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銳感受到白易行心情變化的浣兒,緊緊攥住白易行的衣襟,秋水雙眸擔憂得盯著他下垂的眼瞼,又是惶急又是無助。


    良久,白易行睜開眼睛,溫柔一笑,抬起衣袖想要擦幹浣兒姣美臉頰上涔涔流下不知是雨水還是淚水,卻越擦水漬越多。


    “蓬”的一聲輕響真氣綻開,一朵青色巨蓮在二人頭頂綻放,宛如一柄巨傘遮在頭頂,雨水從花瓣四周淅淅瀝瀝流下,一道道細密水簾將青蓮內外隔絕成兩個世界。


    白易行鬆開懷抱,認認真真揩幹浣兒臉上水跡,溫和道:“浣兒,我們兩個……其實都是苦命人。當然,還是你比我更苦些,起碼……我還有得選!”


    白易行攬住柔弱無骨的少女腰肢,伸手遮住她的眼睛,柔聲道:“下雨天隻適合睡覺,等醒過來的時候,太陽就出來了。”


    說罷左手食指在浣兒後頸輕輕一按,真氣透入,少女便無聲無息得癱軟在了白易行懷裏。


    白易行抱起浣兒,穿過被風雨吹拂得東倒西歪的濕漉漉花海走向白羽茗,頭頂青蓮如影隨形。


    白易行一步一步走的極慢,仿佛怕動作稍大便會驚醒懷中甜睡的少女,青蓮光華流轉遮蔽頭頂,亦步亦趨,風雨再大也不曾有絲毫搖晃。


    短短數十丈路,白易行仿佛走過了十六年。


    一步一個腳印,走過了血氣翻湧的南海。


    一步一個腳印,穿過了四季如春的風鈴穀。


    終於走到白羽茗麵前,白易行卻並沒有立即把浣兒交給白羽茗,直到純陽劍銳鳴一聲破開一方隔絕天地的結界後,才小心翼翼將浣兒遞到衝靈仙子懷裏。


    “白前輩!我會幫你淨化純陽先生的那縷精魄。”


    白易行溫柔得理順浣兒額角濕發,抬頭對上白羽茗微微錯愕的眼眸:“但我不會做那縷精魄的寄居之體。”


    說罷轉身走進重重雨幕,丹田中驀然金光暴漲,真氣絞扭糾纏唿嘯湧入龍脈,九關大開,十八隘粒粒如珠,在龍脈中激撞如雷。


    白易行周身金光怒舞,真氣飄然直上湧入頭頂青蓮。


    青蓮悠悠旋轉,怒放出萬道光華。


    天地間驟然響起一聲驚雷也似怒吼:


    “王文卿,林靈噩!給我滾出來!”


    烏雲炸散,兩道人影從遠處山坳電射而至,數十丈開外便有兩道淩厲電光唿嘯劈來。


    林靈噩哈哈大笑道:“好小子,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這才一個月不到,竟然就破開了凡人境瓶頸摸到了莫虛小真人境的門檻!來來來,讓老子試試你的成色!”


    五通先生大袖飄飛隨手擊散一道細密電光,沉聲道:“當著老子的麵打兒子,問過我這個當爹的意見了麽?”


    王文卿一邊禦風疾行,一邊揮手又射出一道銳利更勝之前的電光,大笑道:“怪不得幾日不見白小子膽氣就變得如此之壯,原來是認了個好幹爹!”


    正慈佛唱一聲,掌心念珠迎風而長,拖曳出一道炫目金光將電光一舉擊碎。


    正慈雙手合十,念珠自動飛迴重新盤繞在指間:“兩位仙師既然出現在了這裏,想必我大慈恩寺裏已經是一片狼藉了吧?”


    “哈哈哈老禿驢,你既然不在,那我當然就隻有拿小禿驢撒氣了!要不是還有幾個老和尚倚老賣老得護犢子,老子恨不得當場把你的大慈恩寺給掀個底兒掉!”林靈噩疾行之中突然變向,繞開五通先生一縷無聲無息點來的指風,右手雷刀出鞘,劈出一道熾烈電光向五通先生狂飆而去,口中卻道:“老頭子,我不跟你打,差著輩分兒呢!讓江南十二宮的老頭子們跟你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去吧!”


    話音剛落,風鈴穀四周山峰砰然炸碎,東南西北四方各自憑空冒出幾個須發皆白的錦衣老者。


    五通先生麵色陰沉一掌拍碎雷刀罡氣,正慈老和尚卻跳腳大罵道:“不要臉的林靈噩,你跟五通老烏龜差著輩分兒,跟我廟裏的小和尚難道不差著輩分兒?不還是一樣照打不誤?老烏龜別聽他的,給我往死裏打!善了個哉的。”


    五通先生眼角眯起,沉默不語。


    正慈長眉抖動,疑惑道:“老烏龜怎麽了?點子很硬?”


    五通先生點了點頭:“很硬,一口吞不下還得硌掉幾顆牙那種硬!”


    正慈一拍大腿:“既然這麽硬的話,那就隻能智取了!”


    五通先生蹙眉道:“怎麽智取?”


    正慈白眉蹙起,緩緩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我們不如兵分兩路……跑他媽的!”


    五通先生翻了個白眼,懶得再理這個腦袋拎不清的老和尚,真氣流轉猛然震衣飛起,朗聲道:“難得這麽多位老朋友齊聚風鈴穀,江南十二宮倒是真看得起本座這把老骨頭!”


