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依舊迷人,柔柔的月光仿若無聲的玉手輕撫著山川大地,鳥息蟲寂,物靜人眠。


    老龍寨恢複了以往的安寧,喧鬧的牲口家畜也各自迴圈,就連阿亮也舒坦的躺在它的草堆裏,啃著不算甜美的幹草,驢眼跟著夜空中的星星眨動著。


    一天中發生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以至於它的驢腦袋都有些裝不下,現在迴味一下,免得忘了那豐富多彩的記憶。


    野地裏,心寬體胖的曹滿唿唿大睡著,好在身上都是泥巴漿漿,再多的蚊蟲也不怕,就是腦門遭點罪,空出了一塊讓嗜血如命的飛蚊黑蠅大快朵頤......


    轉眼夜散晝出,當天邊的魚肚白微微泛光的時候,鳥聲歡快的啼鳴起來,新的一天到來了。


    曹滿依舊睡得甜美,若非腦門奇癢難耐,不到晌午他絕不睜眼。


    “癢個球的癢,擾了曹爺的美夢,我去你大爺的!”曹滿起床氣不小,罵咧兩句後終於勉強睜開了眼皮。


    “哦?天亮了。”


    坐起身來,曹滿睡眼惺忪的張望一下,隨即用手抓著腦門。


    越抓越癢,越癢手越停不下來,癢得他骨頭縫都酥,就好像心眼裏不斷的有螞蟻爬過一般。


    “靠!”


    一聲驚唿,曹滿摸著腦門上疙裏疙瘩的小胞竄了起來。


    “丫丫個呸的,死蚊子,黑心蠅,賊蟲子,吸了爺爺的血不說,還送了一腦門的胞,爺爺咒你們下巴掌地獄,天天用巴掌招唿你們!”


    清晨的河水賊涼,曹滿胡亂洗了幾把後便背著生鐵鍋迴了驢洞,翻騰出儲存的口糧,將就著生啃起來。


    直到啃了個半飽不飽的時候,他察覺出一絲不對味兒的氣息。


    “阿亮呢?這家夥昨兒個夜裏陰了爺爺一把,但也不至於到現在都不露麵吧?”曹滿很是不解。


    “難道出啥事了?”心裏很不痛快,但曹滿不是斤斤計較的人,轉而擔心了起來。


    迴想起昨天的事來,整整一天都沒有見到寨民,曹滿越想越感到有些不對勁。


    將最後幾顆豆子往嘴裏一塞,曹滿出了驢洞,一路緊趕慢趕朝老龍寨趕了過去。


    到地方一看,曹滿有些傻眼,以往空蕩的寨門多了不少的路障,還有身穿警服的警員在那把守著,而且還都是熟人。


    折耳根,臭泥鰍,老火腿,涼米線......


    曹滿如數家珍般掰著指頭一個個數著,敢情縣警所的所有警員都在這呢。


    眉頭一皺,曹滿暗感不妙,就在這時,有人出聲喊道:“喂!我說那背著大鍋裝王八的龜孫是誰呢?別攔著道路,給老子滾遠點!”


    換做以前,曹滿才不願搭理對方,有多遠他鐵定走多遠,可現在......


    “嘿嘿,折耳根,是我,我是曹滿。”帶著笑臉,曹滿小跑了上去。


    “曹滿?”


    折耳根狐疑的用目光打量著來人,似乎有些拿不準,身旁老火腿幾人也圍了過來,大夥上一眼下一眼,足足三十六眼才確定了他的身份。


    “我去,曹滿,是掉溝裏了還是鑽洞去了?瞅瞅你這衰樣,王八滾泥潭,比泥鬼還泥鬼。”幾句話,周圍幾人哈哈大笑了起來。


    曹滿白眼一翻,大爺的,什麽玩意!曹爺陪笑裝孫子,你還來了勁是不?當心爺爺涼拌了你喂王八。


    沒有理會對方的冷嘲熱諷,曹滿問道:“我說哥幾個,你們守在這裏是幾個意思?”


    “就一個意思,封寨!”老火腿摳著鼻孔說道。


    “封寨!”曹滿心裏一涼,“為啥要封寨?當初不是和趙所長約定好了嗎?”


    “這事我們不清楚,也懶得問,不過趙所長說了,除非段虎露麵,否則今兒個封寨,明兒個可就要拆了寨子。”折耳根迴道。


    一聽這話曹滿明白了,原來趙青河是在逼迫段虎露麵,生怕對方逃走。


    “那如果虎爺迴來了呢?”


    “迴來也是一樣,瞅見沒?牆上可貼著告示呢,老龍寨乃不法之地,必須徹底鏟除,也就是說,打從昨兒個開始,本縣就再也沒有老龍寨這個地方了。”涼米線接過話茬說道。


    “那寨裏的人怎麽安排?”曹滿發急的問道。


    “想知道?”折耳根陰笑了起來。


    曹滿悶氣的點點頭,丫的,曹爺不想知道問你作啥?


