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文卿瞠目結舌,滿腹驚駭,這四個老妖怪究竟是什麽來曆,竟會這門上古奇術。


    相傳此法為太古異人寧封子所創,其時,寧封子身為黃帝陶正,一日偶遇異人為其生火燒陶,竟可生出與天地五行一一對應的五色煙雲,寧封子便拜其為師,數年之後,寧封子道法大成,自焚登仙之前為防後代子孫受人欺侮,便留下部分神通以移花接木之術代代相傳,但不久之後寧封子後人因參與四兇叛舜之事,滿門流放,千年以降,此法便漸漸失傳。王文卿也是偶然從某部師門秘籍中翻得此術施展氣象,不想今日竟在華山北峰親眼所見。


    隻是這移花接木大法雖然神異非常卻又極為兇險,不僅對施術者經脈內腑有極大損傷,還須以活人精血為引,且祭陣精血越多,傳功效果越好,眼下這金國四老為將華山百裏靈氣盡付小公子一身,不惜驅策七十二名大昆侖奴舍身殉道,已修成金龍真身的小公子自然會受益匪淺,但這四個老妖怪卻要元氣大傷,最少數月之內不能妄動真氣。


    “看來,他們不光是要吸盡華山靈氣,還要把永鎮太華之陰的黃巢給一並吸成人幹。”王文卿心湖微微蕩漾,扭頭向一旁重傷昏厥的林靈噩望去,隻見他眼廓微微一動,原來早已醒轉。


    “林兄有何高見?”王文卿不動聲色,傳音問道。


    “想必老王你也已經看出來了,這四個來曆不明卻對華山派知根知底的老妖怪從頭到尾就沒安過好心,先是讓那漂亮得不像話的小公子跟華山三真大打一架,勾引你我出手,逼著陳平瀾擺出那個龜蛋劍陣,直到我二人力盡而衰,心生懷疑之後再讓那小公子演上一出金身破碎的苦肉計,其間又言語相激相誘,使我們不得不全力出手,甚至不惜自損道行得跟陳平瀾拚個兩敗俱傷。”


    王文卿麵色陰沉,微微點頭,示意林靈噩接著說下去。


    林靈噩接著道:“所以我將計就計,自爆雷心,裝作重傷,就是為了讓他們誤以為你我二人已盡全力,想不到人老成精,他們到底還是硬生生沉住氣等你也拚得幾乎彈盡糧絕之時才徹底放心,圖窮匕見。”


    王文卿心底悄然爬上一層陰霾和羞惱,暗道:“你既然已經看出,何不提醒與我,反讓我如此丟醜露乖。”


    林靈噩渾然不覺,繼續道:“我猜朝中那位大人攢局約你我出手之時,對我們的吐露也是不盡不實,此番與金國聯手屠滅華山絕不僅僅隻是那簡簡單單的一石三鳥,說不定背後還有什麽我們暫時無法勘破的陰詭內情。”


    王文卿強壓心頭傳音道:“林兄智計遠勝於我,此情此景你我又該如何作為,還請明示。”


    林靈噩嘴角勾起一絲陰險狡黠,道:“金國要偷天換日借華山靈氣築起王朝之基也罷,朝中朱紫公卿要一石三鳥還是一石四鳥也好,皆與你我無關。我輩修道隻求開宗立派,證道飛升,今日華山盡滅,我神霄派取而代之已成定勢,那麽要證道飛升,眼下不就是一個絕佳之機?”


    王文卿一點就透,應聲道:“此時你我二人皆‘重傷’在身,金國四老已無後顧之憂,定然全力以赴助小公子吸盡華山靈氣,如果在最後關頭,你我突然施以雷霆之擊,那麽……”


    林靈噩笑著接道:“那麽四老功力潰散必遭大陣反噬,隻能眼睜睜看著黃巢元神被你我所奪,待你我煉化黃巢元神之後,《長生訣》在手便可縱橫天下,再無敵手,不僅白日飛升指日可待,神霄派也自然要彪炳史冊,成為古往今來第一道宗!”


    兩人一唱一和計議已定,立時便一邊聚意凝神觀察大陣運轉,一邊偷偷積攢真氣,隻待時機成熟便要暴起而動。


    就在此時陣中那血氣光罩陡然綻開萬頃波光,太極陰陽魚驀然倒轉,其下小小龍卷也隨之掉轉,裹挾著青色靈光洶湧而上,瞬間便穿透光罩沿著小公子足底三陰經與三陽經一路上躥,過玄竅氣海,直衝雙手陰陽六脈,循環激蕩間自成周天。


    小公子眉頭一皺,瑩白如玉的臉上浮起兩朵嬌豔紅雲,似是不堪其痛,但那綠光來勢洶洶且又無窮無盡,不多時便將小公子映照的的渾身皆碧,宛如翡翠玉雕。


    金國四老掌心相抵,腳下罡步連環,氣浪滾滾,玄白青赤四色真氣綿綿不絕催動著腳下四象陣悠悠運轉,那血色光罩中的陰陽太極隨之越轉越快,喀啦啦數聲巨響,真武殿突然下陷,庭閣搖曳,屋簷炸裂,隻是晃了幾晃便徹底倒塌,掀起滿目瓦礫與塵埃,與此同時周遭草木枝葉也在刹那間轉碧變黃,再一轉眼便朽爛斷折,一時間落葉飄飛宛如金秋。


