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笙早就獲知,陸家人很有品味,韓淑慧的辦公室稱不上奢華氣派,但裏麵卻擺滿了各種建築模型,一棟棟精致牢固的房子,美輪美奐,最出彩的要數韓淑慧的獎杯,各種建築大獎,並排擺放著,昭顯著眼前這位中年女人並非上流富太太,比起金玉其外,更重要的是內有乾坤。</p>


    韓淑慧正在翻看文件,見阿笙進來,指了指沙發,阿笙入座沒多久,穆婉蓉就端來了兩杯咖啡放在了桌子上,然後轉身離開。</p>


    片刻後,韓淑慧走過來,坐在阿笙對麵,並不急著說話,端起麵前冒著熱氣的咖啡,不動聲色的看著阿笙,似乎在觀察她,又似乎是在斟酌她該怎麽開始今天的談話。</p>


    韓淑慧不說話的時候,阿笙就那麽靜靜的坐著,垂眸看著咖啡杯,態度不急不躁,因為她是陸子初的母親,所以不管曆經多少年,這期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她的恭謙都將一如往昔。</p>


    韓淑慧眸色裏有複雜情緒劃過,嘴角牽起,終於還是開了口:"如果子初不是我兒子,看到這樣一個你,我是很喜歡的。"</p>


    阿笙微愣,抬眸看向韓淑慧,從韓淑慧嘴裏說出這番話,讓她感到很意外。</p>


    有笑意浮上韓淑慧的嘴角:"是不是覺得我跟你說的都是場麵話?"</p>


    阿笙睫毛顫了一下,搖了搖頭。</p>


    韓淑慧放下咖啡杯,靠著沙發背,似是陷入了迴憶裏:"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時候,你還很小,不過十八、九歲,正值好年華,眼神幹淨,站在太陽下,仿佛一朵輕柔,惹人嗬護的小花。那畫麵美麗的像是一幅畫,不管是子初,還是韓愈,如果看到那樣一個你,不忍錯過那份美好,心跳慢了好幾拍,有過心動,我覺得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因為你們還很年輕,閉眼瞬間,隨時都能入夢。"</p>


    韓淑慧聲音柔和,沒有拿大家長的架子,從一開始就逼迫阿笙離開陸子初,至少她很平靜,似乎邀阿笙過來,隻是為了敘述那些陳年舊事,但阿笙知道,這樣的平靜無波注定維持不了太久。</p>


    果然...</p>


    "07年之前,我確實有想過,如果你嫁給子初,我想身為婆婆我會好好待你的。"說到這裏,韓淑慧笑了笑,隱隱自嘲,話鋒一轉,意思轉瞬變了味:"誰又能想到,一別經年,你早已成為了別人的妻子。"</p>


    阿笙抬眸對上韓淑慧的眸子:"我和韓愈會離婚的。"</p>


    "離婚就能掩飾你結婚的事實嗎?"韓淑慧挑了挑眉,問她:"阿笙,你嫁給的那個男人,你知道是誰嗎?他是我侄子,是子初的表哥,兄弟倆因為你明爭暗鬥,你看了是什麽滋味?"</p>


    "當初嫁給韓愈,我..."</p>


    阿笙的話被韓淑慧打斷:"逼不得已?"</p>


    短短四個字,瞬間刺到了阿笙的痛處,當初那麽舉步維艱,但從韓淑慧口中道出卻顯得格外輕描淡寫,不值一提。</p>


    阿笙沒有接茬,想來自己的痛處,也隻是自己的,至於旁人無非是心存動容,若是當成消遣,她怕是會心存悲涼。</p>


    韓淑慧坐在沙發上,挺直了脊背,表情較之剛才嚴肅了許多:"子初曾跟我提過,說你父親入獄,子初那時候又在美國出了事,你嫁給韓愈怕是逼不得已。民宅主人前一日提出撤訴,或許跟你有關,你為我兒子所做的一切,我感激你,但是顧笙,身為一個母親,我是自私的。如果你隻是瘋了,子初一心要娶你,我可以和他爸爸睜隻眼閉隻眼,我們隻有這麽一個兒子,隻要他開心就好,但是顧笙...陸家不是小門小戶,放在國內,子初要叫你一聲嫂子,縱使你和韓愈離婚,你知道輿~論有多驚人嗎?醜聞陰影會跟隨子初一輩子,你希望人人背後戳著子初脊梁骨說他霸占兄嫂嗎?"</p>


