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深接到沈喬打來的電話時,正好咬住兩瓣由謝言書親手剝好遞過來的蜜橘。

    他嘴裏含著東西,含含糊糊地喂了一聲,半清不楚道:“哥哥,我在吃橘子呢,你等等。”

    沈喬卻隻跟他簡單交待道:“我要出差一趟,之後幾天不在家,你迴學校的時候叫周叔送你。”

    周叔是專門負責接送沈喬、許深兄弟二人的司機,已在許家多年,為人踏實可靠。

    許深吃驚地咽下嘴裏甘甜多汁的橘子肉,險些被嗆到,謝言書立即伸手拍了拍他的背。

    許深不及緩過來,垂眸對著手機,忙不迭道:“哥哥不是說這個國慶都會在家,怎麽突然又要出差?”

    說完卻是真嗆著了,輕輕咳嗽個不停,眼角都泛了淚花,心裏在為沈喬擔憂著急。

    以哥哥的地位手段,若是他不想,誰能讓他在休假期間出差,怕不是集團出了什麽大事。

    沈喬西裝革履,坐在快速滑行於高架橋上的黑色轎車裏,雖是平常的麵無表情,可若是許深在場,便能從他淩厲俊朗的眉宇間和略顯蒼白的臉色上,看出他徹夜未眠。

    沈喬淡淡解釋道:“沒事,在家閑不住而已。”

    許深接過謝言書遞過來的溫水,拿在手裏沒顧得上喝,注意力仍在沈喬那邊。

    他勉強止了咳嗽,仔細分辨沈喬的語氣,半信半疑道:“真的?哥哥你沒有瞞著我什麽?”

    謝言書遞完水後,舉步往浴室走去,許深耐心習慣地等著哥哥的迴答,清澈目光卻不由自主地追隨謝言書挺拔頎長的背影而去。

    他一心二用,情分兩重,以至於沒注意到電話對麵,沈喬的語氣明顯地一頓。

    他也不會知道,他那思維流暢敏捷的哥哥會有突然的停頓,是因為在他問完後,沈喬的眼前,毫無預兆地閃過了一張如花美豔的臉龐。

    他隻聽見自家哥哥冷淡道:“我有什麽好瞞你的。”一派懶得搭理人的口氣。

    應當是自己想多了。

    許深放下心,喝了一口手裏端著的溫水。

    對沈喬軟聲叮囑道:“那……哥哥出門在外,萬事小心,到地方了,叫助理發個信息給我。”

    沈喬隨意敷衍地“嗯”了一聲,便要掛電話。

    許深卻又突然想到什麽,纖長卷翹的睫毛害羞地撲閃兩下,滿懷期待地喚了一聲:“哥哥……”

    聲音軟糯甜美,帶著點央求討好的意味。

    沈喬嫌惡道:“能不能好好說話?”

    許深無辜地眨了眨眼睛,他明明就在好好說話,但他有求於哥哥,便決定不和他一般計較。

    他不好意思地小聲道:“哥哥,我這幾天……能不能不迴家住?我想和謝言書一起……反正你也不在家對不對……”心內羞澀而忐忑。

    沈喬的眼眸立即變得幽深難測。

    他沉默一秒,最終麵無表情道:“隨你。”

    許深彎起眸子,如願以償地掛了電話。

    一邊將剩下的水喝完、橘子吃完,一邊見謝言書正站在日光充足的陽台上,將兩人的衣服一件件妥帖掛好晾上,十月暖陽照耀下,屬於兩個人的襯衫衣褲隨風飄蕩,顯得親密而不可分離。

    謝言書靜靜坐迴許深身邊,神情平淡無波,伸手拿過一個橘子,再次專心致誌地剝了起來。

    許深臉上浮起淺淺的紅暈,專注又自然地望著他,一雙眸子亮亮的,欲言又止。

    謝言書隨意地掰開橘身,剝下一瓣柔軟的橘肉,抬手喂過去,淡聲道:“這麽開心?”

