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務中村此次去長春,沒有完成特務頭子原田交給他的秘密使命,即;殺掉火鳳凰。他知道原田不會輕饒了他。所以在迴撫順複命的一路上,他惴惴不安,就想怎麽迴去向原田交代才好。但是想了一道,也沒想出一個能讓自己開脫的好辦法。

    他深知原田是那種隻問結果,不問過程的人。結果是什麽?是沒能殺掉火鳳凰。即使有許多客觀理由,但是結果……

    東北地區有句土話:‘你即便說出龍叫喚,他也不信’再能狡辯也不行。東北地區還有一句土話就是:‘醜媳婦羞見公婆’雖說羞見,早晚也要見,硬著頭皮也得見。他想過逃,但是逃是逃不過的,弄不好抓迴去會罪加一等。逃兵抓迴去尚且槍斃,就別說特務機關有嚴明的紀律了!

    他為此背上了沉重的思想包袱。

    他背著這種思想包袱,和他手下特務們迴到撫順,迴到他所在的特務機關駐地。中村不是那種想推卸責任的人,不像現在有人用錢找替罪羊。他想一人做事一人當。

    他散去了那些跟著他一起執行任務的小特務,獨自一人硬著頭皮去辦公室見原田。

    他邁著沉重的步伐上了二樓,小心翼翼敲響了原田辦公室的門。奇怪的是屋裏並沒有人迴答。他一連敲了三次,最後一次如同擂鼓!‘咚咚’作響……這次有了動靜,但不是原田那間辦公室,而是旁邊的秘書室。

    隻見一個女秘書拉開了門,探頭探腦走了出來。

    “哎呀!天啊!我當是誰?原來是中村君迴來了?您一路辛苦!……想是大功告成了?”

    中村是一條很顧全臉麵的硬漢子,他沒能直接迴她的話。他不想迴答那些讓他羞於開口無臉見人的話。

    “啊,啊……”他一連串來了幾個啊,啊。來了一個似是而非。為了迴避接下去的尷尬,他將對話形式便被動為主動,他問起那個女人。

    “吆!我當是誰?原來是小川島芳子,什麽時候到我們機關工作了?”

    “嗬嗬,你還不知道,我早就為原田主任工作了,他答應過我……隻是沒穿這身皮!”

    “是,是,你的事有所耳聞……如今想是名存實歸了!好啊,有您的加入,我想原田君一定會更得心應手!但不知原田君他今天……”

    “你找原田主任?他……”小川島芳子遲疑一下。“你有什麽事可以跟我說,我是他的秘書,我可以替你轉達!”

    “替我轉達?”中村想:我正沒臉見原田。她能替我轉達也好,正求之不得!“那也好,那我就……”

    中村想,這沒有完成任務的事情,早晚會被人知道,瞞是瞞不下去了,不如索性說出來,比憋在心理好。自己去說比她去替我說要好,起碼可以在中間緩衝一下,他可不想看原田發怒的臉!中村想到這,於是說道。

    “咳!不瞞你說,這次執行任務很不順利……讓原田主任失望了!“

    “啊?……中村君不是跟我開玩笑吧!您可是高級特工,冷麵殺手……這次任務完成的會不順利?算了吧!說出龍叫喚我也不信!”

    “可事實如此。”中村苦著個臉,點了點頭。

    “真沒殺掉火鳳凰……哈!幸虧你沒完成,你若是完成了,你的小命也沒了……”

    小川島芳子先是吃了一驚,後又語出驚人。

    “啊?……這話怎麽講?”中村一時被她的話弄糊塗了。

    小川島芳子又左右看了走廊一眼。

    “這裏說話不方便,有些掏心窩的話,咱們還是進屋說吧!”

    說著她把中村拉進了屋,鎖上了門。

    “你方才說什麽……我怎麽聽不明白?”

