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倦醒了,他睡在陌生的房間,側首看見床頭櫃上擺著的相框,他伸手,轉過相框,看著上麵的照片,瞬間收迴了手,燙到了似的。兩位少年,一高一矮,個矮的,笑得意外開朗,個高的,臉特別臭,像被人強按著頭拍下這張照片。

    林倦握著相框邊,手止不住地發抖,他不敢再看。

    這是十六歲的顧北筠和十八歲的林倦。

    在顧北筠送去軍校的前一年,鏡頭對麵的是三姨太,正值畢業,三姨太受邀參與學校的畢業典禮,林倦仍舊記得那日,日光鼎盛,他穿著寬大的畢業服,顧北筠忽然站在他麵前,“喂”地一聲叫住他,極不自然地說道:

    “幫我係下後麵。”

    他轉過身,林倦抓住帶子,輕飄飄的,顧北筠催促,又問他到底好沒好,三姨太就在這時候走過來了——

    “小筠,倦兒,別動,讓我拍一張。”

    “咚——”

    林倦聽見聲響,立刻看過去,顧北筠正站在那處,一言不發盯著林倦,勾起唇角,林倦立刻把相框放下,縮迴了手,心緒不寧。他不知道顧北筠把這樣一張照片放在床頭做什麽,自從結婚,他從未來過顧北筠的房間,也不知道這是他的房間。

    “你醒了,要不要吃些什麽。”

    林倦想起,顧北筠救了他。

    不斷晃動的人影,投落在毫無血色的麵頰上,林倦眯著眼睛,從縫隙中探尋到一絲光景,顧北筠抱著他,一步一步,走得緩慢,他發不出任何聲音,連續的囚禁,缺水斷糧,高燒不退,他恍惚地以為自己又在做夢,夢見顧北筠來救他。

    這真的是顧北筠嗎。

    他不斷地反問自己,他不相信眼前人是顧北筠,不然,男人為何如此溫柔地對他,炙熱地溫度自皮膚傳達到胸口,躬身將他輕輕送入車內,緊隨其後,坐於身側,雙手自腋下穿過,攏著他身上寬大到衣袍,抱著他,像得到失而複得到寶物,他低喃著自己到名字,埋入自己到頸窩,發出歎息,唿出到熱氣噴在耳畔,濕熱的淚水滑入衣領中,男人悶著自己的臉,趁人不注意抹了把臉,林倦的心頭顫了一下,想抬起手,發現使不上任何力氣。

    “去醫院。”

    後來,他便什麽都不知道了,等醒來,已然迴到了家。顧北筠的房間並沒有他想象中華麗,甚至沒有以前顧家的氣派,簡單的陳列,曾經他發病扯過的簾子仍舊掛在窗前,林倦想起身,依舊使不上力氣,顧北筠立刻走過來,身上冒著股咖啡的味道,林倦沒喝過咖啡,他隻覺那黑乎乎的飲料跟藥似的,不大愛喝。

    顧北筠輕車熟路地撐著林倦的上半身,讓他能夠完全靠在後麵的軟墊上。

    “渴嗎,要不要喝水?”

    “醫生已經看過你了,這兩天給你吊針,燒退了,現在身上使不出力是正常的……”

    林倦的手指撫上了顧北筠的唇瓣,顧北筠愣住了,林倦見他微微隆起的眉頭,手指順著鼻梁滑了上去——顧北筠在半路截住了林倦的手,想用力卻收了些力氣:

    “你好好休息,有事叫人來,我先出去……”

    顧北筠以為自己惹林倦生氣,立刻就要走,沒想到林倦立刻拉住他的手,讓他往自己麵前坐。屋外冷雨不停,陰雲密布,淅淅瀝瀝的聲響敲得人心亂如麻,顧北筠此時倒是不敢看林倦了,他別開臉,沒想到林倦捧起他的臉,硬是讓他與自己對視。

    緩慢地靠近,兩人的鼻尖幾乎靠在一處,顧北筠伸出手,撫上林倦的後頸……

    “司令,您要的毛巾……”

    家裏的傭人嚇得趕緊往後退,而顧北筠佯裝無事地咳嗽了兩聲,站起身退離床邊,隻留給林倦高大的背影。

    “進去好好伺候著。”

    “是,司令。”

    顧北筠走了,林倦看著他遠去,輕輕地勾起了唇角。

    許久未曾見到林倦地波斯貓跳上了床,爭寵一般依偎在林倦地懷裏,林倦撫摸它身上光滑細膩的毛發,腦中便蹦出了顧北筠的慌張無措。閉上眼,就想起了他年少時,莽莽撞撞,第一次見他,站在火紅的楓樹下,跟佟錦攀爬著,看著他笑意張揚:

    “你不會說話沒關係,要是看見我媽來了,在下麵拿樹枝敲樹就行!”

