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更快。她第二天便恢複神清氣爽。

    早上有一節專業課,西曼幾乎是蹦蹦跳跳著去的教室。健康真好。早早到了教室,趁老師沒來,教室裏都是聊天的聲音,蚊子一樣,嗡嗡嗡的作響。

    她們寢室的人總是集體行動,四個人坐一排。

    “說嘛!”

    西曼抿緊嘴唇,搖頭。

    “西曼——說嘛!”

    佳佳又在用她的撒嬌和笑容來對西曼進行狂轟濫炸。可沒用,她嘴巴緊,死活不說。

    如果告訴佳佳自己在大名鼎鼎的臣向北家做家教,後果……不堪設想。

    她的沉默,嫌疑頗大,連平常亮而不聞窗外事,一心隻讀聖賢書的蕭菲,都不禁湊過頭來,聽她們講什麽。

    “就是……住補課的小孩家啊,還能有什麽?”

    佳佳狠狠的“切——”了一聲,縮迴她自己的位子。

    可就當西曼以為維佳佳終於罷休不再纏著她問的時候,佳佳卻又湊了過來。

    “那……那個,惡少萬,我怎麽不知道他和你關係這麽好?”

    “萬萬不是惡少。”西曼糾正。

    她話裏的鄭重出乎意料,維佳佳愣了愣,隨後嘴巴就嘟起來了:“什麽嘛,這麽兇……”

    佳佳的聲音,說著說著,就這麽低下去。最後,像是徹底消失在喉嚨裏一樣,沒了蹤跡。而佳佳的視線,越過她的肩,落在她身後。

    她疑惑,迴頭,正見一個女孩子。

    “你就是顧西曼?”

    女孩問,眼裏有敵意,看得西曼心髒不自覺驟緊,慢慢站起來。兩個人視線平行。

    “你是?”

    “啪——!”的一聲。

    先是聲音傳進西曼的耳朵,然後她的臉頰開始疼。火辣辣得疼。

    “就憑你?你也配?!”

    女孩收迴手,看著西曼的臉頰。那裏,已經腫了起來。

    周圍沒了聲音。

    所有人,聊天的,看書的,無所事事的,全都看向西曼。

    所有人都蒙了。西曼站在所有視線的正中央,腦袋像被抽空了一樣,空蕩蕩的。

    西曼看到眼淚,一滴一滴,斷了線的珠子一樣,掉到桌麵上。

    女孩哭了,打濕西曼的課本。

    “溫晴微!你

    神經啊!打了人還哭?!”

    似乎是佳佳的聲音。西曼腦子混沌一片,這聲音傳進她耳裏,她卻聽不真切。

    眼前這個叫做溫晴微的女孩子,梨花帶雨地跑開。留下一個西曼,在眾人目光中,傻了一樣地站著。

    老師來的及時,在西曼險些被這些目光溺斃的時候踏進教室。

    唯一一次,西曼在課上聽不進任何東西。她趴在桌上,臉埋進雙臂間。

    有人輕輕地點點她的肩頭。

    佳佳遞過來一張紙巾。她抬起頭,佳佳得以仔細看她的眼睛。

    “我還以為你在哭。”

    西曼衝她笑,嘴角咧到最大:“我沒事。”

    “溫晴微她……為什麽……”

    “我,不認識她……”

    西曼的眼前,不期然再度浮現出那個梨花帶雨的女孩的臉。

    “怎麽連名字都不知道的人你都能得罪?”佳佳滿臉好奇。

    “她,是?”

    “溫晴微啊,她特有名!大英賽冠軍……”

    佳佳很少誇女生。她說溫晴微厲害,那就真的厲害了。

    全國大英賽冠軍,學生校長助理,足球寶貝……最後,佳佳滿臉豔羨的總結:“而且,她還是大名鼎鼎的臣向北朋友……”……這一瞬間,西曼覺得,自己的視界開始昏暗。

    ********

    計算機一個叫顧西曼的女的,無緣無故挨了隔壁學校校花掌摑的事,隻一天,便在學生之間傳出了幾個不同版本。

    晚餐的時候,西曼在一食堂角落,一邊收著餐盤,一邊聽著關於周圍人議論自己。

    “聽說很漂亮誒……”

    漂亮?嗯,謝謝謝謝。

    “她在她們係上還挺出名的……”

    出名?有嗎?沒有吧?

