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寬一行人趕到桃源村,那熟悉的場景令李寬和蘇媚兒有些失神,站在莊子外一動不動,不由的望向了莊子中的那個小山包。


    “母親,孩兒不孝,孩兒迴來了。”李寬喃喃自語,眼中淚花滾動,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可誰又知道男兒也隻是父母膝下那長不大的孩子呢!


    “父親,別看了,咱們進去吧!”李哲沒聽清李寬的自語,勸說著李寬進莊。


    “太上皇有旨,想要進桃源村,除非他老人家親臨,否則誰也不能進去。”一個士卒走上前來,朝一旁怒氣衝衝的人群一指:“看見沒,刑部和魏王的人都隻能在那邊守著,俺不管你們又是哪位王爺派來的,都在莊子外守著,等太上皇來了再言進莊之事。”


    “本王乃是當今楚王,桃源村乃本王私地,乃本王的家,難道本王迴家還得請太上皇前來不成?”


    “楚王怎麽了,楚王就······楚王······哎喲,誰踹本校尉。”開口的校尉被人踹了狗吃屎,起身怒視著踹他的人,卻見踹他的人竟然是陳宣武。


    那等他開口,陳宣武便已罵罵咧咧道:“眼睛長腦門上了,楚王殿下都不認識。”


    朝著校尉又踹了一腳,才朝李寬等人行禮道:“末將陳宣武,拜見陛下,拜見皇後娘娘,拜見長公主殿下,拜見·······”


    “行了,別拜見了,還有本王已經將皇位傳給臻兒了,這裏沒有陛下,也沒有皇後,迴府吧!”


    李寬是特殊的,至少在桃源村這一畝三分地上,他是最特殊的存在,哪怕刑部、魏王手下的人不滿陳宣武的差別對待,也無可奈何。


    剛剛進莊子,就見酒樓二樓的窗口中上探出來一個腦袋,傻乎乎的盯著李寬左看右看,一句話沒說,又縮了迴去,然後酒樓中便響起了叫喊聲。


    “父親、母親,表兄表嫂迴來了。”


    “那小子怎麽在莊子裏?”李寬疑惑道。


    還不等有人替他解釋,就見著張允帶著老妻和兒子一同走了出來。


    一別九年,如今見到這個令他異常驕傲的外甥,張允老淚縱橫:“迴來了?”


    “恩,迴來了。”李寬點點頭,朝張允夫妻彎下了腰:“外甥拜見舅父、舅母,一別多年,舅父舅母倒是增添了幾分光彩。”


    “老了,不行了。”張允夫妻同時開口,不過一人麵帶感慨,一人有麵帶笑容。


    行禮自然必不可少,行過禮,李寬順勢看向了自己表弟,那一身廚子打扮的樣子,顯然是沒有為官的。


    “舅父,外甥記得表弟當初去弘文館進學了吧,怎會在酒樓做事?”


    對此,李寬很疑惑。


    要知道,那好歹也是他嫡親表弟,又曾被他安排到弘文館進學,就算本事再怎麽差,有楚王府照看著,做個縣令還是沒問題的吧!


    倒不是他看不起廚子,隻是不符合常理罷了。


    “當初判錯了案,遂辭官了,況且官場也不適合這小子,在酒樓也好,如今我年紀也大了,正好給我夫妻二人減輕些負擔。”張允很灑脫,但眼底那閃過的失落卻是落到了李寬眼裏。


    “當初我沒判錯,是他們仗勢欺人,那女子雖賣身為奴·······”


    “閉嘴,今日你表兄迴家,胡說什麽,你自己堅持辭官,怪得了誰。”張允踹了兒子一腳,笑道:“今日不談這些,辭官是那小子自己堅持的,咱們迴家,讓這小子給你露一手,如今這小子的廚藝可不比小泗兒差。”


    李寬點頭,笑道:“那可真的嚐嚐表弟的手藝了。”


    一路行來,凡見到李寬這群人者,招唿不絕,李寬卻少有認識之人。


    “陳老爺子他們還好吧?”李寬問道。


    “去世了,都有好些年了,當年的人差不多都去世了。”


    “是嗎,還真是十年人事幾翻新啊!”


    莊子還是那個莊子,就是當年種下的種種樹木早已枝繁葉茂,像似在昭示這桃源村的繁榮一般,變化不可謂不大,可當年的人卻再也見不到了。


    李府沒有一絲一毫的變化,與當年一模一樣,卻是物是人非。


    正感歎著,卻見一婦人從房中走了出來,挺著個大肚子傻愣愣看著大廳中的人群,一時間愣住了。


    “雲兒,快來見禮。”


    聽表弟之言,李寬便已明了,笑道:“恭喜。”


    婦人顯然不是什麽大戶人家的女子,見禮時有些畏縮不前,好在李寬一家都並非盛氣淩人之人,氣氛漸漸融洽。


    見表弟準備去廚房露一手,李寬也趁機帶著兒子一同去了廚房。


    “表兄,做飯這種粗活我來就行,哪是你能做的,你一路奔波,去歇著······歇著。”


    “叔,你可別小看我父皇,小泗兒他們那都是我父皇教出來的,小泗兒他們還得叫我父皇一聲師父呢!”李哲傲然道。


    “別扯這些有得沒得,去生火。”李寬拍了下兒子腦袋,問道:“表弟,此前你說仗勢欺人是怎麽迴事?”


