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


    “這怎麽可能?”


    阿布難掩心中的驚駭,失聲尖叫了起來。


    怪事天天有,沒有今天多,一向拿手的控屍失靈不說,對方居然還把屍符給撕了下來。


    阿布驚愕當場,張開的大嘴絕對能塞進三個......


    鵝蛋!


    睜開了雙眼的蕭鎮山緩緩看了一眼四周,灰白的眼珠子閃爍出了令人心悸的寒光。


    當目光接觸到阿布時,阿布就感到毛發倒豎、雞皮疙瘩亂冒,不由間,恐懼從心底蔓延到了全身。


    這哪裏是人類的目光,簡直就像寒冬臘月裏的冰窟,能把靈魂都給凍結住。


    駭人的是,那冰冷的目光中充滿了殘虐和殺戮,隨意的一個眼神,都能讓人恍然中仿佛進入了一片屍山血海。


    “怎麽可能?這不可能!”


    阿布心中嘶吼著,憑他多年的經驗可以看出,這根本不是普通的詐屍,即便蕭鎮山生前是一位降魔伏妖的高人,一身玄力深不可測,但也絕不可能變成如此可怕的怪物,除非......


    巫祖血僵!


    一想到這個名字,阿布不由得雙腿發軟,全身打顫。


    但,可能嗎?


    當時老怪明明被蕭鎮山一擊誅殺,那麽可怕的爆炸威力,恐怕被炸得連渣都不會剩下,又怎麽可能生存下來?


    何況,從蕭鎮山身上,阿布沒有發覺到任何老怪的蹤跡。


    艱難的吞咽一口吐沫,阿布腳步後移,打算先拉開距離再說。


    不動還好,剛一挪動腳步,猛然間,站立不動的蕭鎮山魁梧的身軀劇烈抽搐了起來,嚇得阿布一聲老鴉叫,撲通一聲,摔了個屁墩。


    顧不上腚肉痛不痛,阿布雙手雙腳快速的刨動起來,一路蹭著碎石往後退去。


    沒曾想,還沒退出多遠,蕭鎮山胸口處突的炸開,汙血夾雜著內髒肉屑,濺了阿布一頭一臉都是。


    “呸,呸......”


    “呃,嘔......”


    沒等將嘴裏的玩意呸幹淨,胃裏一陣翻江倒海,阿布把頭一低,來了個虎嘯龍吟,吐得那叫一個歡實。


    這心情......


    還能更糟嗎?


    當然能,等吐得差不離的時候,從老臀傳來的火辣辣的滋味,足夠阿布再喝半壺的。


    糟心事還真多,但此刻阿布卻顧不上這些,他用手袖抹了把臉,什麽汙血、肉屑、內髒、嘔吐物統統擦掉,這才把目光投向了身前。


    “我去,什麽鬼?”


    不看還好點,阿布嚇得一蹦子跳了起來。


    真夠恐怖的,就見在蕭鎮山裂開的胸口處,露出了一顆血糊淋拉的骷髏頭,額間那顆暗紫色的眼瞳,散發著森寒的幽光。


    “擦!這是巫祖血僵的腦袋!”轉眼,阿布就反應了過來。


    怪不得控屍符會失去效果,原來問題在這呢。


    蕭鎮山根本不是詐屍,而是被巫祖血僵占據了身體,成為了對方的肉囊傀儡。


    “肉囊傀儡?莫非......”


    阿布雙眼一亮,似乎察覺到了什麽。


    就在這時,隨著幾聲骨頭碎裂的響動,巫祖血僵的腦袋從裏麵擠搡了出來,周圍是一些細長尖銳的骨骼,好似鋒利的尖刀,破開蕭鎮山的胸骨後開始漸漸變長,向整個身軀蔓延開來。


    所過之處,從骨骼上又會生長出細小的骨刺,紛紛紮入皮肉中,不大工夫,蕭鎮山就像穿上了一副黑色的骨鎧,看上去兇悍威猛。


    “糟了,老怪的屍軀被炸碎後,必須奪舍一個新的身軀,一旦被它完成......”


    阿布不敢去想後果,因為後果太可怕太嚴重。


    “動手,必須趁著老怪還未完成奪舍之前除掉它.......”


    阿布發出了命令,然而......


    吼......


    方武似乎沒有想要動手的打算,而是發出了低低的吼叫,聽上去不像是在威脅對方,更像是......


    懼怕的意思?


    “吼你大爺的吼,給我上,幹掉老怪!”阿布氣得幾欲抓狂。


    吼......


    “吼你姥姥,快動手!”


    吼吼......


    阿布越催,方武的吼聲越低,到了最後,就像癩皮狗似的夾著尾巴哼唧唧,非但沒有上前,反而還膽怯著往後退縮。


    “我......擦......”