    “我叫顧北筠,奶奶喜歡叫我皮猴子。”

    他髒兮兮又熱烘烘的小手緊緊握住了林倦,這一握,便是一生。

    得知林倦醒了,顧寶芝大半夜就趕來了了,她知林倦是為了見自己才會被劫匪綁走,一時難以心安,又不想在林倦麵前落淚,於是帶了不少大補的食材,聽說顧北筠跟林倦兩人已經完成第一療程,又帶了其他的藥團,一起塞到顧北筠手裏。

    林倦的病還未大好,顧寶芝隻是跟他聊了兩句就出來了,把東西一起塞到自家弟弟的手裏:

    “好好照顧倦兒,讓他別來看我了,別出門,跟他說,姐姐會經常來的。”

    “聽到沒有。”

    “知道了。”

    顧北筠點頭,他接過藥團,臉色一青——

    “怎麽還有。”

    顧寶芝湊近他,悄悄在他耳邊問道:

    “是不是確有起色。”

    “有倒是有,隻是這藥團要用到何日?”

    “自然是用到倦兒懷上你的孩子為止。”

    顧北筠一怔,握著藥團,心口滾燙,林倦的年齡對於稚子來說,已然不年輕,他不是為了一己私欲非要林倦生這個孩子,一切不過為了贖罪,如果當時,他沒有嫉妒發狂,又怎會釀成如此大禍,如若一切順利,那孩子,估計已經可以同麟兒一起玩耍了。

    “如若他不想生,治好了就行,我不願意勉強他。”

    顧北筠苦澀地笑著,他已經受夠了擔驚受怕的日子,之前他聽聞,一旦稚子上了年紀還未生育,不宜再冒險,於是再生一個孩子的念頭,他就逐漸打消了,這次林倦被擄走,他已經知道這滋味有多麽難捱,如果林倦現在還有個什麽三長兩短,他不敢想自己會怎樣。

    “好,那你們兩人,便自己看著辦。”

    顧寶芝走了,手裏的藥團放入帶來的木箱中。顧北筠正要迴房,轉身正好跟站在二樓扶手旁的林倦撞了個正著。

    不知道他聽到了多少。

    “姐姐,跟你說了什麽。”

    “沒什麽,這是給你治病的藥,我說給你治好了病就好。”

    “我不在乎你能不能給我生孩子,我隻要你平安活著。”

    林倦聽到這話,登時踏著急切的步伐走下來,他眼尾發紅,衝下來揪住顧北筠的衣領,他踮著腳,很是費力,重重一甩,顧北筠沒動靜,他倒是沒站穩,顧北筠一把攬住了他,林倦開始推他,剛準備原諒,他又開始說這些惹人生厭的話來。

    “我想要孩子。”

    “我想要一個跟你的孩子。”

    林倦哽咽,打著手語,打到一半,眼淚卻忍不住了,隻好捂住自己的臉,他隻覺這樣的自己窩囊至極,顧北筠見他執意,也隻好任由林倦邊哭,邊捶打自己的胸膛:

    “你好自私,你總是這麽自私!”

    “我不要你為我好,我不要。”

    顧北筠見林倦哭,心軟極了,他抱著林倦,一想到自己曾經對林倦做過的事,隻覺自己分外愚蠢。林倦纖瘦的腰肢靠在他的掌心,掛著淚水的睫毛****,抬眸看他時,氣憤地瞪著,顧北筠用拇指撫去林倦地淚水,柔聲細語:

    “好,都聽你的,我聽你的。”

    他用力抱住林倦,隻覺此刻擁有了全世界。

    林倦身子虛,是先天不足,顧北筠打著橫抱,將他送到床上,林倦勾著他的手指,讓他留下來陪自己。顧北筠沒拒絕,剿匪圓滿結束,過幾日,王軍長在家裏舉辦宴會,邀請了顧北筠,顧北筠還未將此事與林倦說。

    依偎在顧北筠的懷裏,林倦仰頭看他,揚起手,輕輕地問:

    “你要走嗎?”

    “不走,我陪你。”

    林倦滿意地笑了。

    他曾無數次夢見過,顧北筠抱著他一起入睡。年少的林倦渴望這樣一份溫暖,他以為自己這輩子都不能擁有了。他仰頭,看見顧北筠下顎短短的胡茬,挺身去夠,落下一吻。顧北筠半邊身子僵了,林倦從未感受到自己如此依戀他,他的手爬上顧北筠的手背,緩緩地握住,便窩迴顧北筠的懷中去了。

    林倦很快睡著,顧北筠開始苦惱地看著自己的**。

    腦中奔跑的是林倦主動吻他的第一次,那是他的初吻,林倦撬開他的唇瓣,粉舌勾著他的,一圈圈地**著,分開又靠近,反複數次,就探入口中,唇上全是他清甜的氣息,他猛地推開生澀膽小的林倦,在無數次的夢中,迴味那樣一個吻。

    他跟林倦已經錯過太多,他現在隻想好好彌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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