    阿笙聽了她的話,低著頭,心髒似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的攥著:"子初不會在乎這些。"</p>


    "是啊,他不會在乎這些,但愛他的人卻不能不在乎。"韓淑慧的聲音終於開始有冷漠進駐,看著顧笙:"你捫心自問,你現如今能夠給他什麽?快樂?幸福?希望?"</p>


    阿笙不死心,"我和他說好了,不談過去,我們還年輕,就算沒有過去,可我們還有現在和未來。"</p>


    韓淑慧笑了,表麵卻不露聲色,緩緩開口:"不談過去?有幾個男人會那麽大度,你躺在另外一個男人的懷抱裏生活了那麽多年,他說不在乎,是寬你的心,其實你心裏比誰都清楚,如果你們彼此深愛過,沒有男人會不在乎。"</p>


    阿笙身體微微顫抖,那雙眸子裏寫著愕然和受傷;韓淑慧看著她慘白的臉色,突然有些不忍。</p>


    "顧笙,做人不能這麽自私,將心比心,如果你是我,親生兒子和兄嫂糾纏在一起,你能做到視若無睹嗎?抱歉,對於你和子初,我無法鼓掌祝福。"</p>


    "阿姨,您說的話,我會認真想一想,至於離開子初...我無法丟下他第二次。"阿笙站起身,朝韓淑慧躬了下身:"謝謝您的咖啡,我先迴去了。"</p>


    "子初是一個完美主義者,小時候但凡別人用過他的東西,最後歸還給他,哪怕他再喜歡,也不會多看一眼。"韓淑慧在她身後說道:"他現在拿你當寶,但心裏畢竟長了一顆毒瘤,也許他現在還沒察覺到,但總有一天會因此和你心生芥蒂,厭棄你,疏離你。有美好迴憶的時候,見好就收,給彼此留有一份念想不好嗎?非要在現實中相互憎怨才滿意嗎?"</p>


    早就知道,這趟過來不會發生什麽好事,這樣的言語之前有過心理預期,但韓淑慧說出口的瞬間,阿笙還是心思恍惚了,猶如一盆冷水沿頭腳下,手腳一片冰涼。</p>


    阿笙離去的背影挺的很直,帶著最後一絲驕傲,她知道韓淑慧在看她,怎能輕易被擊垮?</p>


    穆婉蓉見顧笙從辦公室走出來,原就白皙的臉龐比之前還要蒼白,雖然不知道韓淑慧都同她講了什麽,但做事有始有終,便跟在她身後,對她說:"顧小姐,我送你迴去吧!"</p>


    阿笙走了幾步,才意識到穆婉蓉在同她說話,迴頭看了她一眼,就算是這個時候,她也沒忘記最基本的禮貌:"不用了,出門打車,很方便。"</p>


    "您的水果。"穆婉蓉把阿笙之前購買的水果袋遞到了她手裏,小姑娘氣色不太好。</p>


    "謝謝。"</p>


    街道花圃旁,阿笙扶著一棵落光葉子的花樹,慢慢滑下身體,無法控製的嘔吐起來,胃部痙~攣,冷汗沾濕了她的額頭,就連後背也是汗濕一大片,那樣的嘔吐架勢,似乎能把膽汁也給吐出來。</p>


    這一帶都是t市知名的事務所,五花把門,充盈著t市,有會計事務所,物流事務所,律師事務所,偵探事務所等等,電視台好不容易約上了金牌律師楚楚,經過對方同意,餘笑笑將會全天跟在楚楚身後,記錄她的一日工作和生活細節。</p>


    餘笑笑一大早就去了楚家,如今更是坐在楚楚的座駕內,陪她一同前往律師事務所,兩人原本交談甚歡,距離事務所沒多遠,楚楚忽然停下了座駕,打下車窗,餘笑笑順著她的目光望過去,隻見那裏站著一位身材瘦削的女人,長發遮住了臉龐,有凜冽的風在她身旁吹過。</p>


