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接下去,我就沒有什麽太大的緊張了,我覺得那個喜怒無常的大男子他,一定是外出了。所以,我本著好奇,我就特別地向著殿堂殿門之外望去一眼,看其人沒有迴來,我就緩步行進,朝著對側的那間,也是被一塊布簾子遮擋著的睡屋那裏靠近。


    開始的時候,我自然是比較小心的,還是不敢大動聲響,我輕抬步子,慢落步子,漸漸地止步在了睡屋門口的門簾跟旁。我警惕性地特別傾耳向睡屋之中聽辨了好一會兒,聽到除了應該是內屋窗口傳進的忽而風刮樹葉響聲之外,屋中真的什麽聲音都聽不到了。


    之後,我便大膽地,也匆急地抬手掀開那塊髒兮兮的門簾子,我探頭進屋內匆匆地打量一下,我看到那屋中簡直就不是睡屋了。我看到其睡屋裏麵連一張像模像樣的床鋪都沒有。我看到一張破舊的、滿是灰土和油汙的大布單子上麵零亂至極地攤開著一條大髒被子,一眼看去就滿是灰土和油汙的大布單子一頭放著一隻往外漏著稻穀皮子的破枕頭,其餘部位到處散落著臭氣熏天的、遍布著大大小小洞眼兒的舊襪子。最最主要的是,我那個時候探頭進那間屋內看到的一切情景,其都散布在跟我那夜裏麵所睡的廚房那邊一樣的,硬邦邦的屋地地麵上!也就是說,其屋中根本就沒有真正意義上的睡床,其即便能睡的話,也隻是睡在屋地上。


    我緊接著憋著口氣再向其睡屋深處大範圍裏掃望一圈,我發現裏麵的牆壁上掛著各式各樣的漂亮衣物,綾羅綢緞等等應有盡有!


    頓時,我就更不明白了,對於其男子。


    可是,畢竟是那間睡屋裏麵味道太難入聞了,我在轉頭掃望之餘,我瞥見睡屋屋窗的窗口大開著,其嗆鼻子程度還至深至極。滿眼厭惡的神情,也是出於安全考慮,我隨後唿啦一聲放下了掀起的破布簾子,我轉身迴頭。


    在我轉身之後又匆急地邁步到那間小殿堂的堂屋中央地方了以後,我才似乎有所明白,明白為什麽我那天夜裏在那個大男人的廚房地麵上沉睡,其人沒有任何異樣的舉動了。按照我所看到的其人睡屋屋中的情景,其人應該是自始至終就都在屋地地麵上睡覺的。隻不過是其人的睡地比我那夜的廚房地麵狀況稍好一些,鋪著雖然髒兮兮,卻可以緩解硌疼的大床單子。


    到了那個時候,我就開始在那間小殿堂的堂屋地麵之上近地小圈踱步子了。我一邊重新開始思索。


    我從那間睡屋裏麵探頭出來之後,我又不知道那個喜怒無常的男子究竟是個怎樣的人了。從我對於其人的直覺印象裏,其人就是個暴脾氣,是個大漢子而已。而且,既然他那天夜裏帶我迴到了趙爺村,還給了我一個夜晚的棲息之地,並且沒有難為於我,更沒有加害於我,我就不知不覺地倒不覺得其人有多壞了。可是我還是不明白的是,為什麽其人自己住在那座趙爺村裏,也為什麽趙爺村中除他之外,似乎別無他人。我會不經意地聯想,其人是不是就是趙爺村中的村民?還是,其人跟我一樣,後來不得已,或者說是出於巧合,而路經了趙爺村,其還恰好就安居在了那裏?


    那個趙爺村,在我的迴想裏,可以說附近應該都是不接人煙的,應該說是非常荒遠僻靜之地,我便又不能理解,假如其人是後安住了那裏,其又為何會選擇一處那樣荒無人煙、近乎與世隔絕的地方。而且,從其本人華麗衣著的裝束,又從其人破破爛爛的睡屋裏麵屋牆牆壁上掛得滿滿的、各式各樣的貴氣衣裝上,我又琢磨不透其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了。


    而也許是由於我曆經了幾天幾夜的艱苦征程,我在好不容易遇上了一處可以安身,可以安睡的居所後,我在那裏睡過一個晚上之後,我就發覺我的惰性十足了。我想到那裏的時候,我就忽然間對自己不能理解了,不能明白我自己為什麽沒有一大早迴醒爬起之後,起碼在看到自己沒有什麽意外之後,更在看到隔壁小殿堂堂屋之中以及對麵髒兮兮的睡屋之中沒有人在,而趁機逃走。


