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炸的波及下,以破廟為中心,地陷不斷向外擴張出去,一層層的泥土沙石,伴隨著可怕的轟塌聲,傾瀉向地陷的深處,短短幾瞬的時間,整個廟宇已經消失不見。


    曹滿魂飛天外,背著段虎拚命朝破院外跑去,然而沒跑出幾步去,他就已經吃力不住。


    身體的虛乏,再加上段虎那魁梧的身體,特別是腳下晃動不已的地麵,“撲通”一下,曹滿摔倒在地。


    這一跤摔得他眼冒金星、肚腸發青,虧得那身板豬肉,耐壓耐抗,否則就段虎的體型,換個青黃寡瘦的小身板,不被壓癟了才怪。


    即便如此,曹滿也是吃老了罪,哼哧幾下愣是沒有爬起來。


    “虎爺,虎爺你醒醒,再不醒來我們兩個誰也活不了!”驚恐中曹滿大聲唿喊著。


    奈何陷入昏迷的段虎任他如何唿喊,始終沒有絲毫的反應,直挺挺的趴在他的背上一動不動。


    眼瞅著塌陷的裂痕就要蔓延到身後的人臉香爐附近,曹滿急得是滿頭大汗,不要命的挪動身體,想從段虎的身下爬出來。


    就在這時,他忽然感到身上一輕,不等有所反應,有人架起了他的手臂,隨後帶著他衝了出去。


    ......


    “轟,轟......”


    等到整個荒廟以及周邊數十米範圍的地表都陷入地下的時候,曹滿癱坐在地上,看著眼前的巨大地坑,心裏一個勁兒的直冒涼氣。


    剛才真是好險,要是再遲晚上那麽一步,非被陷入的沙石活埋了不可。


    這會兒他不僅感到了劫後餘生的慶幸,同時也感到了深深的後怕。


    “寒大叔,剛才真是謝謝你了,要不是你的話,我......”


    緩過這口勁兒後,曹滿轉頭看向了身旁,臉上帶著真摯的感激。


    寒嶽沒有說話,隻是用手輕輕擺了擺。


    “寒大叔,你怎麽了?”見老頭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早已沒有了初見時的風采,曹滿不解的問道。


    寒嶽依舊沒有說話,看了兩眼陷入地下的荒廟,歎息一聲背過了身子。


    “阿妹,寒大叔他......”


    曹滿疑惑不解的看向了虎千斤,卻發現對方正默默地擦拭著臉頰上的淚水,眼眸都已經哭紅了。


    這一下曹滿才察覺到了不對勁兒的地方,再瞅瞅段虎身旁同樣陷入了昏迷的海子,心裏一下就不安了起來。


    之前由於太過驚慌,以至於曹滿根本沒有留意到其他事情,現在迴過了勁兒,他頓時從地上站了起來。


    “阿妹,大誌哥和小誌哥呢?怎麽不見他們兩個!”曹滿顧不上什麽,抓住虎千斤的胳膊發急的問道。


    “耗子哥,他們,他們......”虎千斤哽咽難言,眼中的淚水像掛了珠串似的落下。


    “你倒是說話啊?他們怎麽樣了,他們到底怎麽樣了?”曹滿心裏“咯噔”一下,更加焦急了起來。


    “他們死了,他們都死了......”虎千斤哭喊一聲,雙手掩麵,哭得更厲害了起來。


    “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曹滿退後幾步,神色有些呆滯。


    說實話,曹滿對這兄弟倆映象並不深,更談不上什麽感情,但有一點,要不是因為他的話,對方也不至於死在了將塚之中。


    迴想當初段虎的交代,讓他千萬別帶人下來,怕的就是發生什麽意外,但那時的曹滿一時心急,把段虎的話直接當成了耳旁風,現在看來......


    曹滿心裏一陣的內疚,他抬手對著臉上狠抽了起來。


    “耗子哥,耗子哥你幹什麽?住手,你瘋了不成?”


    虎千斤見勢大吃一驚,顧不上哭泣,急忙一把拉住了他的雙手。


    “阿妹你撒手,撒手!我不狠狠抽自己幾下,如何對得起大小誌兩兄弟?我就是個王八蛋,狗雜碎!我不是人!”


    曹滿懊惱的吼著,想要把雙手抽迴,但沒有對方的力氣大,嚐試了幾下都沒有作用。


    “耗子哥,你別這樣折磨自己,大誌哥和小誌哥的死根本就不關你的事,他們,他們是被那隻怪物害死的。”虎千斤拉住曹滿的雙手哭著說道。


    “不,不是這樣的,當時虎爺就再三交代給我,讓我不能帶你們下去,可我呢?我他娘的是個混蛋,是我害死了他們,要不是我,他們也不會死......”