    "認識?"餘笑笑隨口問道。</p>


    楚楚單手搭在方向盤上,雖說在這裏看到顧笙有些奇怪,但就這麽毫無征兆的看到她,老實說心情是真的很不好。</p>


    "媒體唿之已久的韓太太,能不認識嗎?"</p>


    餘笑笑心裏一驚,訝聲道:"哪個韓太太?"</p>


    "啊?"楚楚側眸看向餘笑笑,似是後知後覺說錯了話,"我剛才有這麽說過嗎?"</p>


    夫妻間再簡單不過的擁抱姿勢,因為男女不同,於是被賦予了全新的意義。</p>


    餘笑笑透過車窗往外看,隻覺得今天交了大運,原本已經做好了長時間守株待兔的心理準備,卻不曾想竟在短短時間內遇到了韓愈,並被她拍下了這麽難得的畫麵。</p>


    像韓愈這樣的男人,在外人麵前冷漠如冰,沒想到麵對自己的妻子倒是霸道浪漫的很,任何女人被這麽出色的丈夫抱在懷裏都會覺得很幸福吧?</p>


    餘笑笑看不到韓太太的表情,韓愈身形太挺拔,幾乎遮住了妻子的身體,但側麵輪廓清晰,韓太太閉上了眼睛,怎麽看都像是在享受這個擁抱,殊不知卻是隱忍。</p>


    韓愈抱得很緊,阿笙沒有做無謂的掙紮,想來也是無濟於事的,屬於韓愈灼熱的唿吸在她發頂輕拂,阿笙隻覺得身體裏的空氣似乎都被這個突如其來的擁抱給逼走了,越來越喘不過氣。</p>


    "連跟我說話也不願意?"韓愈發問,不帶任何情緒。</p>


    他最近應該嗜煙厲害,大衣上有著淡淡的煙草味。</p>


    阿笙上午嘔吐,胃部空空的,如今更是泛起難受的酸氣,有些話抵在嗓子眼,卻發不出任何聲音。</p>


    韓愈深深吸了一口氣:"你以前很喜歡跟我說話的。"</p>


    "別跟我提以前。"阿笙這話有些失控,聲音低,但字音卻咬的很重。</p>


    韓淑慧的話語突然竄進腦海,阿笙心口竟是絞著痛,手心一片潮濕。</p>


    韓愈也不怒,隻靜靜的問了一句:"我和你的過往,就那麽讓你不堪迴首?"</p>


    有些話多說無益,他剛才坐在車裏那樣質問她,倒像是給她定了罪。他的思緒沒人能猜得到,她也不想猜,有人路過,看到這一幕,阿笙在對方的眼神中看到了曖昧。</p>


    "你鬆開我,這裏人來人往,被人看到像什麽樣子。"</p>


    她的推搡對於他來說,不具備任何力量,韓愈黝黑的眸子裏藏匿著無盡的暗沉:"我和你此刻還是夫妻,有誰敢亂嚼舌根?"</p>


    阿笙低著頭,死死的咬著唇,很快就不是了...</p>


    "怎麽吐了?"他沒忘了自己來這裏的目的。</p>


    阿笙克製唿之欲出的怒火,"或許我懷孕了。"</p>


    阿笙一心想拿最尖銳的話刺痛韓愈,卻不曾想,他聽了這樣的話,竟低低的笑出聲來,修長的手指就那麽覆在了她的腹部,聲音輕輕:"懷孕了,嗯?"</p>


    興許是錯覺,她竟在他的話音裏聽出了嘲弄,但就在他說完這句話之後,態度似乎鬆動了許多,圈在阿笙腰間的手臂慢慢加緊,他把臉埋在她的脖頸間,唿吸濕熱,聲音竟是艱澀的:"最近幾天我過的渾渾噩噩,室溫明明調的很高,卻一直覺得手腳發涼。我很懷念我們在洛杉磯一起走過的年月,雖然有痛苦,但生活卻過的很平淡。"頓了頓,韓愈語氣中夾雜著幾分不輕易示人的軟弱:"阿笙,我們別鬧了,好不好?"(未完待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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