    我的腦海裏那一念閃過的時候,我的心裏怦然一驚,我抬起手掌拍打自己的頭部兩下子,我隨後就忽然間醒悟了一樣,我覺得我真的應該趕緊離開那個地方,離開那座昨夜裏所見的,其所顯現在我眼前的‘鳥階殿’,因為我應該可以明白,那個地方,甚至包括那個衣著華麗的喜怒無常男子,其本質上都是與我毫不相幹的。


    隨著我的思緒理順,我越來越覺得我的想法是對的了,是不容置疑的了。因為畢竟那個茫茫的黑夜已經過去了,屋外的天色正亮的時候,最關鍵的是那個喜怒無常的男子其人並不在那座鳥階殿中,我可以趁著天色,趁著自己體力充足了,我跑得遠遠,躲開他的喜怒無常,也自然就可以躲避開可能降臨我頭頂的危險,甚至說災禍。


    當我思索到那裏的時候,我猛然之間就激動了,甚至表現得焦急更衝動了,我慌慌張張地在那間小殿堂的堂屋原地轉步一周,我隨即一頭再一次衝進隔壁的廚房之中,匆匆觀察一下裏麵真的沒有什麽可吃的了,也沒有什麽可帶的了,裏麵也是沒有那個大男子存在的,我就立刻迴身起步,三步兩腳的工夫就衝身出廚房,衝身到了殿門門口。


    但是,當我急急忙忙地真正衝身到了那扇殿門的門口地方的時候,我腳踩在兩米寬的空洞洞門框邊際處,我放眼向外,又隨之不由自主地向下深望的時候,我突然之間又被震驚住了,因為我看到,我當時所在的那座殿堂殿屋,其從上向下俯視著,其足足離地有二三十米的高度!我緊張不已之下,我進一步向前顫顫哆哆地移動身子,邁動步子,一邊小心翼翼地探頭向下,我看到我的腳下門檻之外真的是一眼平坦的濕泥地,就是昨夜天空奇怪大雨下落之後,那些千真萬確的一尺餘高雨水滲入土壤之中以後,留在我眼前的一眼大片濕漉漉的大地地麵!我頓時禁不住迴想,很快就迴想起那天夜裏我腳下所行走經過的一級又一級從一尺餘高的泥水水麵向上通達九角丹燈的丹線丹梯,和隨後出現的那些轉角丹燈燈群分散飄遊到我身前,並漸漸排連通達我腳下門檻跟前的七彩丹階階梯,我更是隨即在眼前浮現出我所身在的四四方方鳥階殿殿堂殿屋緩緩水平旋轉時候,我眼睛視線瞥見之末所看到的那些七彩光丹和其餘光丹紛紛墜落而下,同時熄滅其身表丹壁光明的情景。我再之後還苦苦追憶,追憶著我在那個夜晚裏,在四四方方的殿堂殿屋於半空裏緩緩勻速旋動時候,我對於那些丹燈光明再次出現的期盼心情。


    我在將那個夜晚裏麵所經曆的情景清澈透底地迴憶過一遍之後,我就忽然間腿腳發軟了。我漸漸地,不知不覺地就趴身在高高的空中鳥階殿殿門內側的門檻上了,我一邊不知不覺地後腿後移,我趴著腦袋瞪著眼睛望著下方二三十米深的地麵情景,我沒有勇氣跳落下去,即便下麵的地麵上是濕漉漉的泥土。因為高度太高,我下望著都看得頭昏,我不敢想象我跳身下去之後,會形成什麽樣的悲慘後果。起碼,我還不能太衝動。直接跳身下去,那應當是我最迫不得已時候才能做出的選擇。


    我一身很快頹廢柔軟著,我趴身在殿門門檻的位置,我放眼向遠處的濕泥地麵上遙望,我發現即便身居高處的我,所能目及的更遠地方裏,除了一眼無邊的荒木荒草地之外,根本就看不到另外的人跡、人煙。


    我接下去就越發地失落了,越發地傷感了,越發地迷茫了。我在那一時刻再清楚不過地感覺到,我被困在了一座離奇的空中破屋子裏麵!我下不能!我也是在那個時候才隱約裏明白,那個喜怒無常的、白日裏我迴醒後不見的男子,他是為什麽可以那麽放心地將我一個人丟在那破屋子裏,而不擔心我會偷偷逃跑的了。


    我想到了那些,我對於那個大男人,就更加地琢磨不透了。


    可是我,還是不情願被束縛住的,我一個人好不容易從遙遠到不知在哪裏了的沽園城城府裏麵從愛恨情仇的世界中逃脫出,我怎麽能夠接受自己被束縛在了一個高高的空中破屋子裏麵呢?


