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單點頭。


    若非一派祖師駕臨,以他的道行,又何至於在人家麵前畢恭畢敬,不敢冒犯。陰陽家是九大流派之一,強者遍布天下,一旦得罪他們,憑小小的即墨城,可承擔不起怒火。


    “你聽說過此人?”


    楊崢前世專攻史學,當然知曉鄒衍的名號。鄒衍是齊國臨淄人,也是稷下學宮的著名人物,因盡言天事,有“談天衍”之美稱。想不到,他還健在人世。


    “在正史中,鄒衍和田單並非同時期。不過,這座大陸既能修仙煉道,延年益壽,一些戰國中期的大能強者,應該可以活到戰國末期,跟真實曆史有所不同……”


    他通過記憶得知,武道十二境,被分為四層樓,以鄒衍的煊赫地位,想來就是最頂樓的大宗師了。


    一念及此,他由衷羨慕傻福的運氣,感慨道:“我弟弟福緣深厚,能拜入鄒衍祖師座下,躋身陰陽家,以後必定前途無量。可惜,我當時不在場……”


    拜一派祖師爺為師,這是真正的一步登天。從今往後,傻福的輩分將會極高,整個陰陽家都得稱唿他為師叔祖,將是何等的風光。


    這樁福緣本來是屬於楊崢的,他卻無福消受,便宜了傻福,正應了那句老話,傻人有傻福。


    田單聞言,默不作聲,心裏感到慚愧,“我情願讓寶貝孫女嫁給你,等你日後知情,千萬別怪我啊!”


    楊崢繼續感慨道:“既然如此,選擇修行流派之事,還是等我去學宮後再定吧。世事難料,誰知道屬於我的福緣會何時降臨?”


    田單不好意思再提這茬,起身說道:“你傷勢未愈,還是早些休息吧。過幾天後,我再來給你講解陣道。”


    他悻悻離去。


    一夜無話。


    第二日,韓非前來探望。


    得知楊崢未受婚事羈絆、仍將去學宮修行後,他喜出望外,決定先行一步,讓楊崢安心養傷,務必在兩個月內趕到臨淄。


    兩人作別。


    十日後,楊崢大致傷勢無礙,田單開始傳授陣道知識,教他刻畫陣紋、使用陣符、擺設陣道等等。楊崢悟性極佳,一聽就懂,很快掌握不少基礎陣道。


    另外,田單傳授了火牛陣的大致運行原理,由於他心存戒備,楊崢境界又太低,他最終沒把整座大陣的核心精髓交出來。


    二十日後,楊崢恢複修行。上次煉化火牛內丹後,他的境界已提升到二境上品,離破境越來越近。


    經田甜提醒,參加學宮入試的青年,基本都在三境,即將完成築基期,因此,雖然有田家的舉薦,他仍得爭分奪秒地修煉,踏入三境後,才不致被淘汰。


    神魂被重創的苦頭,他已吃過一次,不想重蹈覆轍。


    當然,他沒忘記還有一項軟肋,那就是未曾修煉武技。田單知悉後,慷慨解囊,拿出自己的成名絕學,斬炎刀,親手指點楊崢。


    出於巨闕劍的緣故,楊崢本想修煉劍法,但田單勸告他,火屬性真氣剛烈兇猛,一如刀法勢大力沉,兩者才是絕配,不宜走劍法路子。


    這讓他想起那道殘魂的提醒,為了發揮龍魂霸體的優勢,最終還是決定練刀。


    斬炎刀,顧名思義,以烈焰裹挾刀身,助長猛烈刀罡,侵略如火。它所掠過之處,生機無存,擁有非常霸道的殺傷力,據說在兵家武技中名列前茅。


    楊崢得到它後,愛不釋手,廢寢忘食地練刀。由於他力量強悍,又有三昧真火加持,這套刀法施展起來,摧枯拉朽,氣勢駭人,令陪在身邊的田甜看得目眩神迷。


    一個月後,楊崢決定啟程。


    這一日,即墨城飄起鵝毛大雪。


    田甜喜愛踏雪冬遊,不肯改變日期,於是,兩人身披大氅,牽著墨血寶馬,在城外跟田單道別。


    老爺子心疼孫女,捏了捏她通紅的小臉蛋,眼神寵溺,“去了都城,不像在家裏,不能再由著性子來,遇到麻煩,就去找你那幾位世叔幫忙。”


    田家能坐鎮即墨,穩如磐石,都城裏自然有一些人支持他,維護他的政治地位,這點毋庸置疑。對楊崢而言,這是他入贅田家的好處之一,不會再孤立無援。


    田甜乖巧點頭,眼眶濕潤,也舍不得爺爺。


    田單又側身看向楊崢,板著臉說道:“我把甜兒交給你,你就得保護好她。若是有何閃失,別怪我心狠手辣!”


    楊崢用力點頭。


    田單歎息一聲,擺了擺手,黯然道:“女大不中留。我也老咯,護不了你們幾天,還是快快把翅膀長硬吧……”


    風雪裏,他須發銀白,麵容更蒼老許多。


    楊崢和田甜行禮後,縱身上馬。


    轉身之際,楊崢心意微動,忽然記起一事,轉身問道:“爺爺,我想知道,當年殺死您徒弟的仇人是誰?”


    田單曾說過,有人害死了他唯一的愛徒,他卻始終沒能報仇。


    老爺子霜眉蹙起,有些惱火,“連我都鬥不過的仇家,怎麽,你還想替我出頭?”


    楊崢凜然道:“不敢。我跟甜兒這趟出門,說不定會遇上對方,應該心裏有個底,暗中提防著他們,這樣就不至於被算計暗害。”


    他當然清楚,連田單都不敢招惹的仇家,必是大人物無疑。害人之心未必有,但防人之心不可無,他得謹慎行事。


    老爺子眉頭稍鬆,沉吟一會兒,吩咐隨從們離開。


    雪地裏隻剩祖孫三人,他才幽幽說道:“當年我徒兒打傷那人,名叫田建,也就是當今大王。”


    楊崢震驚無語。


    難怪田單報不了仇,原來仇家是當年的儲君、如今的齊王。若真要報仇,就得起兵謀反,對抗整個齊國,如此大逆之舉,田單如何敢做,隻能把這筆舊賬埋在心裏。


    年輕時就飛揚跋扈,敢當街搶奪財物,殺人泄憤,這又是一位怎樣暴戾的齊王?


    田單表情痛苦,“當年的事,就讓它過去吧,我徒兒以命相抵,大王已不再追究。你這次去都城,隻要別再想著陳年舊賬,別做蠢事,他就不會為難兩個小輩兒。”


    楊崢無言以對。


    田單不願多言,負手走迴城中。


    皚皚雪地裏,他踽踽獨行,背影佝僂而落寞。


    看到這一幕,田甜眼眶微紅,喃喃地道:“爺爺,您要保重……”


    兩人縱馬離去。


    片刻後,有名長髯老者尾隨他倆,暗中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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