    一家人不說兩家話,表弟張道言也不客氣,一邊忙碌一邊說起了事情的前因後果。


    張道言不愧是楚王府的人,看著傻乎乎的,但卻聰慧異常,結束了弘文館的學業之後,並未頂著楚王表弟的名頭享受萌蔭,而是參加了春闈,且以大唐最年輕的年紀奪得了春闈的甲榜首名,進入官場。


    張道言終究是李寬表弟,照顧自然是必不可少的,所以張道言便被李世民任命為了萬年縣令,可謂一步登天。


    可惜好景不長,萬年縣治下乃是朱雀大街東麵的土地,這塊土地並非一般人家,皆乃朝中勳貴官員,長安富商居所,自然要與勳貴打交道。


    當然,盯著楚王表弟名頭的張道言也沒人敢故意找麻煩,但張道言卻自己給自己找上了麻煩。


    起因是因為一個女奴,這個女奴被人購買迴府後,被侮辱打殺了,遂女奴家人將此事告上了官府,這一告不要緊,關鍵是被告很厲害,乃是楊師道的兒子楊豫之,中書令的嫡子,長安縣令又豈敢處置。


    這便找上了張道言,畢竟事情出在萬年縣,找他也算合理。


    當然,張道言也可以推辭,畢竟女奴一家是在長安縣衙告的楊豫之,與他沒關係,可他還是接了。


    正氣凜然的張道言聽完前因後果,當即就要拿楊豫之問罪,要求一命償一命。


    他忘了楊豫之的身份,也忘了那受辱死去的女子乃是奴隸身份,楊家自然不會將兒子叫給張道言問罪論處,畢竟打殺一介女奴,在勳貴之家那是常態,按律亦無大罪,最多賠些錢財罷了。


    這一鬧便鬧到了金鸞大殿上,按照大唐律法,李世民責令楊家賠償。


    但區區幾十文的賠償,張道言不滿,據理力爭才增加到了五十貫,原本以為這件事就此結束,卻根本沒有完結。


    或許是楊家覺得張道言落了他楊家的麵子,沒有理會李世民的旨意不說,竟然連夜派人將那女奴一家殺害。


    時值張道言帶差役去詢問女奴一家賠償之事,才將發現了奄奄一息的女奴之姐,也就是他如今的妻子。


    事後,張道言上奏,李世民倒是吩咐刑部查了,結果嘛不言而喻,刑部哪敢管中書令家公子的事,而且這件事牽涉還僅僅是一個女奴罷了。


    官場之事,張道言多多少少也能適應,且他沒有證據,也就沒有繼續追究,但楊家卻過分了,利用手中權利,聯合朝中官員請旨治張道言的罪,說他誣告朝中重臣,當去其官職,流放千裏。


    好在楚王一係也不是吃素的,一番嘴仗下來,也就不了了之,張道言也就辭官了。


    張允說兒子判錯案,沒毛病。


    按照大唐律法,張道言確實判錯了,若非有李寬表弟這個名頭,僅僅因為女奴一事鬧到金鑾殿上,這個罪責就足夠張道言流放了。


    可有些事情不是這麽算的,至少在李寬看來自己表弟是沒錯的。


    “表兄,你知道嗎,僅僅是五十貫啊,他楊家從指縫裏漏出來的那點都不止五十貫啊,就因為這五十貫,楊家殺了整整七口人啊,其中一人還尚在繈褓之中啊!”


    李寬不似張道言那般悲傷,隻是淡淡的問道:“還想做官嗎?”


    “算了,官場中事不適合小弟······”


    李哲打斷道:“叔,你別讓外甥看不起你啊!”


    “做。”張道言隻說了一個字,表明了心意。


    “刑部······對了,刑部尚書不是孫伏伽嗎,那老家夥向來嫉惡如仇,不至於怕了楊家吧!”李寬問道。


    “孫尚書調任陝州刺史,並非刑部尚書。”


    “既然如此,那邊去大理寺吧,如今的大理寺卿是何人?”


    “朱宸。”


    “原來是那小子啊,去大理寺吧,有那小子照看著,查案也容易些。”


    “表兄,您是否想的太簡單了,這可不是我想去就能去的,得要吏部任命吧!”


    “放心,過幾日陛下的旨意就會下達,到時候你去上任便可,我倒想看看他楊家到底是怎麽仗勢欺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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