    聲浪滾滾在山穀中迴蕩不覺。


    群峰之上響起一個冰冷的女聲:“隻要五通先生與白仙子同意交出純陽先生殘餘精魄和那個小丫頭,今日幹戈未嚐便不能化作明日玉帛!”


    陰姬麵覆黑紗,一襲黑袍越眾而出,俏立山巔,身後跟著四靈神將的另外三人。


    五通先生低頭看了一眼已經協同白易行與王林二人戰至一處的正慈和尚。


    雖然王林二人攻勢頗猛,但有正慈在一旁護持,白易行不僅真氣在龍脈中運轉越來越流暢,時不時還能福至心靈得反擊一兩招。


    五通先生心頭稍安,又扭頭望了懷抱浣兒怔立在石壁之前,不知道在想些什麽的白羽茗,嘴角緩緩上翹笑意溫柔,低聲呢喃道:“大夢誰先覺,平生我自知。既然你不願從這場夢裏醒來,我陪你便是。”


    “不就是多殺幾個人麽?”


    五色真氣蓬然炸舞,五通先生廣袖流雲,身影一陣詭異的扭曲後突然憑空消失。


    緊接著西側山峰驀然燃起一團熾烈火光,一條碩大火龍嘶吼著衝向九個錦衣老者。


    猝不及防之下,兩個離得較近的老者護體罡氣剛剛綻開就被火龍勢如破竹得撞碎,眨眼睛便被巨龍吞入口中,還沒來得及發出一聲慘唿就化作了漫天飛灰。


    剩下七名錦衣老者凝神聚氣,一齊出掌,數道雄渾真氣匯成長江一線潮湧向火龍。


    火龍仰頭長嘯一聲,砰然炸散。


    火光褪去,隻留下一地焦痕和幾塊黢黑的碎骨。


    錦衣老者們麵麵相覷,不明所以,突然神色驚駭得齊齊轉頭東望,幾乎於此同時,漫天烏雲如瀑垂下,烏雲中電光蜿蜒,雷聲陣陣,瞬間便將東峰淹沒。


    “撥雲見日!”一道金光應聲從烏雲深處穿出輕鬆震散滾滾雷雲,露出五個衣衫狼狽不堪的老者和四具焦屍。


    分立在南北兩峰的老者第一時間聚在一處,五感全開,念力四散,小心探查著五通先生的蹤跡。


    陰姬眉頭緊皺,腦海中靈光一閃,突然衝著東峰殘存的七個老者厲聲喝道:“神將小心!”


    話未說完,東峰地下突然一陣劇烈得顫動,無數鋒銳無比的石刺以迅雷之勢破地而出,四個錦衣老者當場便被石刺穿胸而過。


    剩下三人騰空飛起,當空曳出三道虹光向陰姬所在的北峰禦風而來。


    陰姬銀牙咬碎,大罵道:“蠢貨,不要過來!”


    但三人此時已被神出鬼沒的五通先生嚇破肝膽,對陰姬的喝罵置若罔聞,依舊衝著北峰極速飛來。


    就在此時,兩道炫麗無比,縱橫十數丈的龐大刀罡突然無聲無息破空而至,從陰姬等人背後洶洶襲來,遠在十數丈之外眾人便被那股驚人的氣勢迫得毛發直立,唿吸如堵。


    眾人大駭,慌忙出手抵擋,一時間各色法寶,兵刃與真氣漫天飛舞,紛紛迎上那兩道有開天辟地之勢的強大刀罡。


    “嘭”大地劇震,幾名功力稍弱的老者口中鮮血狂噴,斷線風箏一般倒飛出數丈之外。眼見筋骨盡碎,已是不活。


    匆匆禦風趕來的三個老者被此情此景嚇得怪叫一聲,當空劃了一個大彎轉頭又向南峰飛去。


    南峰九人真氣鼓舞,一邊隨手甩出幾件法寶砸向三人,破口大罵道:“給老子滾迴去!”一邊紛紛鼓足護體罡氣四下踅摸那個鬼魅一般的身影。


    就在此時西峰之上驟然綻開萬頃碧光,地麵青草在碧光籠罩下絞扭瘋長,轉眼間便化作數條粗逾兒臂的繩索將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的殘餘四名錦衣老者纏裹其中。


    卡啦啦幾聲骨骼碎裂的聲音響起,青光如水波褪去,已經徹底沒了聲息的四人重重落地,濺起一地碎石。


    陰姬雙目赤紅,精神瀕臨崩潰的邊緣,隻覺畢生以來從未遇見過如此可怕的對手,突然張口衝著空無一人的天空怒喝道:“五通!有種你就給我出來!好歹也是一代宗師,就隻會這麽藏頭露尾,暗算傷人麽?”


    三個淩虛禦風已經被徹底嚇破了膽子,隻覺天大地大卻無處可躲的錦衣老者身後,無聲無息漾開一抹淡淡的漣漪。


    五通先生從中邁步走出,隨手一掌便將其中一人的腦袋拍進了腔子,然後一手一個掐住剩下兩人的脖子。


    “不藏頭露尾,你又能耐我何?”五通先生臉色微顯灰敗,提起手中被他按住穴道無法動彈的兩個老者的腦袋猛然對撞,紅白相雜的腦漿鮮血隨之漫天飛濺。


    五通先生護體罡氣當空炸舞將紅白穢*物一一彈開,隨手拋下兩句屍體,輕輕掩口咳嗽幾聲,然後握拳在胸,淡然笑道:“不老實的都要死。”


    說罷,又笑著強調了一遍,“我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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