    隨後,我努力地掙紮幾下,我的全身又一次鼓舞出力量,我再向前向外奮力地挪出一些距離,探出自己的頭部之外,我還特別地探出了自己的上半身的一半兒,我夠著腦袋上下左右前後地盡我最大可能去察望,我發現我真的是被束縛在了一間奇怪無比的破屋子裏——


    那間我所在的所謂鳥階殿,其在我探身而望,而觀察之後發現,其無論下部還是左部、右部,包括其後方都沒有任何的一處支撐之物在屋底,其就那麽生愣愣地,跟那天夜裏我所看到的氣泡泡般輕盈薄透的光丹丹身們一樣,浮停在半空裏。


    隻不過是,那夜晚裏我所看到每一顆輕飄飄的光丹丹內承載著的都是美麗的飛鳥,而當時同樣浮停在半空裏的大破屋子中被束縛住的人,是個醜巴巴的我。


    我那時候在夠著腦袋和眼睛將那座奇怪的破鳥階殿,破屋子的底部都給看過幾乎一個遍後,我除了擔憂自己當時的處境之外,我對於那間破屋子能夠一動不動地浮停於半空中,我是最最疑惑的了,也是最最迷惑的了。


    我隨後繼續反反複複地下望那座四四方方的大破屋子屋底,我用目光一遍遍比量屋底與下方地表的距離,我每每都膽怯地退身。我越望越恐懼,恐懼得我全身發軟,酥軟,我趕緊著手忙腳亂地往迴退身,一連地退身,害怕到一度將自己的頭部、眼睛都退縮進了門檻內部,我才開始放鬆全身,才開始稍稍放心。


    接下去,我大致地感覺一下我自己,我感覺到自己滿身上下又變得有氣無力的,我不知不覺中就開始緩慢地扭轉身軀,側轉身軀,後徑直平躺在屋地地麵上了。


    而且,在我探頭探身探著眼睛向著大破屋子下方、後方察望的時候,我才發覺,其實整座大破屋子的屋底都是木質的,其是用一層厚厚的圓樹幹拚排並相接而成的,所以躺在屋地上的時候,才不會那麽透骨地冰涼。


    但當時的我所在乎的,已然不是冰不冰,涼不涼的問題了,我開始為我的逃生而發愁了。在那麽高的半空裏,關封著我,那種滋味可以說有點兒騎虎難下了。到了那個時候,我才認為自己是把那個喜怒無常的大男人想得過於簡單了。接下去,我躺身在地上,我就又開始思索其人了。


    我迴想自己從進入趙爺村的一刻開始,那個中午的時分,一直到下午、傍晚,再一直從那日追溯到之前的幾天之內,我可以說是連續地沒有進食,沒有進水,我就那麽忍受著痛苦,冒著生命的危險,苦苦堅持著。但是,我在迴想之中,有一點是不容置疑的,那就是我在那個想象中根本無法熬過了的黑夜降臨之前,我在被黑漆漆的趙爺村村中突然群聚出現的成千上萬隻飛鳥尖叫著啄托出趙爺村,丟落在趙爺村村外的地麵上之後,應該是那個四四方方的大棋盤上麵專心致誌盤坐著研究棋陣的男子施展的棋陣陣術,使天空中出奇地下起了冰雹,最主要的是後又下起了傾盆大雨,才最終解了我幾天幾夜的口渴。同樣地,也是無疑地,正是因為那個衣著華麗的男子在黃昏之際迴向趙爺村的時候下命令一樣地招唿我跟隨,我才在那天夜晚裏有機會進入其人的廚房裏,並不顧一切地美美享受了夜餐,解了我連續多天的饑餓。所以,從那些角度考慮的話,我是應當感激那個喜怒無常大男子其人的。否則的話,我可能就會饑渴難耐,而悄無人知地死在那杳無人煙的荒土野林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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