    說著話,曹滿眼睛也紅了起來,沒幾下,淚水流了下來。


    也許是對於大小誌兩兄弟的愧疚,也許是痛恨自己的魯莽,也許是想起了失去的家人,也許是發泄內心的憋屈和憤懣......


    當第一滴淚水流下的時候,他再也無法控製自己的情緒,不由得嚎啕大哭了起來......


    夜風依舊寒涼,夜色如此慘淡,山野蕭瑟,月光萋萋。


    曹滿的哭聲劃破了夜的寂靜,給本就蕭寒的夜色又帶來了幾分悲戚。


    ......


    不知過了多久,一直沒有出聲的寒嶽,轉身來到了曹滿的身旁,輕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又摸了摸虎千斤的腦袋。


    “生亦何歡死亦何哀,你們兩個也別哭了。”


    “可是阿爹,大誌哥和小誌哥死的太慘了,我連他們的屍骨都找不到,就這麽被孤零零的埋在沙石裏,我......”


    “唉......”寒嶽口打唉聲,搖了搖頭。


    “阿妹,記得我們老龍寨的話嗎?”寒嶽問道。


    “記得,我記得。”虎千斤點了點頭說道。


    “我們老龍寨的男兒,活著的時候,都是鐵錚錚的漢子,流血流汗不流淚,心胸像山一樣遼闊,像天一樣坦蕩,死後能化為山鷹,守護著我們的家園,祝福著我們。”


    “對,這就是我們老龍寨的好男兒,阿爹相信他們的靈魂一定能化作山鷹,翱翔天際,在天上保佑著我們。”


    寒嶽抬著頭,目光投向了深邃恆古的夜空。


    曹滿把鼻涕眼淚一擦,對著消失了的荒廟拜了幾拜。


    “大誌哥,小誌哥,你們兩個才是正真的爺們,耗子我敬重你們,我也替虎爺謝謝你們,一路走好。”


    寒嶽欣慰的看了一眼曹滿,隨後說道:“走吧,該上路了。”


    在寒嶽的帶領下,曹滿和虎千斤分別護送著段虎和海子,身影漸漸隱沒在了昏暗的山嶺中。


    一會兒,一陣悠揚的歌聲傳來,迴蕩在了寂寥的山嶺中......


    “山那個高喲水兒青,潺潺的溪流魚兒歡,林子的鳥兒喳喳叫,這是我的家鄉我的家。”


    “天那個藍喲雲兒白,悠悠的微風草兒綠,滿山的牛羊遍地跑,這是我的夢想我的夢。”


    “走那個山喲趟那水,層層的蒼嶺玉帶鎖,馬幫的鈴聲山間響,這是我的心願我的心。”


    “迎那個春喲送那秋,燦燦的麥穗沉甸甸,阿妹的笑容心頭綻,這是我的情懷我的情。”


    ......


    歌聲輕揚優美,本該歡動喜悅,此時卻有些淒涼和滄桑,唱歌的人不是虎千斤,而是她的阿爹寒嶽。


    不知為何,當歌聲停下時,老頭暗中擦拭了一下眼角的淚水,蒼老的麵容又多了兩條風霜的刻印。


    ......


    離著荒廟不遠的樹林中,樹枝上站著一位身穿夜行衣的黑衣人,此人眼中寒光爍爍,遮掩的黑布下,嘴角露出了一絲冷酷的笑容。


    “不錯,能在屍血將臣的屍威下活過來,看來是我小瞧你了,不過段虎,下一迴可沒這麽輕鬆,要怨就隻能怨你非要來趟這渾水,要怪就怪你有眼無珠,惹了你不該惹的人,哼哼......”


    忽然黑衣人神色一動,嘴裏的冷笑聲隨之停止,隨後他定睛觀察了一下從暗處出現的人影,眼中閃過一抹厭惡、憤恨之色。


    “老雜碎,你終於沉不住氣了,哼!你給我等著,我們之間的恩怨也該到清算的時候了。”


    黑衣人壓住出手的衝動,暗罵兩聲後跳下樹枝,很快消失在了樹林中。


    這時,坍塌的荒廟外圍站立一人,此人身穿灰色的中山裝,身材有些發福,腹部微凸,花白的頭發,臉色倒挺紅潤,看樣子保養的還算不錯。


    如果曹滿這會兒還在的話,一定能夠認出來人,正是他的頂頭上司,麻縣縣警所的所長趙青河。


    趙青河圍著坍塌處來迴走了幾步,臉色陰沉似水,抬腳將一塊土石踩碎,嘴裏罵道。


    “該死,如此重要的線索就被這麽輕易的毀去,可惡,可惡至極!”


