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滿已經憤怒到了無以言表的地步。


    能不氣嗎?


    說好的信任呢,還出生入死的兄弟呢?


    呸!不要臉的黑大頭,臉黑手辣心更毒,曹爺信了你的邪!


    麵對曹滿的指責和臭罵,段虎出奇的沒動氣,冷眼旁觀,看的不是曹滿,而是黑心爛腸的趙所長。


    當年,他不也是這樣被指責,被汙蔑,被拋棄的嗎?


    如今物是人非,但人心依舊,人性依舊,還是如此這般惡毒。


    “罵夠了嗎?”趁著曹滿氣喘的時候,趙所長淡淡的問道。


    沒罵夠,老子能一口氣從天黑罵到天亮,隻是,先讓老子把氣喘順了。


    曹滿繼續喘,老喘老喘的,一天的時間,看把他累的,跟狗似的。


    “你也別怪段虎把事情的真相都說了出來,因為即便他不說遲早我也會知道,這其中的緣由你猜猜看是為什麽?”趙所長問道。


    告密者人恆告之,黑臉你等著,你不仁在先,曹爺不義在後,等喘順了,別怪我翻臉無情。


    接著喘


    “恐怕你不知道吧,錢大戶早就把你們的勾當刻在了鐵丘墳的墓碑上,鐵證如山,你說是不是?”趙所長心情不錯的說道。


    啥?


    啥啥?


    這一下,尷尬了不是?


    曹滿顧不上喘了,一臉的難堪,滿心的羞愧。


    原來,就算黑臉不告密,自己的勾當也瞞不住,應了那句老話,紙包不住火,想要欲蓋彌彰,終究還是會真相大白。


    隻是


    黑臉,臉黑不要緊,關鍵是腦子能靈光點嗎?抹去字跡這麽簡單的小事都沒想到,榆木疙瘩,黑疙瘩!


    閃爍的眼神沒能逃出趙所長敏銳的目光,老頭嗬嗬一樂,話又來了。


    “你是在怪段虎為什麽不把墓碑上的證據毀滅是吧?勸你死了這條心,先不說那塊墓碑是生鐵打造的,想要毀去字跡並非易事,就是能辦到,倉促間,段虎有那閑心嗎?”


    “瞞天過海這一招,在我這行不通。”


    曹滿一拍腦袋,忘了當時黑臉忙著鬥老怪了,唉,時也命也運也,能怪誰呢?


    怪趙老狗,就這老狗最可恨,專下黑嘴,咬著就不放。


    狗屁的瞞天過海,信不?老子讓你王八過江,有去無迴!


    “喲,小眼挺犀利的,曹滿,現在你還有什麽話說?”


    能說啥?


    說饒了自己?你這黑了心腸的老狐狸會幹嘛?


    “對了,剛才段虎在背後一個勁兒的替你說好話,你應該感謝他,而不是埋怨他,更不該辱罵他。”說著話,趙所長臉上的笑意更濃了。


    誤會總算澄清了,可曹滿心裏非但沒有絲毫的輕鬆,相反,心情更加複雜了起來。


    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說得就是他這號人。


    好心當做驢肝肺,說得也是他這號人。


    忘恩負義,以怨報德,說得還是他這號人。


    曹滿羞愧難當,可惜他的外號叫耗子,但沒用耗子打洞的本領,否則這會兒打個洞多好?


    還要打個大點的洞,就這身坨,小了鑽不進。


    “趙所長,花槍耍夠的話,可以辦正事了,虎爺肚子餓得慌,沒時間在這瞎耗著。”一直未開口的段虎終於出了聲,聽說話的聲音,明顯有些不悅。


    “好,痛快!那我也就不廢話了,對於本案的告破,段虎功不可沒,但是考慮到案件的性質和影響,我隻能以個人的立場對你予以表彰,其他什麽嘉獎之類的東西一概沒有,雖然有些委屈你,但這也是實話,希望你能理解。”趙所長說道。


    多會說話,官腔一套一套的,一個簡單的“理解”,事情就這麽一筆勾銷。


    果然,理解萬歲!


