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那樣,我們一家四口僅是在那個放眼望去都是灰蒙蒙山影的地方停留了一刻鍾的時間,也是誰都沒顧上吃幾口幹糧,便被養父催促著匆匆地又一次坐上了馬車。之後,我和妹妹還是被養父使用寬蒙布蒙蓋住頭部,我們姐妹兩人依偎在養父和養母的身旁,聽著馬車車軲轆均勻協調的軋路聲和前方大馬腳法從容的踏蹄聲,感受著越來越向深夜裏逼近時候身外山間越來越冰涼的冷風聲。我們感覺著自己越來越向深不可測的山脈內部行進著,也可以說是趕近著。


    當時的我和妹妹互相攙挽著對方的手臂,挽得緊緊。我們在養父手下大蒙布的遮蓋下都保持著安靜,而妹妹櫻花草她雖是年小,卻心機不少,據我所知,她的一路上都是極度低垂著頭部,卻是雙眼視線一直在透過大蒙布下方沒有遮住的縫隙朝外,近乎目不轉睛地盯著所經的道路。但是,到後來夜色也完全蓋落下之後,妹妹應該是眼睛看不到大蒙布遮蔽之外的什麽了,唯有感受到深山裏天氣的寒冷和蕭瑟、淒涼。我和妹妹,而且不光是我和妹妹,整條並不知道寬窄、長短的山路上,所有馬車上麵的人,甚至連同拉車的大馬,都是一聲不吭,各自做各自的,也各自想各自的。當時的我是那樣想的,假如大馬可以一直不吃不喝走下去多好?假如那些持刀的身穿灰黑色衣服的逼債人再也不會出現該多好?假如,假如我們一家人永遠坐在大馬車上團團聚聚,不再分散,該有多好?


    但是,但是雖然我也深知那一切是不可能的,根本不會的!


    後來,我陶醉在美好的想象裏,也應該是妹妹她本人一樣陶醉在自己美好的暢想裏,後來我倆都困困地睡著了,睡倒在養父養母的身旁依偎裏。


    當我和妹妹又一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另一個第二天的清晨時分了。我那一刻記得非常清楚,我們醒來的時候,朝陽已經累得滿頭大汗,從一座座高大巍峨的奇山後方氣喘籲籲地爬上了山頭,並坐在高高的山頂上歇腳了。而我們的馬車,還是勻速不停地行走在驚險的小山路上,向著好像永遠沒有盡頭的西方深山裏趕去。”


    李文芸說到這裏的時候,看樣子有點兒口幹舌燥了,停頓一下口聲,努力咀嚼幾番嗓門,盡力嘬出一些唾沫潤潤喉嚨。


    “那馬車就那麽行走了一個晚上?還是在黑夜裏?行走在險峻的山路中?”


    這會兒,沒怎麽經過世麵的、可以說從有準確記憶起就一直憋在這座不月島中的妙齡姑娘瑩瑩在李文芸歇息的空兒感覺驚奇無比,而問出。


    “怎麽會行走得那麽熟練?趕馬車的車夫技術也實在是太好了吧?”


    緊接著,阿猛極力覷覷著眼睛,向李文芸那裏注目著,好像急切要知道答案一樣緊隨著開口。


    “所以,更是因為那個,我和妹妹才在和養父、養母纏綿盡了深厚親情而最後留意到帶著大鬥笠的車夫其人。”


    李文芸聽了二人的疑問,跟當時平穩地行走在深山路上的大馬車似的不緊不慢地接過問話來解說:


    “那時候的一路上我和妹妹起初由才離開客棧時候的內心裏萬般擔憂到漸漸地憂慮和恐懼情緒打消,再到漸漸地感覺到生命安全沒有威脅了之後開始慢慢地感受到與養父養母一家人團聚在一起的美滿,而因為養父曾連續幾年的時間裏沒有在我們身邊,所以我和妹妹撒嬌一樣地陶醉在當時的幸福裏過了火。


    等到後來,大約是感受到太陽當空高高而照,高懸在碧淨無染的深空裏俯照我們頭頂的時候,我們的大馬車,大馬車上所有的人都到達了那條彎彎曲曲,顛簸不平的狹窄山路盡頭的時候,養父又一次掀開了遮蓋住我和妹妹頭部的寬大蒙布,我和妹妹隨後好奇萬分地緩緩從敞篷馬車站立起身子,並慢慢地,詫異地旋動著瘦小的身軀聚精會神地環望所到達的荒涼至極卻美麗純淨的陌生地方,深山之中,群山山頂,山路的盡頭上方,我倆一遍又一遍地環顧不見人煙的山野,聞著清新的山間空氣,感受著依稀有些刺骨的冬末春初寒風吹襲,我們以為那裏就是我們的新家了,我們倒是歡喜。”


    李文芸講述到這裏的時候,她忽然間腦袋千金一般地沉重,沉沉地,跟犯了不可饒恕的罪過一樣,低垂下了枯黃的麵孔,被修長的、花白的柔發遮住了麵孔。


    “如果,如果那裏沒有煩惱,沒有追殺,沒有憂愁,在那樣一個僻靜安寧的地方安家,也未嚐不是一件上好的事情!”


    大糊塗緩慢地收迴自己寬大的、最大個兒的雪白天使羽毛翅膀,使其緊緊地合抱在身後,它微微低垂一下橘紅色大蛋一樣的頭部深深地思考一番,左右扭動扭動頭部,隨即毫不猶豫地發表看法說。


    “隻是,隻是那一切,是我想得過於美好!當時大馬車所到達的那個荒無人煙的不知走進多麽深遠了的群山深處的山路盡頭處是最平坦的,也是再寬敞不過的了,隨後養父養母拉著我和妹妹的手臂邁下了馬車,並和我們姐妹倆一樣踩穩在山石表麵,原地靜靜地旋身環望四周的山野兩圈,最後他們二人不約而同地停止了旋身觀望,接下去行動一致地幾乎一同靠近我和櫻花草妹妹的身邊,低頭認真注視我們好一會兒,還是養母先開口,養母對我和妹妹說——


    咱們腳下的路走不通了,咱們在這裏迷路了。


    再接下去,養父伸出自己傷痕遍布的大手疼愛至極地撫摸我和妹妹的頭部好一會兒告訴我們——


    芸兒和草兒都長大要成人了,以後可以自己生活了。


    而在那個我和妹妹都迷惑不清,也聽得專注十分的空隙時間裏,那個一路一聲不吭趕著大馬車的帶著大鬥笠的車夫怪人居然已經近乎悄無聲息地調轉了馬頭,也調轉了馬車的車頭,而還是用寬大的鬥笠遮蔽著麵部,依舊一聲不出,坐在馬車前頭默默等待著,當時的我眼睛瞥過其人一眼,還以為是是在等待著我們一家四人再次登上馬車,拉著我們去尋找新的山路,而離開那片走不通了的寬闊山路盡頭。”(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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