    中村進屋也沒坐,站在辦公桌前,急的迴頭問小川島芳子。

    “虧你還是他的心腹,得力的幹將!他的為人……難道你還不清楚?你一旦殺了火鳳凰,絕了他的後患,他能讓你輕鬆自在的活著?……那個效忠他的密探又如何?始終控製在他身邊,最後還不是……”

    “密探是密探,我是我!我是日本人……”

    “你就別犯傻了!也許我不該如此坦率,但是事到如今我不能不說,原田主任讓我到這裏任務之一就是準備對你……你應該知道了吧?”

    “你……難道他想讓你……”

    “我想話還是別說的那麽明白好!”

    “那……你為什麽要跟我說這些?”

    “咳!我也是在為自己考慮,除掉你,他的下一個目標就是我,我才不想……有些事情你還不知道,你走後不久,他也走了!”

    “哦,他去了哪裏?”

    這時小川島芳子,迴到自己座位前坐下,中村也隨便找了一把椅子跟著坐下。

    “他去了北邊,說是有一位號稱“軍中慈父”的將軍,即將離職迴國,任什麽軍部總監……還不是因為作戰不利,明升暗降,成了有職無權的將軍……不過也好,塞翁失馬焉知非福,仗打到這個程度,敗像已露,誰還不想找個退路……這位將軍臨行前要見咱們原田主任一麵,聽說原田主任是他得意的門生,也不知將軍有什麽肺腑之言向他忠告……還是原田主任有肺腑之言向他述說,總之這裏麵有文章……”

    “噢?是這樣……”中村聽到這裏意味深長的深深點了點頭。

    “這麽說原田主任也在想他的後路……不知他要去幾天?”

    “去幾天?你怎麽還沒聽明白,他是一去不迴返!”

    “胡說,這裏一大堆事……他不辭而別,他就不怕……”

    中村嘴這麽說,心裏卻喜不自盡,他想,殺死火鳳凰的事,我正沒法向他交代呢,沒想到,他倒逃之夭夭……好啊,但願他一去不歸。但是表麵還是裝出很關心的樣子。

    “咳!都什麽時候了!你就別跟我說這些良心話了,美國兵已經快打到家門口了,北邊還有蘇俄虎視眈眈……我是沒有門路,我若是有門路我也走,總比在這死撐著強!”

    “你……”他沒想到小川島芳子竟說出這般大逆不道的話。但是細想起來,她說的也是實話,不過他還有點不放心。

    “你怎麽知道他一去不返?”中村怕原田迴來找他算賬,他想問個究竟。

    “哼,你就放心吧!我小川島芳子雖然謊話連篇,但對你還是赤誠,絕無虛言。原田把我留下來當他的心腹……他想的美!我才沒那麽傻呢!不瞞您說,臨走時,他帶我去了中華寺,他想求簽問卜,以斷此一去吉兇,那簽上寫的就是四個字,一去不返,別人看來那是兇簽,而他看來是大吉大利!可以一走了之,立刻起身去了北邊!”

    “哦,是這樣!那這裏的工作……”

    “現在的工作暫時由特務隊長龜田主持。”

    “噢!看來我的工作隻能向他匯報了!那他現在……”

    “他也不在,今天早晨接到上邊命令,說北邊出事了,死了一個將軍,真是城門失火殃及池魚,撫順城也要來一次大搜捕……他帶機關的人出去了!”

    “哦,死了將軍……誰呀?”

    “還不清楚,電文簡單寥寥幾字,消息還處在保密階段……”

    “不會是……那也太巧了?”中村忽然想到了原田,他不是去了北邊……但是又一想,不會那麽巧吧。他話說了一半,沒有說下去,但是語意分明有所指。

    “你是說咱們主任?很難說,有些事情就是那麽巧!”

    “但願……”中村沒有說下去,而是把話題轉到搜捕上。“怪不得這院裏,這樓裏,顯得空蕩蕩的,死一般寂靜,原來都下去搜查……”

    “中村君,你在我心目中是個硬漢,我早就很欣賞你,正因為如此,我才跟你説了上麵的話……你怎麽報答我呀?”