    “我認識她的,油嘴滑舌的很,不知道多會拍馬屁,哄得學生會那些幹部……嘖嘖嘖……”

    你認識我?那我現在離你這麽近,你怎麽沒認出我?

    “不是什麽好貨,到處勾引人家男朋友,這迴栽了吧,人家女生尋仇尋到教室裏去了……”

    勾引?你一女孩子家的怎麽說話呢哈?過分了啊!

    此時,一個盤子被遞到西曼眼皮底下。她一邊豎著耳朵聽還在那議論不休的那一桌人,一邊

    伸手,習慣性地接過盤子。

    把剩菜殘羹處理掉,是她的工作。

    可這個餐盤裏,菜,米飯,全是動都沒動過的。

    西曼要把盤子接過來,卻遇到抵抗。那個人,緊緊抓住盤子的另一邊,不放手。

    “喂!”

    “……”

    “是我!”

    西曼知道是誰,更不能抬頭。

    這個人卻死活不肯讓她順心,一手伸過來,托起她的下巴。

    她別過臉去,他的手便追過來,把我下巴扳正,要她麵對他。

    西曼把餐盤用力推還給他。

    菜的湯汁,就這樣濺到他的身上。太空色的羽絨服,蒼白的臉,狼狽的男孩子。

    萬佑禮低頭看自己衣服上一片狼狽,再抬頭,看西曼,眼裏並沒有責怪。

    “我現在在工作,沒事別來煩我!”

    西曼也知道自己遷怒於萬萬不對。可是,沒辦法,他是唯一一個可以任她發脾氣的人。

    看見他,她就會變的莫名其妙,變的不像自己。

    自己應該是那種雜草一樣的人。那種生命力強悍到讓老天都嫉妒的人。

    她過了17年雜草的生活,長到這麽大,從不對人大吼,很少拒絕別人的要求,笑,開心的,難過的,她都笑。

    可就是在萬佑禮麵前,她做不到,在他麵前,她不要做雜草。

    “你挨打了?”

    “……”

    “那個叫溫晴微的?”

    “……”

    “她為什麽打你?”

    “……”

    “你再不說話……你是想急死我是不?”

    “你有病啊,死啊死的,很好聽嗎?”

    她說著,衝他笑一笑。

    他看她的彎彎嘴角,看她的眉眼,仔細看,終於舒了口氣,戚戚然放開她下巴。

    “我就是有病。你不知道?”他伸出手,要她看他手背上的針印。

    她低眉,就見他小麥色的手背上那幾個小血點和大片青紫。

    “我前天一迴家就感冒,現在還沒好,虛著呢。”他可憐巴巴地說,眼梢卻微微笑。

    “有病還到處亂跑?”

    西曼不禁有點擔心。這小子是被疼大的,體質遠沒她好,同樣

    是前天受寒,西曼現在已經生龍活虎,他卻仍頂著一張慘白慘白的臉。

    “我來學校,到勤工助學部有點事。”

    “真稀罕,你去勤工助學部?”

    “啊,怎麽啦?準你去不準我去啊?”

    “你去那兒能幹什麽?”

    他欲言又止,撓撓頭,看看西曼,最終撇了撇嘴,“還不是因為你?我那時候找你找不到,問學部的人,他們死活不肯告訴我你在哪裏當家教,說是什麽隱私。我急了,想也沒想就帶著幫人開著軍警的車就直奔副辦他家去了。這不,我老爸知道了,打越洋電話迴來叫我去給那副辦道歉。”

    西曼笑了。活該!

    他不滿意,“你看你,我都挨了半天訓了,你還笑?沒良心的東西!”

    他張牙舞爪,作勢要捏她臉。她躲得快,沒叫他得逞。

    這時,一個聲音竄進兩人的嬉笑怒罵之間。小聲的,膽怯的:“佑禮?”