    “嘿嘿,簡單,跪地上叫聲爺爺,爺爺就告訴你。”一句話大夥又笑了起來。


    曹滿臉蛋抖三抖,禿眉動兩動,腦門上的蚊子胞都能飆出黃水。


    “咋滴,不願意嗎?”見曹滿臉色難看,折耳根輕蔑的問道。


    “是不是我跪下叫爺爺你就告訴我?”曹滿忍氣吞聲的反問道。


    “這可說不準,要看爺爺的心情如何了。”看出曹滿的軟肋所在,折耳根坐地起價,故意刁難了起來。


    “你想怎樣?”曹滿壓著火問道。


    折耳根摸著下巴尋思了一會兒,“不如這樣好了,你挨個兒給我們每人磕三響頭,再叫三聲爺爺,到時我就告訴你。”


    說著話,折耳根招唿其他人也湊到了近前,一個個嬉皮笑臉的看著曹滿,就等著對方跪地磕頭叫爺爺。


    “我去你大爺的!”


    忍無可忍的曹滿怒火衝頭,一記老拳砸了上去,揍得折耳根鼻血直流,慘叫一聲就地翻滾了起來。


    “巴子的,敢在我們麵前動手打人,真當自己還是治安大隊長,常家的姑爺不成?哥幾個,揍他!”老火腿惡吼一聲揮拳就打,其他人也擼起袖挽圍了上來。


    曹滿冷哼一聲,側頭讓過打來的拳頭,隨後抬腿對準老火腿的胯下就是一記膝頂。


    這招可是從方武身上偷師學來的,盡管威力沒對方的大,但對付區區一個老火腿還不在話下。


    當即老火腿疼得臉嘴發青,彎腰收襠,雙手捂著胯胯嘴裏痛唿了起來,“啊喲喲,啊喲喲......”


    “曹爺啊喲喲你個鳥蛋!”


    暴怒的曹滿來了招衝天炮,老拳轟在了老火腿的下巴上,揍得這家夥雙眼翻白,掉兩顆碎牙後仰麵倒地,聲兒都沒出便昏了過去。


    涼米線幾人大吃一驚,這還是往日懦弱無能的曹滿嗎?咋跟個兇神一樣,出手就能幹趴一個,瞧著勢頭,硬抗的話非吃虧不可。


    眾人往後退去,目光驚詫的盯著曹滿,對地上又是翻滾又是昏迷的同伴不管不問,跟沒那迴事一樣毫不在意。


    曹滿冷笑一聲,怪不得都說硬的怕橫的,橫的怕狠的,狠的怕不要命的,看來此話不假,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隻要自己強橫發狠不要命,就沒人敢欺負他。


    地上折耳根還在翻滾叫喊著,曹滿嫌呱噪,直接上去補了一腳,招數陰了點,正正踩在對方的肚子上,折耳根一聲慘叫,翻眼也昏了過去。


    “咋,這就昏了?中看不中用的廢物,酒囊飯袋一個,呸!”吐口吐沫,曹滿指著周圍幾人問道。


    “知道剛才曹爺那招叫什麽名字嗎?”


    大夥搖搖頭,不就是用腳踩人嘛,誰不會,這還有名堂不成?


    “嗬嗬,這叫牛蹄踩蛤蟆,一蹄子下去就冒泡!”曹滿得意的說道。


    眾人白眼相向,去你丫的牛蹄踩蛤蟆,就你那蘿卜腿,豬蹄差不多,還蛤蟆呢,撒泡尿照照,就屬你像蛤蟆。


    “涼米線,過來!”看著被嚇慌了神的眾人,曹滿高聲喊道。


    “啥,啥事?”涼米線腿肚子直打轉,吞吞吐吐的問道。


    “廢什麽話,給我過來!”曹滿提高嗓門叫道。


    “誒!”涼米線還真聽話,躬著身子哈巴狗般小碎步靠了上來。


    “我問你,接下來老龍寨的人會如何安排?”曹滿恢複了以往當大隊長的神氣樣,趾高氣昂的問道。


    “這個......”涼米線眼珠滴溜溜亂轉,似有什麽難言之隱。


    “啞巴了?說話!”


    曹滿掄起巴掌給對方臉上就是一下,抽的涼米線原地轉了三圈才停下,帽子也飛了,捂著發青的臉蛋昏悠悠的東張西望著。


    “找啥呢?”曹滿好奇的問道。


    “找,找北呢。”涼米線順嘴答道。


    曹滿聽著是又好氣又好笑,找北?爺爺送你找老牙!


    又一巴掌抽了上去,涼米線再轉三圈,張嘴吐出了一顆發黃帶血的老牙。


    懶得理會嗞哇亂叫著的那貨,曹滿用手點指臭泥鰍說道:“你,過來!”


    臭泥鰍多滑,跐溜一下鑽進人群沒了影,曹滿嘴角一抽,姥姥的,忘了這貨比誰都奸滑,早知道先賞一巴掌再說。


    沒了臭泥鰍,曹滿目光掃向了其他人,嚇得眾人望風而逃,沒幾下,除了躺地上的三人之外,都跑了個精光。


    “呸,就這些窩囊廢還敢來封寨,曹爺賞你們屁股開花!”曹滿罵咧兩聲,伸手就想把涼米線提溜起來,就在這時......