    “我……我當然會感激在心……”

    “嗬嗬!那好啊!我離開妓院已經好幾天了,我很留戀那裏的生活,也惦記那些姐妹們,如果您願意的話,可不可以陪我去一趟!”

    “這……我自然願意奉陪!可是……坐了一天的火車,我困的不行,身體像灘泥,急於想迴宿舍美美睡一覺……”

    “哦……我不會強君所難!我是耐不住這裏的寂寞……等中村君有了興趣,有了體力……嗬嗬……”小川島芳子說到這一陣浪笑。“您辛苦,您休息吧!那“香風玉軟樓”晚間可是很迷人的!”

    撫順西四街的東段,是那時有名的紅燈區,那裏除了商店,旅館,劇院,影樓……更多的是明火的妓院和燈光暗淡的酒吧。

    妓院也好,酒吧也好,他們的營運場所,都是曆史遺留下來的小磚瓦房,這些小磚瓦房,本屬市容改造之列,但是房主都是當地的地痞流氓,不說黑社會也差不多,都是惹不起的主。他們不僅霸道,還善於投機鑽營,為了保住這寸土寸金的寶地,不惜血本行賄當地官員,拿他們的話說,都把官員喂飽了,如同喂狗一樣,還不替他們‘汪汪’兩聲,果不出其言。遂有‘改造資金不足’的說法,讓他們吃了定心丸,小破屋得以延宕下去。

    其實小破屋能值幾個錢,他們要的是這塊地皮。由於地理環境優越,俗話說狗尿苔不濟,長在金鑾殿上了!

    他們保住地盤,費盡心思,要好好利用一下,他們都準備大幹一場,那錢就會滾滾而來,賺他一個盆滿罐滿。

    這些房主有的資金雄厚,在原來的基礎上還加蓋了二樓,有的擴充了門麵,內部進行了裝修……等粉飾一新再看,破舊的地方都被華麗的廣告牌擋上了,屋裏麵卻是,金碧輝煌。要不怎麽說人靠衣服馬靠鞍房子靠裝修!

    裝修一新的房子,有的成了飯店,有的成了酒吧,還有的成了妓院。生意都很紅火!

    西四街尾,有一座“香風玉軟”樓,一聽名字便知,這是一家妓院,這裏的小姐都很有姿色,個個打扮的花枝招展,塗抹的香氣襲人,不說傾國傾城,但也是千嬌百媚!要不怎麽叫“香風玉軟”樓。當然也和女主人名字有關。

    女主人的名字叫香玉子,是日本人。這裏的頭牌是有名的放蕩女,是一個人稱小川島芳子的日本小姐。她名為妓女實則是高級特務,這個女人很有兩下子,不管什麽男人,到了她那裏,就像失了魂,都會乖乖的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正因為她有這種媚力,特務頭子原田為獲得情報,也沒少求於她!

    “香風玉軟“樓,是一家高級妓院,來這家妓院消費的都是一擲千金的有錢人,還有那些有權有勢,唱著“家花沒有野花香”的高官。一般的土財主,中產階級是消費不起的,隻能望著那一個個身著錦繡,香溫玉軟的佳麗,直咽吐沫,有時也會像阿q憤憤來一句,老子是不喜得去,敗柳殘花……”

    真是狐狸想吃葡萄,夠不著葡萄,反說葡萄酸。

    上麵提到,這家“香溫玉軟”樓的老板叫香玉子,提起香玉子的身世,還有一段令人心酸故事。

    她家生活在日本北海道,父親是漁民,長年在海上捕魚,作為漁民是很辛苦的,不僅忍受著與家人聚少離多的痛苦,還要在海上風裏來雨裏去,那是十分陰冷,往往凍的你發抖……沒有風雨,則頂著太陽的暴曬,那滋味更不好受。正因為此,他們都有一副黧黑的麵孔,如非洲的黑人,穿的也是破爛不堪……渾身上下一股魚腥味,誰見了都會躲得遠遠的。