    阿布吐血的心都有,他怎麽也沒有想到,節骨眼上方武會退怯。


    也難怪,方武並不算完整意義上的黑冥血屠,由於黑冥邪咒的殘缺,無法完全激發血屠的威力,而且潛意識中還保留有一些生前的記憶。


    潛意識的作祟,使得方武能夠識強辨弱,分辨對手的實力,而非完全依靠本能行動。


    正是因為如此,當巫祖血僵出現的那一刹,對方釋放出的邪氣讓方武產生了懼意,這並非是單純意義上的害怕,而是發自骨子裏的恐懼,如同天地般能深深烙印在獵物的血脈之中,無法抗拒。


    方武的退怯讓阿布簡直無語,尼瑪瑪的老娘娘,費盡周折竟然弄出這麽個慫蛋出來。


    不,也不完全算是個慫蛋,起碼還懂得欺慫怕惡,麵對比自己弱的小妖小怪,殺得比誰都兇,那不可一世的氣焰,夠囂張夠霸道夠威風,夠夠夠!


    可是呢?


    遇到比自個兒強的對手,慫得比個鵪鶉還鵪鶉,那舔鞋跪求的嘴臉,夠齷蹉夠下賤夠不要臉,同樣是夠夠夠!


    可惡,可惡至極,還你阿布大爺的黑冥血屠來,還有......


    還大爺的兩口精血來!


    窩火歸窩火,可現在該咋辦?


    方武退縮不前,看來是指望不上了,難道自己上嗎?


    來個鬼臉戰老怪?


    打一寒顫,阿布立馬打消了這個念頭。


    也不想想,強如趙青河、蕭鎮山此等高人都慘敗於巫祖血僵之手,一個重傷奄奄一息,一個直接嗝屁歸天,就他自己?


    算個鳩兒,恐怕連一個照麵都不用,便哪涼快去哪報道了。


    此刻,蕭鎮山身外的骨鎧還在增加著,一根根一條條,首尾相連、環環相扣,不僅骨鎧的密度在增加,外麵還冒出了不少尖銳的骨刺,猙獰鋒利,看著讓人駭然驚悚。


    “這......”


    細心觀察著的阿布眼珠微微一動,他發現骨鎧的數量和密度是增加不少,然而骨鎧的顏色卻慢慢從墨黑色變成了灰色,並且顏色還在變淡。


    除此之外,那顆駭人的屍頭,原本有一半是淡金色,可是現在除了額間附近,其他地方的顏色已經褪去,就連那顆冥瞳裏的螺旋狀螺紋也減少了不少。


    “莫非老怪負傷過重,現在又為了奪舍肉囊,耗損過度才會有這種變化?”


    一想到這,阿布的心思又鬆活了起來。


    有道是痛打落水狗,不打白不打。


    放在巫祖血僵狀態處於巔峰的時候,阿布絕不敢動手,因為那不叫戰鬥,叫送死。


    但現在不同,一個負了重傷又耗損過度的老怪,再強又能強到什麽地方?這麽好的便宜,不占白不占。


    隻是......


    阿布忘了一點,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即便巫祖血僵現在處於虛弱期,但光靠他的那點水水,真能鬥得過嗎?


    “冥寒屍焰!”


    阿布掏出三道冥符,口喝一聲,正準備將冥火射出,就在這時......


    嗖!


    啪!


    嘭!


    事情發生得太快,以至於阿布自己都沒弄清楚發生了什麽,便像條破布口袋似的飛了出去。


    等趴地狗喘的時候,阿布這才感覺到胸口如同被重錘擊打般疼痛,低頭一看,不由得臉色大變、涼氣倒抽。


    虧得阿布機靈,特意找了塊鐵板護在胸前,否則就剛才那一下,非抽得他骨斷胸裂不可。


    即便如此,被撕裂的衣服下麵,護心鐵板上留下了一條猙獰的鞭痕,力道穿透鐵板,撕裂般的疼痛疼得他齜牙咧嘴,老眼外突。


    額的娘,原來這就是巫祖血僵的實力!


    這一刻,阿布再無任何幻想,跟巫祖血僵交手?尼瑪,這等於去送命!


    至於擊中他的是什麽東西?阿布已經注意到了,非他,正是覆蓋在蕭鎮山身上的骨鎧,具體點說,是可以隨意變化形態的骨頭。


    也許巫祖血僵在和趙青河交手的時候,曾吃過冥寒屍焰的虧,故而當他想要再次施展,老怪立刻甩出骨鞭這才把他打飛出去。


    現在想來,這虧吃得......


    真他姥姥的暴!


    偷雞不成蝕把米,阿布又憋又氣又恨,早知如此,他何必逞能好強,非要挨上一下才長教訓。


    阿布起了逃走的念頭,可心裏怎麽的都有些不甘,沒得到字碑就這麽灰溜溜的逃走?