    “嗯,”許深眼眸微彎,張開嘴巴接過,快速吃下,對謝言書道:“不吃了,吃太多了……”

    他輕聲道:“假期還有幾天,我……不想迴去了……”越說越小聲,說完連耳尖都紅透了。

    謝言書怔了怔,放下橘子,抽出紙巾擦了擦手指上的汁液,淺笑道:“是要賴在我這不走了?”

    許深不好意思極了,皮膚都羞成了粉紅色,逃避又撒嬌地把頭往他懷裏埋,雪白修長的手指揪著他的衣襟,緊張又小聲地道:“行不行嘛……”

    謝言書單手捏起他的下巴,低頭在他唇上親了一口,輕笑一聲:“求之不得。”

    他微笑著摸了摸他烏黑柔軟的頭發,溫言道:“既然如此,下午陪我去一趟家具城,我們換個沙發,迴來的時候再去趟超市。”

    許深沒反應過來,問他:“換沙發做什麽?”

    謝言書家的沙發很大很舒服啊,沒什麽不好的,就是表麵是皮質的,出汗了有點粘皮膚。

    謝言書見他懵懂不解,無辜又茫然地望著自己,不由得低低一笑,起了調笑逗弄的心思。

    “你的後背怎麽樣了,還疼麽?”他極自然地道:“你今早醒來後隻字不提昨晚的事情,我當你是第一次害羞,卻原來是全然不記得了麽?”

    許深臉上剛降下的溫度,刷地又升了起來。

    謝言書還不肯放過他,學著他的用詞,故意道:“還是說我捧在手裏的寶貝,是個無情無義、不負責任的壞蛋,用完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我沒有……你不要說了……”

    許深將腦袋用力抵著他的胸膛,沒臉看他,軟著嗓子求饒道:“謝言書……”

    謝言書含笑道:“嗯?”

    許深羞窘得恨不得找個地洞鑽下去。

    酒壯慫人膽,酒沒了,人自然就慫了嘛……

    他可憐巴巴又委委屈屈地道:“你欺負我……”

    謝言書放在一邊的手指動了動,他還不知原來他有這種惡趣味,克製著心中升起的按住人吃一頓的衝動,他淡然道:“我沒有。”

    “明明就有!”許深抬起眼眸,立即反駁道。

    謝言書從容迴視,淡聲道:“下了床就不認人的可不是我。”

    頓了頓,又輕描淡寫地顛倒黑白:“我體貼你,便一直不戳穿,如往常般跟你相處,你卻得寸進尺,當著我的麵,跟別的男人高高興興地打電話。”

    他審視般地眯了眯眸子,淡淡道:“寶寶,你昨晚上明明很熱情的,怎麽起來了就裝失憶呢?”

    這般要命的話,他卻說得這般淡然自若,許深再次刷新了對謝言書臉皮厚度的認識。

    他結結巴巴道:“你、你……我沒有……”

    謝言書抬手摸了摸他的臉,溫柔縱容地看著他,忍不住笑了:“打算賴賬了,深深寶貝?”

    許深心髒一顫,完完全全拿他沒辦法,各種情緒一股腦憋在心裏,憋得眼角泛紅,都要哭了。

    偏偏謝言書還哪壺不開提哪壺。

    “你要我進去的。”他微微挑眉,一針見血。

    許深嘴角一撇,終於忍不住了。

    他顫顫巍巍地把抱在懷裏的破爛罐子破爛摔,一邊啪嗒啪嗒地掉眼淚,一邊做無用功地伸手去捂他的嘴巴,倒黴兮兮地辯解道。

    “我沒有不認人……嗚……你、你才是壞蛋……我是在跟哥哥打電話……不是跟別的男人……你不講理……嗚嗚……嗚……我——我——”

    他隨便又可憐地抹了抹臉上的眼淚,抽噎著重複道:“——我沒有不認人!”

