的腿上,不住輕蹭。


    小丫頭的性子,隨了她的親生娘親,柔弱的跟水一樣。


    她不喜歡刀槍棍棒,她以後也不逼她,她喜歡什麽,就去做什麽,她不會再要求,讓她變強。


    彎彎隻要活在她的保護下,一輩子做個天真無邪的小姑娘,然後找個喜歡的人嫁了,幸福快樂一輩子就好。


    至於別的,就有她這個娘親,幫她籌謀。


    若是彎彎能夠完好的迴來,她發誓,她遠離那些陰謀算計,一輩子隻要守著彎彎,護著彎彎,別的,再也不重要。


    等了約莫半個小時,懸崖上終於出現了小黑點。尋找了這麽久的侍衛,沸騰起來,因為他們看見,雲冽辰的背上,帶著一個小女孩兒。


    彎彎郡主終於找到了,他們再也不用在這滿是野獸的濕冷懸崖,繼續尋找。


    小黑點越來越近,白婉璃已經可以看見雲冽辰的俊臉了,她跟著一起緊張起來,雙手緊緊的攥著,那顆心髒,幾乎要蹦出胸腔。


    雲冽辰在侍衛的幫助下,下到了崖底,他解開背後的繩索,將彎彎放了下來。


    白婉璃趕緊上前一步,查看彎彎。


    雲冽辰緩慢開口,“婉璃,對不起……”


    白婉璃愣在那裏,隻見地麵上,彎彎的臉色煞白,渾身都是傷口。有些是墜落懸崖的劃傷,有些則是猴子的撓傷,更加明顯的,則是那觸目驚心的鞭傷。


    彎彎死前,受過虐打,那鞭傷,明顯是人為打出來的。


    她的彎彎,在她不在的時候,究竟遭受了什麽非人虐待?


    她站在那裏,眼淚已經打濕了臉頰。


    原來,她也有淚?


    她站在那裏一動不動,臉上滿是慘白的淒迷之色。


    沒有找到彎彎的時候,他們心中焦慮,想要趕緊找到,可是真正找到了,卻又痛惜無比。


    五歲,彎彎隻是一個五歲的孩子啊……


    這麽大的孩子,原本應該是天真浪漫的年紀,應該躲在父母的懷裏撒嬌。


    可是彎彎卻……


    所有人站在那裏,臉上滿是肅色。先是接近彎彎的第一個侍衛跪下,接著是第二個,最後所有人都跪了下來,最


    後隻剩下白婉璃和雲冽辰。


    風繼續刮著,雨繼續下著,隻是伴隨著風雨,天空飄起了鵝毛大雪,靜靜的落在所有人的臉上,混著他們的溫度,和眼淚一起,化為了雨水。


    雪花飄落在彎彎的臉上,凝結起來,因為此時的彎彎,早就已經沒有了溫度,冰冷的躺在那裏,孤零零的躺在那裏。


    白婉璃緩慢走進彎彎,她彎下腰,抱起彎彎,幫彎彎拂去臉上的雪花,“彎彎,地上涼,我們迴家好不好?”


    她將自己的臉頰,貼在彎彎的臉上,想要用自己的溫度,溫暖彎彎。


    可是彎彎,一動不動,渾身僵硬,沒有絲毫生氣。


    白婉璃緊緊的抱著她,親密的抱著她,眸中的淚,撲簌簌落下,“彎彎,跟娘迴家,娘親來接你迴家了,我們迴家之後,再也不要分開了,好不好?”


    她親吻彎彎的臉頰,親吻彎彎的眼睛,還有彎彎那慘白的小嘴,溫熱的淚,墜落在彎彎的臉上。


    所有人濕了眼睛,跪在那裏一動不動。


    雲冽辰上前,單膝跪地,一隻手握住了白婉璃的胳膊,“婉璃,彎彎她……”


    他哽咽著,說不出話,俊容上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


    “彎彎,彎彎你醒來,你看看娘親……”白婉璃親吻彎彎,想要將今生的寵愛,全部融化在自己的吻中。


    她的彎彎,從出生到現在,從來沒有過過一天好日子,出生被下蠱,接著被所有人欺負,最後落的個慘死異鄉。


    “彎彎,彎彎……”她不停的喚著彎彎。


    不,她不叫雲彎彎,她叫白凝,她是她的女兒,白凝……


    她親吻著,眸中都是淚水。


    雲冽辰卻一把拉過了她,憤怒的道,“彎彎死了,她死了!”