    “砰!”


    射來的子彈打在了離他不遠的土裏,濺得土渣四飛,硝煙冒出。


    “是誰打冷槍,有種站出來!”曹滿心裏一驚,但表情還算鎮靜。


    “曹滿,老子就納悶了,你這家夥的生命力咋比蟑螂還強呢?丟了官死了婆娘沒了家,不但對你沒啥影響,反而活得還挺滋潤,到哪都能生存下去。”


    “楊大誌,原來是你這黑心肝的小人,給爺爺滾出來!”


    曹滿不聽還好,一聽眼睛就冒了火,對方的聲音他太熟悉了,熟的放個屁他都能聽出是啥音兒。


    不過很快曹滿臉上的怒色便煙消雲散,轉而換上了一副驚喜之色。


    看著被人攙扶出來的楊大誌,曹滿咂咂嘴,嘖嘖,真夠慘的,也不知是造了哪門子的孽,幾乎都沒了人形。


    瞅瞅,頭包紗布跛腳歪嘴,走路像鴨子,一扭一扭的左右腳不搭調,究竟是得罪了哪路高人,下手也忒狠點了。


    曹滿心裏發笑,有機會的話一定要認識一下這位高人,也好領教對方的風采。


    “楊大誌,咋成了狗熊了?我說你這家夥是不是狂窯子沒給錢,被對方一腳從床上踢下來了?”曹滿挖苦著笑道。


    “狗東西,你說什麽?”楊大誌模樣是衰,但臉色依舊兇狠,目光中閃爍著陰毒之色。


    如今的曹滿已經脫胎換骨,對方那點兇勁還嚇不倒他,非但不害怕,相反他笑得更歡了起來。


    “哈哈,對不起,是我說錯話了,就你這傷勢,咋可能是被人踢下床造成的?要我說,怎麽的也是被踢下床後又被老鴇追打,跌下陰溝還被野狗攆,最後滾了樓梯摔破頭,瘸腿崴腳被牛踩,對不?”


    楊大誌氣得牙根發癢,生氣不說,他還挺納悶,曹滿這家夥咋知道自己是怎麽受的傷?盡管內容有些出入,但大致沒錯,特別是狗攆牛踩這幾件事,都能一一對上號,莫非是有人把自己的醜事說了出去?


    想到這,楊大誌扭頭怒視著身旁幾人,眼神兇得要吃人。


    眾人一見嚇得直縮脖,心裏不斷打著小鼓,不知道頭兒這是咋了,咋變臉跟翻書似的說變就變?


    楊大誌悶哼一聲,似乎明白了什麽,就衝著這些人閃躲飄忽的眼神,不是他們說漏嘴的才怪。


    “一群飯桶,之後再收拾你們!”


    楊大誌撂下的狠話聽得大夥都蒙了頭,相互間瞅瞅,弄不清楚狀況,想要開口問個明白,可誰敢出聲呢?


    皮癢的倒是敢出聲,可問題是誰的皮子都敢不癢,癢也自己撓,不勞煩他人。


    訓斥之後,楊大誌的心情非但沒有好轉,反而更加暴躁了起來。


    瞪著眼珠子他厲聲喝問著曹滿,“老子問你,是誰給你的膽子敢在這放肆?還有那個黑臉段虎呢,他怎麽沒來?”


    曹滿抓著腦門上的疙瘩,左抓一下右撓兩下,忙了個不亦樂乎。


    楊大誌......


    “喂!耳聾了還是啞巴了?沒聽見老子問你話嗎?”


    曹滿眼皮抬了抬,“啊?你是在跟爺爺說話嗎?”


    “就是老子!”楊大誌眼珠都要冒出了紫血。


    大夥一聽這個樂,都是些啥話?張嘴一個老子閉嘴一個爺爺的,敢情說了半天,頭兒是兒子曹滿是爹,是兒子在和爹說話呢。


    喂!我的頭兒,腦子能再笨點嗎?豬腦子都比你好使。


    大夥偷樂不吭聲,憋得一個個臉紅心癢癢,跟貓撓似的甭提多難受。


    “哦,爺爺聽著呢,說吧,啥事?”曹滿吐口吐沫在手上,隨後往腦門上吐沫兩下,接著自顧自的說道。


    “都說口水能消腫止癢,不知道這法子靈不靈,先試試再說。”


    楊大誌火冒三丈高,扯著高音抖了起來,“該死的曹滿,你到底聽沒聽老子在說話?”


    曹滿把嘴一歪,不樂意的迴道:“眼瞎了還是耳聾了,爺爺聽著呢,有話說有屁放,別唧唧歪歪的像個死拉拉。”


    楊大誌青筋暴起,差點飆老血,我去你大娘的死拉拉,啥詞兒,咋聽著這麽別扭,說人話行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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