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景年搖了搖頭,渙散的目光看著顧涼舟出聲應道。


    “你是為了我好,我沒有什麽好生氣的。其實你說得對,我已經和她離婚了,她已經離開了我,現在應該過著很自由自在的生活,我有什麽資格去追查她的下落,又有什麽資格打擾她的生活。頹喪了這麽久,的確是該清醒了,走吧,不是說帶了酒來,今晚不醉不歸喝個痛快。”


    陸景年的反應倒是直接把顧涼舟和寧澤天驚到了,所以他們兩個幾乎是要磨破嘴皮子了,終於起到了作用。


    寧澤天都要喜極而泣了,他都已經做好了今天還是沒有任何作用的準備,倒是沒想到陸景年忽然就想明白了,這樣也好,終於不用再麵對那麽喪的陸景年了。


    三個人幾乎是徹夜喝酒,直到第二天淩晨,陸景年還是在喝,顧涼舟和寧澤天都已經倒下睡著了。明明三個人裏麵酒量最差的是陸景年,可是喝不醉的偏偏是他。


    此時,法國科爾馬小鎮,被稱為法國小威尼斯,這是一個詩情畫意格外浪漫的小鎮。


    蘇牧婉便住在這個小鎮裏。


    半年前,陸子琛有一天迴國,蘇牧婉一個人來了法國科爾馬小鎮,然後便長住在這裏。


    她租了一個房子,房東太太是個中國女人,長得格外精致,為人也很熱情,蘇牧婉隻知道周圍的人喊她米亞,但不知道她的全名。


    蘇牧婉的肚子已經越來越大了,從前她還可以自由地在小鎮上行走,但是現在她都不愛出門了,走久了她的腿會抽筋,晚上睡覺的時候更是痛苦。


    她每天都待在屋子裏,偶爾會坐在院子裏畫畫。


    米亞是個畫畫很厲害的人,家裏擺了很多米亞的畫,蘇牧婉從前便對畫畫感興趣,來了這裏以後,她便想著和米亞學畫畫,米亞直接答應了,而且還支持蘇牧婉去學珠寶設計,因為米亞覺得蘇牧婉畫的珠寶圖案都很漂亮。


    米亞拎著菜籃子推開院子門,見蘇牧婉正在畫畫,她笑著走到蘇牧婉的跟前,“牧婉,你的畫畫水平已經超過我了。”


    “米亞,你就別笑話我了,怎麽可能呢,對了,今天工作室怎麽這麽早下班?往常你都是要差不多六點鍾才迴來的,今天提前了一個小時。”蘇牧婉看了眼手表。


    米亞微笑著應道,“今天是周五,你的日子都過混了。工作室最近不忙,我也不用一直待在那裏。對了,我上次和你說的事情,你考慮的怎麽樣?”


    前段時間,米亞便邀請蘇牧婉加入她的工作室,成為工作室的設計師。


    “我現在肚子越來越大了,再過三個月左右就要生了,這個時間去你的工作室,隻會給你添麻煩的。”


    米亞點頭,“那等寶寶出生了,我們再考慮這件事情。其實我是覺得你很有天分,你對珠寶設計有很敏銳的感覺,我們工作室最近主打的是情人淚這一主題,你在家如果無聊的話可以畫一畫。”


    “好。”蘇牧婉出聲應道。


    米亞其實很喜歡孩子,她是親眼瞧著蘇牧婉的肚子一天天變大的,所以自然很有感觸,也非常期待蘇牧婉的孩子能夠快些出生。


    其實說來也算緣分,她不過是那天無意間想到家裏空出了一個房間可以找個租客,便發了出租消息,很湊巧的,蘇牧婉便找到了她。


    初次見麵的時候,她發現這個中國姑娘居然是個孕婦,雖然心中疑惑為什麽隻有她一個人,卻沒有丈夫相陪,但是她沒有問,這是禮貌。


    後來她才知道,原來蘇牧婉離婚了。


    可謂是同病相憐,每個人都有一段過去,蘇牧婉有,她也有。


    “牧婉,如果覺得無聊的話,吃完飯我陪你出去散散步。”米亞坐在另一張空凳子上,邊摘菜邊對蘇牧婉說道。


    她知道孕婦的情緒變化很大的,她擔心蘇牧婉一個人每天待在家裏會煩悶,所以想著陪她散散步也許會好一些,不用那麽悶。


    蘇牧婉幫著她摘菜,搖頭拒絕,“不用了,我在院子裏走走就可以的,現在每天晚上腿都會抽筋,我連走都不願意走了。”


    “牧婉,你這麽辛苦,有沒有想過告訴孩子的爸爸。你知道嗎?生孩子養孩子是一件很難的事情。”米亞忍不住勸她。


    “米亞,我和那個人已經離婚了,孩子和他沒有任何關係,這是我的孩子。我好不容易從那段過去逃離,又怎麽願意繼續迴到痛苦裏去。其實現在這樣也挺好的,至少每天還有你和我說說話,我也不至於那麽無聊。”


    蘇牧婉知道米亞是真心為了她好,可是她即便再怎麽痛苦,都不會讓陸景年知道的。過去的那些早已經被丟棄在鹽城的機場,從離開鹽城的那天起,她便不會再和陸景年有任何關係了。


    從前過往種種皆是夢,如今夢早就已經醒了,她已經不像當初來這裏那般痛苦了。剛來法國的時候,她每天晚上都會夢見陸景年,好幾個晚上都是在夢裏哭醒的,醒來後仿佛覺得世界隻剩下她了。可如今不會了,她不會再夢見陸景年了,更不會夢見鹽城的那一切。


    做的一場夢,終於醒了。


    “你呢,米亞,隻有你一個人在這裏嗎?”