    林靈噩與王文卿雖然心有所備,但眼看著大陣如斯威力,還是忍不住暗暗心驚,同時心底喜意更濃——大陣運轉如斯之快,那金國四老真元耗費之巨更是可想而知,隻怕過不多時便要油盡燈枯,當即加緊調理內息,務求畢起功於一役。


    太極陰陽魚越轉越快,靈氣濤濤如江河奔瀉般衝入小公子經脈之中,綠光森然由白袍透出,五髒六腑在其映照下也可見。小公子麵上痛色越來越濃,渾身顫抖漸有不堪之狀,靈氣充塞其經脈氣海,在其神魂意氣四海內團團飛轉,震蕩不休……突然,小公子雙目圓睜,精光暴射間露出一對詭異金眸,猛得振起雙臂衝天怒吼,吼聲震天動地竟是一聲龍吟,緊接著身後金光瀲灩,一隻巨大龍首緩緩探出,小公子體內原本無處宣泄的充盈靈氣瞬間如開閘洪水般沿著龍首湧入龍軀。


    那巨龍仰首長嘯,靈氣所到之處傷口碎鱗緩緩愈合,就連精氣所係的斷裂龍角與龍須處也光彩漣漣隱有重生之勢。


    王文卿和林靈噩胸口如堵,直看的目眩神搖,這就是傳說中的長生靈氣麽,果然有活死人肉白骨的奇妙神力,感慨之餘心底貪念更熾,隻待那金國四老露出疲憊不堪之色便要立時出手強奪。


    太極圖攪動而起的靈氣龍掛越來越大,不多時便將那血色光罩撐大了數倍有餘,光幕淡淡中,忽有一具白衣襤褸,長發掩麵的軀體緩緩升起,隻是幾個唿吸間便被強大吸力貼附在那太極魚背上隨之旋轉,長發亂舞間露出一張蒼白的麵容,卻是先前被大昆侖奴隨手丟入石坑的白易行。“這小子屬烏龜的不成,怎麽還沒死?”王文卿眼見白易行後背緊緊貼附在太極陰陽魚上,孱弱纖細比之稚童尚有不如的經脈內五色糾纏,逆向旋轉,原本洶洶上行的華山靈氣竟隨之速度漸緩。


    金國四老似乎也察覺出了不妥,但大陣已然運行開來,此時若強行停下必然逼得靈氣倒灌,小公子必定爆體而亡不說,自己四人也難逃魂飛破滅的下場,隻好硬著頭皮爆發全身真力,催動著四象陣氣浪如沸,試圖強行止住靈氣消散之勢。


    不想,四象陣氣勢增強,白易行體內那團來曆不明的五色氣團轉速更快,靈氣龍卷越來越小,隱隱還有逆轉之勢。


    林靈噩與王文卿心跳如鼓,腹內疑雲驟起,麵麵相覷之下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驚駭莫名。


    孰不知金國四老身在局中,駭怒更盛,隻覺神魂氣魄似乎也被少年氣海中的那團小小氣旋牽動不由自主從掌心濤濤流瀉,此時此刻已然不是自己四人催動四象陣,反倒是四象陣裹挾著自己渾身真元瘋湧外泄。


    小公子麵色漸漸由碧轉青,又由青轉白,體內原本充盈欲爆的青光靈氣再次由足底陰陽六脈緩緩褪去,似乎是感覺到了靈氣潮退,身上傷勢遠未被修繕完全的巨龍仰頭怒吼,舞動著頭頂獨角便一頭紮下,似乎要將始作俑者——那陰陽魚盤上的少年一角釘穿,正當此時,白易行經脈內的五色氣團突然爆射出一陣炫目光浪,血色光罩一陣幌動,終於嘭得一聲轟然炸散,巨龍被那光罩破碎的氣浪狠狠掃中,哀嚎一聲倒飛而出,僅剩的一隻獨角也蘧然折斷,緊接著又有一團綠影由石坑中緩緩升起,光斕斑駁,隱隱似是一張虯髯人麵。


    那人麵模糊不清,五官扭曲,猙獰醜惡之餘偏偏又顧盼自雄,氣勢驚人。


    “黃巢元神!”王文卿林靈噩身軀齊齊一震,又是駭異又是欣喜。


    “噗!”金國四老鮮血狂噴,血染襟袍,但仍然兩兩相對,掌中氣浪滾滾,不衰反勝。


    “就是此時!”林靈噩王文卿大喝一聲,齊齊搶身而出,兩人一掌互抵,一手掐訣,淩虛禦空齊聲道:“天地無極,神霄九重!”喀啦一聲霹靂震響,仿若天穹碎裂,兩道電光應聲從九天垂下,轉眼便沒入兩人掌心,化作兩道銀線沿著經脈一路遊走,最終匯聚於兩人掌心相抵處,化作一道淩厲刀光衝著太極陰陽盤電斬而下。


    轟的一聲,天地陡震,刀光所及之處真武廣場的青石板寸寸炸裂,陰陽魚盤隨之輕顫數下,猛然迸射出萬頃霞光。


    天地皆明。


    王文卿,林靈噩口中鮮血狂噴,倒飛而出,重重跌落於地。


    華山北峰一陣劇烈震顫,恍若有地龍翻身,金國四老癱軟於地,麵如土色,口*唇喃喃而動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突然一聲巨響,震裂蒼穹,隻見被那霞光映照的亮如白晝的華山絕頂上,一道雄魁身影如流星曳空,飄然墜地,一個渾厚悅耳聲音響徹四野。


    “多謝諸位齊心協力,助寡人得脫百年牢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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