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麽你是因何而詫異的呢?”


    這時候,鮮紅色的展翅紅樓裏麵南側睡房中臉蛋兒紅潤細澤的島主瑩瑩在屋中緩慢邁動的步子頓停,其人水汪汪的大眼睛望向睡床床尾地方撐坐著的身穿灰兮兮幹淨無瑕衣裳的李文芸,開口疑問。


    “我所詫異的是,那個白胡須、白長發的老夥子他據龐城主起初所言,是浪跡天涯、行醫濟世,又怎麽會就那麽輕而易舉地被重金收買,答應留在沽園城中為他所用?”


    李文芸杏核輪廓的一雙好看眼睛不解地兩下,迴答出。


    “那麽那個老白醫後來一直都停留在沽園城府之中嗎?”


    橘紅色小蛋模樣光滑小腦袋的九糊塗抬腳摳摳腳丫子,覺得說去又很話長了似的,稍後一屁屁坐倒在屋中地麵上饒有興趣地追問。


    李文芸抬頭向著西北方遙遠的沽園城方向望去,又漸漸凝神著,告訴它:


    “事實上,那個老白醫直到現在來說在我的印象裏還是謎團重重的。起碼在我留在沽園城的年月裏,那個老白醫會不時地現身,確實為府中的侍衛們親自醫治,我也親眼見識過,我也是親自見識到他為我更換藥物,為我醫治傷處。那個老白醫做事情很細心,很盡職的樣子,那個老白醫說話做事也都是很低調的。他很少對外人說話,在我的迴憶裏,他對龐城主講話的時候,也極少高談闊論。


    那日的時候,龐城主將他與後方盛情園園野裏麵的城夫人女子們關係的扭轉講述到一半兒的時候,我也是最失望和難過的時候,龐城主的語調又一迴發生了轉變。他講述到一半兒的時候,他的情緒忽然間低落。我那時候自然是詫異,但是由於之前我奮力做出了氣憤和無禮的舉動背身過去,完全地無視於他,我一時之內也不好轉迴身體,我就那樣背朝著南麵的,其實一直守候在我床邊的那個沽園城中最神聖的一城之主,我細心地聽。我聽到他之後好像是自言自語一樣地陳述——


    隻可惜那百餘名城夫人女子裏麵,有一些杏核極度剛烈者,都說是自己踩花節的當天才聽聞到踩花細則,也是當時激動至極,在踩花院中親眼目見了我,都對我傾心如命,都沒有將踩花細則的內容認真品味,細細琢磨,就草草地投入到踢花的活動中。她們那些性格剛烈者都說她們是在踩花院中被我的俊帥麵容給迷惑,她們都過於衝動了,她們被當時的氣氛給感染了,她們最主要的,都不知道踩花節中勝選出的都是城夫人,她們也沒有早一些想到龐城主我一下子會有數百之多的城夫人!她們也真的一直都沒有想到,我會將她們所有的城夫人女子給悄悄地享用一個遍,而不對其餘者告知……總之,她們都跟你一樣,容不下我身邊那麽多的城夫人女子!而所以,在她們最終得知了一切的真相後,她們那些人一方麵抗爭我將你宣封為沽園城中有史以裏最為尊貴的城美人,她們其實另外的一方麵就是跟你一樣,抗爭我的花心!她們所有人的抗爭一方麵是為了自己的私心,私利,其另外的一方麵卻都是因為愛我,太愛我,才會以性命作抗爭,試圖改變我,試圖改變一切,她們都是因為自己心裏丟不下我。所以,想到她們的起心,想到和她們聊談之過的本意後,我的擔心就油然而生,我的自信就疲軟無力了。所以我要加倍地努力,去嚐試改變那些心灰意冷、性格剛烈之人。


    那個龐城主的那一番話語裏,處處流現出無奈,處處顯露著失意,而我倒是聽得心平氣順了。


    緊接下去,龐城主將那個夜晚裏盛情園園野中次日所現的情景給講述個大概後,他就短時間地沉默了。我的頭部緊朝著右側,也即北側牆壁處,背對著那個龐城主也是一聲不吭,我的臂膀,我的膝骨部位,還能感覺到火辣辣的痛。我聽說了那些使我整日心亂神迷的城夫人女子們都漸漸地康複了,我的心裏很不是滋味。我是深愛龐城主的,但是那百餘名城夫人女子都身體奇跡般地完好如初了,可我還是一個手臂、腿腳近乎殘廢的人,我原本就感覺自己相貌不揚,又加之我那個時候的悲慘處境,我是完全地自愧不如了。我感到自己有生裏第一次深刻的窘迫,我不知道自己繼續停留在沽園城府裏,停留在高高的、榮耀無比的東雪堂裏,是不是一種強賴,是不是我的過分了。我又仿佛裏感覺盛情園園野裏麵又如昔日裏般歡蹦亂跳的城夫人女子們在辱罵我,在嘲笑我,在鄙視我。我認為我在城府之中的停留都是多餘的了,即便我再愛龐城主其人。隻不過是,我努力再三,我都無法動彈了而已。


    我在那個時候努力好些遍之後,我更加地羞愧,更加地慚愧,更加地擔心起自己,開始關心自己,我恨自己沒有在那個夜晚裏死去,而那個時候的我更加關心的倒是我自己能不能像龐城主口中所說的那百餘名城夫人女子們一樣,恢複完好的體肢。我擔心我的腿腳和臂膀會徹底殘廢掉,因為其之初被斷得太徹底,骨與骨肉之間半連不連的狀態。我也擔心即便是最好的結果,我那些腿腳、臂膀可以恢複如初,可是我滿身的皮肉傷痕,包括臉部,應該會留下很深、很醜陋的疤痕,那將使我變得日後都無法見人!想到那些以後,我就突然間無比地難過了。也是在那個時候,我明白了自己生命的挽救是要歸功於那個白胡須、白長發的老夥子,歸功於他的醫治,但我並不知道那個老夥子能不能醫治好我的內傷,醫治好我的皮膚,醫治好我的全部。因為要做到那些,無疑會是一件無比艱難的事情!但是在那個時候,我別無依靠,隻有那個老夥子一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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