    米亞雙眼望著高空,她微笑,“我來這裏已經五年了,我還沒有和你說過我的故事吧。其實我和你一樣,五年前也是因為情傷才離開中國來這裏的。”


    “這幾年我都沒有迴去過,我老家在鹽城,我不知道你有沒有去過,不過我對鹽城的記憶已經不多了,五年時間足以讓人忘記很多事情,那些不能忘懷的事情也可以被遺忘,其實時間真的是最好的良藥,沒有什麽過不去,更沒有什麽是忘不掉的。”


    蘇牧婉訝異,她還真不知道米亞是鹽城人,更不知道她已經五年沒有迴國了。


    “米亞,我之前一直生活在鹽城,我的前夫是鹽城的。我們還真有緣分。”蘇牧婉輕笑,她是越發覺得自己和米亞相識是一種緣分。


    “也太巧了,在你還沒有租我房子的時候,我還想過今年是不是應該迴鹽城一次,五年未迴,也不知道那座城市到底變成什麽樣子了,但是想到迴去以後也是一個人,我便打消了迴鹽城的念頭。”米亞看了眼蘇牧婉說道,“牧婉,你怎麽不問我從前的事情?”


    “每個人都有過去,如果你想告訴我,我會很願意當那個傾聽者。”蘇牧婉輕聲應道。


    “其實也沒有什麽不好說的,現在想想當初的自己還真像個傻瓜。我從前愛上了一個男人,大概是年輕,當那個男人向我求婚的時候,我便以為我和他會一生一世都在一起的,但是我錯了,當婚禮舉行的那天,他忽然拋下了我去尋找他所謂的真愛了。我變成了鹽城的笑話,很多人都說我是個可憐蟲,其實我那時候真的很恨,也是因為這樣我離開了鹽城來了法國。不過現在想想,我得感謝那個人,如果不是他,我還真不能夠擁有現在這樣自由的生活。”


    蘇牧婉心中翻湧,但是卻不知道該對米亞說些什麽才好,為什麽善良的姑娘總是得不到完美的幸福,總是會遭受到這麽多痛苦。


    “牧婉,你不用同情我,真的,你用現在這個眼神看著我,會讓我覺得自己似乎很可憐,其實那段最痛苦的日子我都已經熬過來了,又有什麽不可能的。”


    蘇牧婉連忙出聲解釋,“其實我和你一樣,年少時候喜歡一個人,愛了十幾年,最後如願以償嫁給他,可是他不愛我,很多人都說他是風,我不信,總以為他會為了我停留,直到後來遍體鱗傷我才明白自己是多麽的愚蠢。”


    米亞輕笑,“沒關係,一切都過去了,你現在有我這個朋友,更重要的是還有肚子裏的寶寶。”


    蘇牧婉點頭,她也覺得自己很幸運,在異國他鄉還有米亞這個朋友。


    “在鹽城你還有親人嗎?”米亞問她。


    蘇牧婉把最後的菜挑幹淨了,才出聲應道,“我還有弟弟,還有一個好姐妹。”


    “有想過告訴他們,你的下落嗎?他們估計很想你吧。”米亞皺了皺眉。


    蘇牧婉隻是笑笑,沒有迴答,她自然是知道沈小柯和蘇牧晨很擔心自己,但是她不能夠把自己的下落告訴他們,在孩子沒有出生之前,她不會告訴任何人。


    和米亞的交心談話,使得她們之間更親近了些,彼此真的把對方當做了好朋友。


    後來,在蘇牧婉肚子八個月多大的時候,有一天和米亞出門散步,可她怎麽都沒有想到會遇見顧景初。


    有時候,人與人之間的緣分便是如此的奇妙,她原本以為自己不會再遇見從前記憶裏的那些人了,可沒有想到會在異國他鄉碰見顧景初。


    顧景初自然也是意外的很,他找尋了蘇牧婉那麽久,給蘇牧婉發了無數封郵件,沒想到會在法國的小鎮上再見。


    人來人往的長街上,兩人迎麵而立,誰也沒有說話,隻是彼此盯著對方看。


    米亞站在蘇牧婉身旁,自然能夠察覺到不尋常。


    “牧婉,好久不見。”最先開口的是顧景初,他走到蘇牧婉的身邊,微笑著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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