    “趙老,這件事......”


    這時候,趙青河身旁走來一位年輕的男子,身材挺拔,神色峻冷,刀削般冷酷的麵容上,雙眼陰寒冰冷。


    “廢物,都是廢物!一點小事都辦不好,通通是廢物!”趙青河瞅了一眼來人,開口一陣臭罵。


    男子臉色不陰不陽,似乎早已習慣了對方的訓斥,半弓著身子,十分安靜的站在原地。


    發了一通火後,趙青河悶悶的出了口氣,接著他問道:“你是怎麽辦事的?荒廟地下藏著這麽重要的線索,居然一點都沒有察覺?”


    “是屬下辦事不利,請趙老責罰。”男子並沒有找絲毫的借口,而是十分恭敬的說道。


    “方武,你也算是龍寶局數一數二的得力幹將,如此明顯的失誤不應該在你身上出現,說,究竟是怎麽一迴事?”趙青河壓了壓火問道。


    “迴趙老,這座荒廟我們也曾查探過,但屍蠱花這種邪物隻會在晚上露出蹤跡,而我們一般都是白天行動,所以大意了。”叫做方武的男子答道。


    “屍蠱花......想不到居然是這麽陰邪的東西。”趙青河沉思了一會兒。


    “趙老,屍蠱花這種陰毒的蠱物極為罕見,即便是相關的記載上也敘述不多,更不用說催生此物的蠱術之法早已失傳,莫非此物的出現和巫鬼教的巫蠱之術有關?”方武問道。


    “巫鬼教......”趙青河又沉吟了片刻。


    “關於這個古老的教派我一直在研究,根據一些史料的記載,當初自杞國建立之初,巫鬼教隻是一個單純的宗教組織,是從烏蠻部族信仰演變而來,但後來不知為何,突然獲得了一種神秘的力量,僅僅數十年的時間,便壯大了自杞國的國勢和國運。”


    “但是這種力量雖然強大,卻極為詭異和陰毒,其中包含的許多巫術都需要用鮮活的生命來祭祀,而這生命早已超出了家畜動物的範疇,而是一條條的人命......”


    說到這,趙青河再次陷入了沉默,在他那張陰沉的臉色中,不知在琢磨著什麽東西。


    “趙老,你說自杞國的滅亡會不會和巫鬼教有關?”這時方武提出了疑問。


    “此事我不好的妄自猜測,不過縱觀曆史長河,一個國家的興盛衰亡,都和他的國運密切相關,有道是水能載舟亦能覆舟,而這水,便是運!這運又包含諸多的因素。”


    “順運則盛則強則旺,逆運則衰則敗則亡,當年的自杞國雖然強盛,然而它卻生不逢時,一方麵有南宋的覬覦,一方麵又有強勢的元朝入侵,再加上有違天和的巫鬼教,內憂外患,何來不滅之理?”


    趙青河簡單的解釋了一下。


    “不愧是趙老,滿腹經綸,學富五車。”方武迎合著讚歎一句。


    “少給我拍馬屁,有那工夫把該做的事做好。”趙青河訓了一聲,不過語氣卻比剛才溫和了不少,看來心裏還是挺受用的。


    “趙老,還有一事,就是那位......”


    “你是說那個來曆不明的黑衣人?”


    “不錯,正是此人,要不是他出手阻撓,我們也不會遲來一步,錯過了尋找自杞國葬的大好機會。”方武迴道。


    趙青河皺了皺眉頭。


    見趙青河沒有開口,方武又說道:“趙老,這個神秘人可不能小看,當時我和剛子一起行動,我負責盯住段虎,他負責外麵的警戒,可是等我迴來的時候,剛子已經沒氣了,要知道剛子手裏的功夫並不弱,可是卻被那人悄無聲息的給殺了......”


    方武還想說什麽,卻被趙青河出手打斷。


    “死了就死了,局裏不缺這樣的人,倒是你和那黑衣人交過手,照你看,那人底子如何?”


    “這個......”方武有些猶豫。


    “快說!”


    “論拳腳功夫,應該半斤八兩,但是此人極為詭異,身法也十分奇特,當時我急著向您匯報,所以沒敢戀戰......”方武迴道。


    趙青河悶悶的哼了一聲,嚇得方武趕緊低下了腦袋。


    “這個黑衣人你一定要給我查清楚了,還有,段虎那邊你也盯緊點,再有疏漏,你就不必在這待著了。”


    “是,屬下一定竭盡所能。”方武臉色一變,腦門上不由自主的滲出一層白毛汗。


    “段虎,你可千萬別讓我失望,否則的話,嗬嗬......”趙青河發出了一陣的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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