    如果說工作辛苦,能得到相應的迴報,那也認了,問題是工作和收入不是成正比。魚多的時候,漁霸從中作梗,魚販子壓低價格,豐產不豐收。魚少的時候那就更不用說了,即便能賣出價錢,那又能賣幾個錢,一年四季愁的他們抬不起頭來。

    香玉子的父親很能幹,但是再能幹也還是擺脫不了貧窮。他幾度想不幹了,但是家在海邊,不幹這個,幹什麽呢?

    生活的艱難和痛苦,讓她父親染上了喝酒賭博的惡習,他常用酒麻醉自己,用賭博刺激自己,以為賭博可以一夜致富!事情哪有那麽容易,十賭九輸,不能解決貧困潦倒的問題,反而雪上加霜,越陷越深……這種情況下,他這個人也變了,脾氣越來越壞。每次從賭場出來,都去酒館喝酒,他想以酒澆愁,殊不知以酒澆愁,愁更愁!迴家無事生非,便是一場可怕的戰爭!

    母親很年輕,看去要比父親年輕許多,實際差不多。長的也很有姿色,性格也溫順,因為長的白,是當地有名的玉美人。追她的人不會少,其中也有有錢有知識的闊少!但是她卻選中了父親,她是看父親能幹,能吃苦,純樸,一身肌肉塊,才嫁給父親的,她認為嫁給這樣的男人心裏踏實,雖然窮了點,但是可以勤勞致富。但是她想錯了,貧賤夫妻百事哀。

    由於父親長期在外,母親獨守空房,這對一個年輕的母親來說,那是很殘忍的。母親嫁給父親之前,有個舊情人,是教師,兩個人感情不錯,但是後來母親發現這個人能說會道,誇誇其談,有些華而不實,另外好逸惡勞……後來便分了手。

    如今是香玉子老師,香玉子長的和她母親一般漂亮,而且已是大姑娘,他就對香玉子心懷不軌,當母親哪能看不出來,她怕香玉子受到傷害,就想……女人有什麽辦法?就得委曲求全。以女人的方式……她以為滿足那個人的欲望,就不會再騷擾她的女兒,便同那個人……

    真不知她是怎麽想的,也許是一時糊塗,想用這種方式解決問題!可是那披著教師外衣的禽獸,並不以一次為滿足,得寸進尺,乘人家丈夫不在賴在人家裏,成了她家的座上客,她想擺脫也擺脫不了,一來二去……沒有不透風的牆,香玉子的父親能不曉得,知道後怒火萬丈。

    從此家無寧日,含苦茹辛的母親常為一些不值得的小事,遭到丈夫的毒打,母親隻能忍氣吞聲,誰讓自己做了對不起丈夫的事,從此過著以淚洗麵的日子,若不是為了女兒她都想到自殺。

    父親的粗暴和母親委屈的哭泣,給尚未成年的香玉子留下可憐又可怕的印象。

    日子在苦熬,哪年是頭?九一八日軍侵占東北,由於戰爭的需要,父親一氣之下,眼不見心不煩,也沒告訴家人一聲,應招入伍去了東北,丟下他們母女過著饑寒交迫苦日子。

    香玉子此時已經十八歲。那個禽獸不如的老師,聞聽其父親出走,對他們母女更加肆無忌憚,幾乎天天賴在他家,瞅機會還要對香玉子欲行不軌。母親實在忍受不下去,在一個漆黑的夜晚,就在那禽獸不如的教師想對香玉子蠢蠢欲動時,母親用斧頭從其背後氣憤砍下,殺死了那披著人皮的狼!那氣勢不亞於一頭猛獅!但是殺人者償命,為此母親進了監獄。留下香玉子一人孤苦伶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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