    那自己是幹嘛來了?


    之前不是還雄心萬丈,想著什麽寧願死在追求野望的路上,也不怎麽怎麽,現在呢?


    慫蛋了?


    最可恨的就是方武,白眼狼,翻臉狗,畜生一個,牲口不如!


    阿布心裏罵開了花,沒辦法,正是他此時唯一能泄憤的法子,否則吃癟又受氣,挨打還裝孫,沒個撒火的地方,非氣死他不可。


    “咦?那是什麽!”


    阿布揉了揉眼睛,伸長脖子看向了巫祖血僵的身後。


    就在老怪身後不遠處,碎石堆的邊上,有著一個黑不隆冬的地洞,看大小,似乎老怪就是從那裏鑽出來的。


    地洞不是關鍵,關鍵是裏麵露出了一截石碑......


    “字碑!原來字碑在這裏!”


    阿布難掩心中的激動,興奮得幾乎歡叫了起來。


    可怎樣才能得到字碑呢?


    明搶?


    去你大爺的,搶得過嗎?


    字碑可是老怪的掌中寶心頭肉,別說搶,就是多看兩眼都會被挖眼珠,還明搶呢?沒那麽大的本事就別做那麽兇險的事情。


    換老話說,就是沒那麽大的頭,別戴那麽大的帽子。


    暗奪?


    阿布搖搖腦袋,暗奪個屁,真當老怪是瞎子嗎?


    看清楚,對方可是有著三顆眼珠,不說蕭鎮山的那對青光眼,老怪額間的冥瞳可不是吃素的,堪比千裏眼,觀察入微。


    想找抽盡管試試,抽不死你。


    撫摸著鐵板上的痕跡,阿布一陣唉聲歎氣。


    調虎離山?


    這法子......


    這法子真不錯!


    隻要引走了老怪,屆時字碑不就到手了嗎?


    想到這,阿布臉上的愁雲散去,露出了他那比鬼臉還嚇人的笑容。


    “我他娘的真是個天才,這麽好的辦法都能想出來......”


    沒等得意起來,阿亮臉色一垮,巴子的,法子雖好,可唯一的問題就是該如何辦到?


    不過短短的幾息之間,阿布把腦袋幾乎都快要想炸了,累得他覺得自己仿佛又衰老了幾年。


    搜刮肚腸就隻想出了幾個法子,可沒一個頂用,阿布苦巴巴著臭臉,暗憋暗氣,喉頭一甜,噗......


    一口老血噴了出來。


    真把自個兒給氣吐血了。


    沒辦法,這世上有一種苦叫做望眼欲穿,那種唾手可得卻又咫尺天涯的滋味能把人活活愁死。


    老血噴灑在地,連著剛才塞鼻孔的兩團血布也飛了出來,阿布揉著胸口,腦瓜耷拉。


    忽地,一條黑影衝了過來,速度之快,等阿布反應過來的時候,黑影已經來到了他的麵前。


    阿布大駭,轉而表情豐富了起來。


    是氣是怒?是哭是哀?


    複雜的情緒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該如何表達。


    因為那條衝來的黑影正是被他煉化的血屠,方武!


    至於方武為何會突然出現,這事吧.....


    說出來比狗血還狗血,能把阿布氣得再噴一口老血。


    尼瑪瑪,不愧是血屠,見血就屠,瞅瞅,這貨正趴地上吸溜吸溜舔著血水,連那兩團塞鼻孔的血布都沒放過,放在嘴裏又嚼又咬著。


    阿布欲哭無淚,蒼天,大地,祖師爺!


    玩阿布大爺是吧?


    狗屁的黑冥血屠,扯球蛋的鎮派至寶,這簡直就是一隻血螞蟥,無血不歡,無血不樂!


    阿布的心情糟透了,想起此前費氣巴力總算煉化了方武,本以為有著血屠相助,無異於如虎添翼,狗屁,統統是扯蛋!


    “該死的方武,吸血是吧?老子讓你喝老尿,喝不死你!”


    氣急敗壞的阿布說幹就幹,反正也沒啥子指望了,得了這麽個二百五,就不許他自個兒也撒潑發瘋一下嗎?


    隻是......


    吸血,血屠,血螞蟥?


    正想解開褲腰帶的阿布動作一滯,接著那張烏雲密布的黑臉就像撥開雲霧般,露出了比哭還醜陋的笑顏。


    “有了,有法子啦,哈哈哈!我就說嘛,憑我天才加智慧的腦袋瓜,怎麽可能被這點芝麻小事難倒?”


    阿布興高采烈的大笑了起來,隨後笑容一收,蹭的一下,拔出了腰上別著的匕首。


    明晃晃的刀尖並沒有指向巫祖血僵,也沒有指向跪地舔血的方武,而是對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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