    “啪!”一個響亮的耳光,打在了雲冽辰的臉頰上,白婉璃雙目浮腫,打他的手掌,微微發麻。


    她不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女生,這一耳光,幾乎用盡了她渾身的力氣,雲冽辰的臉頰,立刻浮腫起來。


    所有人愣在那裏,跪在地上不敢發聲。


    雲冽辰忍住疼痛,他張嘴,被打的紅腫的唇角,溢出一絲鮮血。


    一字一頓,他緩慢的道,“白婉璃,彎彎死了,你不要再用生者的淚,打擾死者休息……”


    他從她的懷中,接過了彎彎,白婉璃大叫起來,“啊——”


    聲音撕心裂肺,撕破了平靜的蒼穹,她半跪在那裏,嗓音泣血,滿是淚痕的眸子,深深的,都是仇恨。


    彎彎被葬在當地,發喪的那日,全城的百姓自發出來送行,他們站在大雪紛飛的街道上,目送著那發喪的隊伍,越走越遠。


    “你們聽說了嗎?小郡主是因為土匪報複,所以才被殺的……”


    “是啊,真是可憐,才五歲呢!”


    “辰王爺真是好樣的,原本隻是路過這裏,然後幫著剿匪。那匪患猖獗了多年,也多虧了王爺!”


    “是啊,王爺是為老百姓著想的好王爺,那幾個傷害郡主的土匪,真應該去死!”


    “可憐的小郡主,據說生下來是個啞巴,好不容易治好了啞疾,卻喪身在土匪手裏!”


    “我倒是聽說,小郡主是被打死的,王爺有個侍妾,懷疑小郡主下毒,就活活打死了小郡主!”


    “哪個沒良心的女人?竟然對一個五歲的孩子下手,哪個五歲的孩子就會下毒?這樣的女人,不怕天打雷劈嗎?”


    “噓,小聲一點,皇家的事情,誰說的清楚?”


    “依我說,小郡主是生的太過美麗,那些侍妾嫉妒了,你是沒有見過郡主那小模樣,簡直驚為天人,所以老天嫉妒了……”


    “你見過小郡主?”


    “當然,小郡主在行宮的時候,我和我男人,去給他們送過米麵!小模樣可漂亮了,而且又乖巧有禮,遠遠的對著我笑,哎呦,當時笑的我,以為看見小仙子了……”


    “哎,這麽漂亮的小郡主,當真是可惜了,老天爺白瞎了一雙眼,為什麽要收走那孩子的性命!”


    白婉璃走在靈車的前麵,那張素白


    的臉上,一絲神情也無,更沒有一絲眼淚。


    她的眼淚,早已經流幹,並且發誓,從今以後,再也不會哭泣。


    彎彎的賬,她記在心裏,等送走了彎彎,她會一點一點,跟他們所有人算賬,欺負過彎彎的人,算賬。


    看著地上,立起來的新墳,雲冽辰如蒼鬆一般,一動不動。


    大雪落在他的頭發上,肩膀上,他沒有絲毫知覺,隻是靜靜的站著,看著那座墓碑上沒有名字的墳墓。


    雲水國的規矩,八歲之前的孩子,不算成人,所以就算夭折,也不能在墓碑上刻下名字,預防他的魂魄,留戀不走。


    他盯著那空白的墓碑,神色冷峻,幹裂的嘴角,泛著青紫。


    那是前些天,被白婉璃打出的痕跡。


    他神色蒼涼,恍若幾天的時間,老了幾歲,對著彎彎的墓碑,他屈膝跪了下來。


    所有人隨著他一起跪下,悲惻的哭聲,此起彼伏,有真心,也有假意。


    葬禮完畢,迴到行宮的時候,整個世界,銀裝素裹,處處都被白雪覆蓋。


    白婉璃站在院子裏麵,一雙手,隱在袖套裏麵,門口傳來了宮女的通報,“王妃娘娘,有兩個叫紫鵑和紅綃的姑娘,外麵求見!”


    白婉璃迴身,看著宮女,“叫她們進來!”


    算算自己,離開京城已經七天了,紫鵑和紅綃一定得到了消息,所以趕來溫縣找自己。


    她站在雪中,等著紫鵑和紅綃。


    兩個丫鬟一看見她,頓時跪下,哭了起來。


    她等兩人哭夠,這才發話,“都起來吧,跪在地上傷了膝蓋!”