    西曼窺一眼聲音源頭——不遠處那女生,拉下臉來:“你女朋友?”

    他不說話,點點頭。

    “又換了?”

    “嘿嘿……”

    “你女朋友來了,有人陪你了,”她做了個請的姿勢,“你還不快滾?”

    “怎麽說話呢?這麽粗魯?”

    他還挺介意,眉心蹙起。

    “思想有多遠,你就給我滾多遠……”

    她皮笑肉不笑,語調柔和。

    他敗下陣來,以滾的速度跑離她麵前。

    不是沒恨過這樣的萬佑禮。他現在有這麽好的生活,全靠他老爸,而他老爸的命,是拿她老爸的命和她的好日子換來的,而他,幾乎是變相地,拿了她爸的命和她的好日子,去換他一打接一打的女友。

    可她想,自己是大人,應該明白這一切都是命,沒什麽好恨的。

    可誰又命中注定過不得好日子呢?

    ******

    直到看著萬佑禮的背影消失在樓道口,西曼才猛然記起自己未完的工作。迴頭看那不知不覺已經堆得小山一樣的盤子,不禁冷汗直冒。

    ********

    西曼被叫到了勤工助學部。迎接她的,是副辦千年老妖一樣的臉。

    她大概能猜到他叫自己來的原因,可是事實卻不是她所料想的那樣。

    “西曼啊!”

    西曼聽著他這麽叫自己,隻能笑,扯著嘴皮笑,笑容不太自然。

    “你那份家教的工作,做得怎麽樣了?”

    “還行吧!那小孩,乖,挺容易教的。”

    “這樣啊……”他皺起了眉,“我們這裏有份新工作,我看著覺得挺適合你。也是教個小學孩子的功課,孩子的家長你也熟,就是教你們微積分的江教授。你要不要……考慮一下?薪水多很多。”

    他一個老師,還要這樣操心學生的事,他自己對此也是百般不願意,可萬佑禮家那麽大個背景,萬佑禮要他安排另一個人接替顧西曼的工作,他這個人情不得不賣。

    西曼遲遲沒有迴答,半天,才低聲說:“那……要怎麽跟臣子墨的家長解釋?”

    “這不是問題,反正我們幫你簽的是一個學期的家教合同,學期結束了,合同就作廢的。”

    錢,對於西曼,永遠是個很大的誘惑。隻是,此刻,另一樣東西擺在她的麵前,她被它蠱惑,她暈頭轉向,暈到現實之外,連養活自己的第一要務都忘得一幹二淨。

    她想到臣向北的笑容,蠱惑的根源。

    西曼出了辦公室。

    走著走著,無來由地迴想起當他聽到她說“我覺得現在這個工作很好,我暫時不想換”時的表情。

    副辦,子墨,臣向北。他們的臉,在西曼的腦海濾過。

    最後,是溫晴微的臉。

    漂亮的、無懈可擊的臉……

    西曼匆匆忙忙折迴去,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在辦公室門口,撞見提著公事包正準備下班的副辦。

    “副辦,你說的那個家教,是不是下個學期一開學就可以開始?”

    世界很小

    “喂!喂喂喂!”

    一隻纖纖玉手在西曼眼前拚命晃。西曼被晃得眼暈,習慣性地皺眉頭。

    “幹嘛?”

    “你又發呆。死不死的樣子……怎麽了這是?沒吃好還是沒睡好?”

    西曼受不了佳佳的鼓噪,小聲嘟噥一聲,捂住耳朵趴在桌子上。

    “喂!問你話呢!”

    “……”

    “怎麽了?”

    “……”

    “難不成是……有了?”

    西曼“噌”的一聲抬起頭來,

    推她一把:“神經!沒有的事兒!”

    “你看看你,兩眼無神,印堂發黑,注意力不集中,”佳佳兩手捧住西曼的臉,左看看右看看,“一看就是有事。跟姐姐我說說,什麽事兒?”