    段虎冷哼一聲,“那些東西你就是給我,我也懶得要。”


    “至於你嘛”趙所長幹笑了兩聲後看著曹滿,故意拉長了聲調。


    曹滿喉結一動,幹咽下一口吐沫,審判的時刻到了,是成龍上天還是變蛇鑽地,都在這彈指一揮間。


    “不用這麽緊張,放心,法理不外乎人情,對你,我會法外施恩的。”


    判決前,趙所長給他喂了顆定心丸,然而看在曹滿眼裏,不知為何,心裏一陣涼嗖嗖的隻冒涼氣。


    接下來,趙所長麵色一肅,“曹滿身為本地的治安大隊長,因為玩忽職守,辦案不力,致使辦案人員殉職四人,理應撤其職務、收監候審”


    趙所長頓了頓,故意刺激一下頭冒小汗的曹滿,對方越是緊張他越開心,那種能拿捏他人命運的權力,能帶給他無窮的樂趣。


    “然而念在曹滿對此案盡心費力,對本案的偵破給予了一定的幫助,故而可以從輕發落,撤去隊長的職務,改為警員以觀後效。”


    “曹隊長,不,應該叫曹警員,你對我的判罰可還滿意?”末了,趙所長問道。


    說實話,曹滿一百個一千個不滿意,但是呢?


    總比擼去官職鋃鐺入獄強得多的多,最起碼,他還有一大筆家業可以繼承,東山再起不是夢想。


    有道是富貴不分家,先富再貴,遲早的事。


    曹滿的小算盤打得挺響,然而下一刻,趙所長的話無異於晴天霹靂,直接粉碎了他所有的希望和夢想。


    “至於常家,因為涉及錢家一案,雖然是被害的一方,可是行為極其惡劣,手段令人發指,為了杜絕這種醜陋、險惡的現象再次發生,理應查封名下所有家業和資產,全部充公。”


    查封?充公!


    曹滿咆哮一聲,那可是他的命根子,所有的前途和希望,沒了常家的產業,他屁都不是。


    忽然間,曹滿想起了段虎的話來


    烏鴉嘴,毒舌男,不帶這麽靈驗的!


    “趙所長,做人別過分,你要是把我趕盡殺絕的話,對你一點好處也沒有!”


    趙所長不以為意的露出老白牙,笑了個猥瑣,“曹滿,我說的是常家所有的產業,當然也包括縣城裏的那處老宅,因為這處老宅是劃在了常梅的名下,所以隻能委屈你另找其他地方安窩了。”


    臥槽!又一晴天大雷。


    曹滿栽晃兩下,氣得何止要吐血,吐肝、吐肺都有可能。


    果然,殺人不見血才是做可怕的手段。


    這一刻,曹滿寧願麵對兇殘嗜血的怪物,也不願直麵陰險歹毒的趙老狗,實在是鬥不過哇!


    “曹滿,開不開心,意不意外,驚不驚喜?”


    如果說,段虎的話像刀子,刀刀割肉,那麽趙所長的話就像槍子,槍槍爆頭。


    曹滿要氣瘋了,真的要瘋了。


    你大爺的開不開心,你姥姥的意不意外,你妹的驚不驚喜。


    姓趙的老狗,來來來,咱倆單練,老子不爆了你的卵子割了你的老鳥,老子不姓曹,姓,操,叫,蛋,操蛋!


    這一刻,趙所長卸去了偽裝,終於露出了歹毒真實的嘴臉,“曹滿,這就是和我作對的下場,今後你無權無勢,就是我手底下的一個小卒子,識相的乖乖給我跑腿,要是哄得我開心的話,說不定對你還有好處,否則的話”


    “哼哼,我會把你打迴原形,讓你再次迴味一下什麽叫做風餐露宿,什麽又是饑寒交迫,那種生不如死的日子,相信你還沒忘記吧?”


    撲通!


    曹滿跪地,失魂落魄的他再無一絲反抗的念頭,成年舊穀子的悲催往事浮現心頭,仿若噩夢般如影隨形,揮之不散。


    善惡到頭終有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時候一到恩怨盡報。


    現在的曹滿,到了遭報應的時候了。


    是活該,是可憐,還是苦逼?


    人生一場浮雲夢,夢醒時分萬般空。


    段虎搖了搖頭,其實剛才他和趙所長談完話後,就已經知道了曹滿將要麵對的命運,隻是那會兒沒多想什麽,覺得曹滿活該有此報應,但是現在


    看著滿身瘡痍、悲痛欲絕的對方,段虎心裏一陣不是滋味。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但,可恨之人又何嚐沒有可憐之處呢?


    這時候,去查看常家大院的那些警員紛紛跑了迴來,看著跪地失魂的曹滿,沒有絲毫的同情和憐憫,有的隻是譏諷、嘲笑和冷漠。


    嘰嘰喳喳的議論聲此起彼伏,像歡快的麻雀一般,樂此不彼。


    “幹什麽呢?咋咋唿唿的成何體統?”喧雜的聲音頓時引來了趙所長的不滿,一聲訓斥,場麵頓時就安靜了下來。


    “趙所長您別生氣,弟兄們是因為剛才檢查完常家大院,心神有些不安,這才私下議論了兩聲。”


    說話的這人姓楊,點頭哈腰的來到近前,在路過曹滿的時候,還往地上吐了口痰。


    趙所長抬眼看了看來人,臉上的不悅之色消退了不少,“大誌,管教好這些手下,記住了,下不為例。”


    “記住了,下不為例。”揚大誌陪笑作揖,不愧是趙所長的心腹,真聽話。


    “說吧,剛才你們去檢查大院,有什麽收獲?”趙所長問道。


    一聽這話,楊大誌臉色明顯有些不好,他略微停頓後說道:“所長,常家大院裏實在是太慘了”


    趙所長一愣神,“慘,有多慘?”