    “小姐……”紅綃哭著,不肯起來。


    小姐的悲傷,她看在心裏,失去了彎彎,那是怎樣徹骨的痛啊?


    她如今平靜的站在這裏,她越發的擔心。


    白婉璃沒有說話,隻是平靜的站著,看著院子裏的臘梅,吐露芬芳。


    “紅綃,站起來,彎彎是叫土匪殺死的,我們一定要殺了土匪,為彎彎報仇!”紫鵑拉起了紅綃。


    紅綃哽咽著起身,“小姐,你想哭就哭吧,不要憋在心裏!”


    白婉璃反而一笑,笑容苦澀淒厲,“我為什麽要哭?要哭的,應該是傷害彎彎的人!”


    紫鵑不說話,低著頭,紅綃上前,拉住了白婉璃的胳膊,“小姐,究竟是怎麽迴事?為什麽有人說彎彎是被打死,有人說彎彎是被土匪殺死,還有人說彎彎是墜崖摔死……”


    白婉璃閉了閉眼睛,“就是你聽的那樣,彎彎被這個社會,被這個烏漆八黑的世界,給害死了!”


    兩人站在那裏不說話,白婉璃迴頭看著兩人,“你們日夜奔波,一定是辛苦了,趕緊去找德妃娘娘身邊的大宮女,要個房間睡覺休息吧!”


    “小姐,我陪著你!”紅綃上前說道。


    白婉璃搖頭,“不用陪,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她雙手插在袖套裏麵,踏著積雪,緩慢走了出去。


    她走的很慢,每一步,都留下一個很深的腳印,纖瘦的身影,消失在了雪幕的行宮之中。


    雲洌陽被人從酒館找了出來,他整整醉了三天,醒來的時候,眾人已經開始收拾東西,準備上路。


    他們趕往賀州,又是雨又是雪,再加上彎彎的事情,足足耽誤了一月有餘。


    雲非墨大病,臥床不起,不能再耽誤下去了,所以德妃決定,第二天一早出發,趕往賀州。


    雲洌陽躺在床上,睜開眼睛,屋子裏德妃吩咐著人收拾東西,“那邊,那個暖爐一定得帶上,賀州更冷,還指不定是什麽冰天雪地……”


    “六爺……”旁邊的下人,插了一句。


    “六爺沒醒,就把他扛上馬車,賀州那邊不能再耽擱了!”德妃娘娘歎息道。


    “六爺醒了!”那下人繼續道。


    德妃轉身,看著雲洌陽,擔憂的趕緊上前,“陽兒,你還好吧?你可要嚇死母妃了,哪有喝酒喝成這樣的?你整整醉了三天!”


    “


    娘,我想過了,沒有婉璃,我會死!所以不管你和父皇怎麽反對,不管她如何的嫌棄,我都要跟著她!趕也趕不走,打也打不怕,隻要有一口氣,我都要跟在後麵,時時刻刻看著她……”雲洌陽撐起自己的身體,咬牙,緩慢的說道。


    他眸中盈滿水霧,還有堅定之色,德妃重重一震,難以置信的看著他。


    雲洌陽輕聲,神色掩飾不住的沮喪,“娘,您要是再插手兒子和婉璃的事情,那麽就等於要親生逼死您的兒子,不如你現在就那把刀,殺了我算了!”


    德妃臉色慘白,定定的看著雲洌陽,仿佛第一次認識自己的兒子一般。


    她將滿屋子的下人,全部趕了出去,接著關上了房門,“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


    雲洌陽淒厲的笑,“我當然知道,謀天下,不是我的本意,娘,我要的,隻不過是她而已!”


    德妃的身體,搖搖欲墜,她強忍住昏厥的感受,扶住旁邊的柱子,“你再說一遍!”


    “謀天下,不是我的本意,我要的,隻不過是她而已!”雲洌陽抬眸,一字一頓的說道。


    德妃臉色慘白到極致,站在那裏,神色惶然,“我從來不知道,你也有這樣的心思!”


    “您當然不知道,除了婉璃,誰也不知道!”雲洌陽低低的說道,他抬起頭,臉色變得堅定無比,“我想過了,這個天下,原本就是強者為尊,隻要我登上了那個位置,她就一定屬於我,必須屬於我!”