    “沒。”

    西曼撥開她的手,憤憤然,卻不知道是在氣誰。

    “雙休日出去玩不?”

    “……玩什麽?”

    “逛逛街啊,看看電影,吃點東西什麽的。”

    “我沒錢。”

    西曼頭埋在雙臂間,溢出悶悶的聲音。

    “天!你都來北京大半年了,你說,除了那什麽三壇,你還去過哪些地方?”佳佳撫著額頭,一副受不了的樣子,“而且,有人給我介紹對象來著,你得跟著去參考參考。”

    西曼昏昏欲睡,強打起精神:“誒——你,和小卷……怎麽了?”

    “我看見他跟別的女的來事。其實也沒什麽,就那麽迴事。”

    “……”西曼眼睛倏地睜老大。

    “我沒跟你說?我跟那卷毛吹了!”

    佳佳說的很輕鬆。

    西曼抬起頭看她。她臉上是不容他人撼動的驕傲,可西曼覺得她現在不高興,微微揚起的眉稍,雖然驕傲,卻也是憂鬱的弧度。

    西曼最終還是答應了佳佳,周末出了門。

    哪知道北京的五月也是可以這麽熱的。

    她們兩個坐在露天的遮陽傘下。

    西曼探出頭去,看著頭頂的豔陽。

    這裏熱,火爐一樣,兩個女孩子,額頭上都蒸出了細密的汗。西曼挨不住熱,佳佳也好不到哪去,一直用手扇著風。

    正值兩人已接近被蒸熟的臨界點時,一杯掛著冰珠的冰淇淋奶昔,被端到西曼麵前,另一杯,則放到了佳佳麵前。然後,男生坐了下來。

    這個男生正好坐到了西曼邊上。之前,他們三個人一道走,男生其實並沒有和自己說上一句話,西曼也安得做聽眾,不用費盡心思想話題。

    現在,兩個人離得近了,西曼才終於得以看清他的長相。

    閃著俐落光芒的雙眼,嵌在一張輪廓含帶一絲稚氣的臉上,嘴唇厚實,嘴角揚起,神采飛揚。

    冰淇淋冒著涼氣,西曼舀一勺子送進嘴裏,頓時從頭涼到腳。舒服。

    佳佳湊過來跟西曼咬耳朵。

    “這個男的……怎麽樣?不錯吧!”

    西曼全身心地吃著,胡亂點點頭。

    “咱們學校建工的。人特好,簡直……白馬王子嘛!”

    “白馬王子?”西曼思忖著這個詞,莫名其妙,又想到臣向北,搖搖頭,不準自己大白天胡思亂想。

    西曼側過頭看佳佳:“白馬什麽的王子什麽的,你還是自己留著吧。”

    西曼臉扭曲了一下,很快恢複:“我也想啊!可你沒看見?他可一直盯著你看呢!”

    她看見了,她當然看見了。要不她這麽低著頭做什麽?——

    西曼衝佳佳咧咧嘴。

    西曼覺得,佳佳簡直是存心找她麻煩。竟然把她跟這個我連名字都還叫不上來的人扔在一塊,自己先溜了。

    兩人一下午都在什刹海這兒逛。這裏店多,吃的用的玩的樂的,樣樣不缺。而且他似乎認為,凡是女孩子,就一定是饞嘴的貓,一看到小吃就走不動路。所以,每過一家小吃鋪,他就會這買點那買點,然後一股腦兒塞給西曼。

    從章魚丸子吃到孜然烤串,西曼可就真的走不動路了。

    於是找了家小店,歇歇腳。

    男生坐在她旁邊,細細看她的臉。

    “怎麽了?”

    他笑嘻嘻的:“你……真不記得我了?”

    “……”

    “我們還一起打過球呢!”

    西曼狐疑地凝眸,在他臉上逡巡一遍,最後還是搖了搖頭。

    坐在這家店靠窗的位置,光線撒照進來。他看她滿臉迷惑,陽光明媚的側臉,柔和的弧度。

    “詹-意-楊。記得嗎?”

    他一字一句,微微笑。

    他很喜歡笑,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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