    “之前我們進來的時候不是就聞了一股燒焦的臭味嗎?剛才我們仔細檢查了一下,老天,在那片還未燒燼的廢墟裏,堆滿了密密麻麻的枯骨焦屍,粗略估計一下,起碼有上百人之多”


    說到這,楊大誌一陣的反胃,臉色有些發白。


    趙所長點點頭,盡管他不待見曹滿,對常家也有所不滿,但如此慘案,任誰聽了,心裏都不舒服。


    “知道了,接下來你帶著弟兄們去把餘火澆熄,再把所有的骸骨清點出來。”趙所長吩咐道。


    揚大誌大張嘴著嘴巴,我天,大半夜挖死人骨頭?還是成堆的焦屍,讓人活不?


    “怎麽,不樂意?”


    “不是,我說趙所長,能不能找其他人來幹?那可都是被燒焦的屍體,老恐怖,老臭,老”


    “老你個頭,我這是在幫你鋪路,辦好了,大隊長一職非你莫屬,懂了嗎?”


    趙所長壓低聲音說道,可是呢,除了揚大誌之外,離著近的段虎和曹滿同樣聽了個一清二楚,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反正曹滿身子一顫,臉色更苦逼了。


    “哈哈,太好了,多謝趙所長提拔,您放心,屬下一定會好好孝敬您的。”揚大誌一臉興奮的笑道。


    “對了曹滿他”興奮之餘,揚大誌好奇的問道。


    “他?”趙所長陰笑著看了一眼說道:“他可就慘了,官職一擼到底,家產充公,今後就是你的手下了。”


    “是嗎?這下可有樂子了,所長大人,您說該怎麽收拾他呢?”揚大誌眼睛笑眯成了兩條縫。


    “那是你的事,去吧。”趙所長拍了拍他的肩頭。


    “風水輪流轉,該著我揚大誌揚眉吐氣的時候到了,哈哈哈!”大笑聲中,揚大誌對著曹滿又吐了兩口吐沫,隨後帶著手下樂顛顛的走了。


    段虎看了看夜色,月色濃濃,星光漸淡,時候已經不早了。


    “趙所長,事情我已經辦完了,現在我的嫌疑是不是可以洗清了?”


    “嗬嗬,這個自然,你不但洗清了自己的嫌疑,還給本縣立了一大功,可惜”


    “打住,阿諛奉承的話你還是自個兒留著,既然現在沒我什麽事了,那麽我們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告辭!”說完段虎便打算打道迴府。


    “慢著。”趙所長把手一抬,攔住了段虎的去路。


    “怎麽,你還有事嗎?”段虎眉頭就是一皺。


    “不錯,還有一件事沒辦。”趙所長直勾勾的盯著段虎的口袋,毫不遮掩目光中閃爍著的貪婪。


    段虎眉頭一皺,“你該不會把主意打到那顆冥眼上麵吧?”


    “嗬嗬,你放心,冥眼這麽邪乎的玩意,我可對它沒興趣,隻是,此物再邪惡,也屬於國家的文物,身為本地的治安所長,有責任有義務代為保管。”


    段虎平淡的看了一眼笑容可掬的趙所長,鋼牙微微一挫,隨後笑了。


    “交給你可以,不過你就不怕冥眼作祟,步了常家的後塵?”


    “沒事,邪不壓正,何況算命先生也說過,我是有福之人,可長命百歲,可添福添壽。”


    段虎眉梢輕挑,“趙所長,你好像說過,民國年間不準有鬼神迷信邪說,算命先生的話你也信?”


    “嗬嗬,純屬娛樂,不說哪來的笑呢?”趙所長笑得更歡了。


    “原來如此”段虎也笑得更冷了。


    老狐狸,官腔打得真溜,換個地兒,虎爺能把你揍出屎來。


    “實話告訴你,我認識一位古刹的主持,那位高僧佛法精深,有著佛光護體,一切魑魅魍魎在他麵前都無所遁形,我打算讓他代為保管,這樣一來,不僅可以做到萬無一失,還能超度陰魂邪魄,何樂而不為呢?”


    段虎冷哼一聲,下三濫的陳詞濫調,騙鬼,鬼都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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