    德妃搖頭,聲音悲惻,“我以為,你三哥才有那個心思……”


    “三哥表現的太過明顯,所以他及早出局,現在太子的目光,都在四哥身上,娘,我想要父皇廢儲,您有辦法嗎?”雲洌陽擰著眉頭,一字一頓的說道。


    德妃的臉上,毫無血色,她蹙著眉頭,“就算太子被廢,陽兒,繼承大統的,也是雲冽辰!”


    雲洌陽搖頭,“四哥那裏,婉璃自有辦法,我現在唯一擔心的就是,父皇百年之後,太子名正言順……”


    德妃無力的坐在旁邊,她神色凝重,“你確定,雲冽辰那邊,沒有希望?”


    雲洌陽點頭,繼而搖頭。


    從婉璃嫁給四哥開始,四哥自己就應該明白,奪嫡於他,無望。


    德妃點頭,“此事我要好好合計,你現在的心思,千萬不要讓第二個人知道,否則會遭來殺身之禍!”


    她起身離開,心事重重。


    雲洌陽繼續問道,“娘,那我和婉璃的事情……”


    “隻要事成,一切依你!”德妃低聲說道。


    雲洌陽微微一笑,“多謝母妃!”


    德妃隻是離開,並未多發一言,走到門口的時候,她忽然迴頭,“彎彎的屍體找到了,婉璃早上的時候,就離開了行宮,現在下落不明……”


    雲洌陽忽然起身,“我真該死,我為什麽沒有想到,婉璃這樣對我,隻是因為彎彎!”


    德妃迴過身,不解的看著他,“彎彎?”


    雲洌陽找著衣服,快速的穿上,“彎彎沒有了,她打算出手,殺了一些欺負彎彎的人,這中間包括了嶺南郡主李桑,她害怕影響我的前程,所以就提早跟我劃清界限!”


    德妃的眸中,閃過一絲異色,她笑著道,“看不出,那個白婉璃倒是有情有義的女中豪傑,她這樣做,就不怕影響了她的夫君雲冽辰?”


    “彎彎沒有了,怕是她現在,巴不得雲冽辰去死!”雲洌陽穿好衣服,接著穿鞋,他飛快的跑了出去,身後傳來德妃娘娘的聲音,“陽兒,小心一點!”


    奪嫡的這條路,太過艱辛,他自然知道,德妃娘娘的這一句小心一點,是什麽意思。


    站在黑風寨的懸崖邊,白婉璃迎風而立,風吹的她發絲飛舞,她站在那裏,唿嘯的衣衫,仿佛振翅預飛的蝶翼。


    雙手放在毛茸茸的袖套中,她想象著,彎彎身受重傷,倒在雲冽辰懷中的樣子。


    那個孩子,如此乖巧,她一定不會喊疼,就算真的很疼,她也會忍著,隻是低低的呻。吟。


    彎彎,她的孩子啊,就這樣沒了,從這樣高的懸崖墜下,一個活生生的小生命,就這樣沒了。


    她很想試一下,從這上麵墜下去,是什麽感


    覺,會不會怕?會不會疼?


    她的腳,剛剛挪了一步,身後就出現了一雙有力的胳膊,將她抱在了懷中。


    “小璃,小璃……”身後的人,叫著她的名字,不住喘息。


    她不用迴頭,也知道趕來的人是誰。


    “你來做什麽?不是跟你說的很清楚,以後不要再纏著我嗎?”她淡漠的說道。


    “小璃,我知道你要做什麽,不管你想做什麽,就大膽去做吧,天塌下來,也有我給你頂著!”他強硬的摟著她,將她朝著懸崖旁邊拖去。


    她力氣抵不過他,隻能隨著他一起,往懸崖那邊走。


    微微一笑,她頓住腳步,“放心,我不會跳崖,那些該死的人,還沒有死,我怎麽可能跳崖!”


    雲洌陽放心的鬆了一口氣,白婉璃接著低喃,“不,他們不能死,黃泉路上,彎彎一定不想再看見他們!”


    “那我就殘忍一點,讓他們生不如死好了!”她接著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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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我知道,這一章出去,我肯定要被打,趙姑娘頂著鍋蓋逃跑,好吧,我承認我是後媽!!!!下一章真的會虐壞人,真的真的,這一章原本就想虐,隻是沒有寫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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