    謝言書是壞蛋,超級大壞蛋,一麵知他心裏害羞不敢麵對,笑言戲謔,故意撩得他無地自容,一麵又用溫柔手段安撫他,叫他惱羞成怒也不是,發脾氣也不是,隻能丟臉萬分地哭了……

    謝言書怔在當場,遲遲沒有動作。

    許深全心全意地哭了一會兒,見眼前人沒有絲毫要哄他的意思,便又自己抬手擦掉眼淚,眼眶紅紅地道:“你為什麽都不哄我……”

    話裏卻沒有深藏暗生的委屈芥蒂,隻有一如既往的坦白撒嬌,他純天然的反應在告訴終於迴過神的謝言書,就算此時他不哄他,他也不會因此對他有所怨言,或者對這份感情產生懷疑。

    謝言書偏過頭,抱歉至極地在許深白皙光滑的掌心和纖細精巧的手腕分別留下一吻,抬眸望著他淚痕猶存的臉龐,又是後悔又是心疼。

    “怎麽就哭了呢?我以為你該羞惱生氣,動手打人或者咬人,再或者扔下我躲到臥室裏去,我甚至連你今晚罰我不上床都想到了……誰知……”

    誰知,他的性格卻軟成這樣。

    他無奈地歎息道:“你一哭,我心都慌了……”

    方才心慌到怔怔然不知所措,直到此刻也沒想出什麽正確補救的方法,隻能伸手將人緊緊地抱在懷裏,低頭湊過去,不停地吻他。

    吻他光潔微汗的額頭、哭紅哭濕的眼睛、滑膩精巧的鼻尖,最後來到柔軟溫暖的紅唇。

    謝言書在他的唇上輕輕一碰,低聲哄道:“親親我的寶貝,是我不好,我以後再也不裝模作樣地逗你玩了,寶寶乖,不哭了。”

    許深伸手推了推他的肩膀,紅著眼睛不說話。

    眼淚卻是止住了。

    謝言書張口欲言,卻又不敢再逆著他,隻能順從又不舍地鬆了力道,虛虛將人攬在懷裏。

    許深道:“我其實沒那麽好欺負的……”

    謝言書想起他追去許深學校的第二日,他在教室門外等他下課,未曾想還沒等到人,卻先等到一聲帶著許深名字的怒吼,當即他便冷了臉。

    迅速趕到教室,卻見許深毫發無傷,攔路的男生被餐點粥水灑了一腦袋,狼狽不堪。

    他柔聲道:“嗯,我知道的。”

    許深抬起手背擦幹淨臉上的淚痕,又在謝言書橫著的手臂上蹭了蹭濕潤的眼角,抬眸平靜道:“可是我一點都不舍得對你怎麽樣。”

    謝言書若是真心想要欺負他,他便隻能任由他欺負,被欺負得哭了都不舍得對他怎麽樣。

    謝言書哄道:“你想對我做什麽都可以。”

    許深沒理他:“但沒準以後就舍得了。”

    謝言書:“……”

    謝言書:“寶貝……”

    “就這一次……”許深手指揪緊了他的襯衣。

    謝言書沉聲道:“就這一次。”

    許深卻搖了搖頭,自然地將臉靠在他堅實的胸膛上,悶聲道:“我就哭這一次。”

    謝言書聽出他話裏的意思,一愣。

    他的寶貝被他欺負哭了也不舍得對他如何,哭完了又告訴他,他以後不會再哭。

    謝言書啞聲道:“你的意思是,以後我可以接著像今天這般故意逗你、欺負你,你不會哭——你在擔心我會因為心疼你而委屈了自己,是不是?”

    許深仰頭認真道:“反正你過分了,我就罰你睡客廳,或者跪鍵盤。”被相愛的戀人隨隨便便調戲哭這種事,實在太沒出息,太沒情趣了。

    謝言書垂眸望著他,眸色深沉。

    他終於懂了。

    許深不僅臉皮薄,還特別講理,以往他逗他,許深最多惱羞成怒,紅著臉憤憤說他幾句便過去了,概因他知自己在理,沒什麽好爭辯的。

    今日這番卻與以往不同,許深從一開始就不占理,再遇上他故意不講理,他說不過他,又沒理由惱他,隻能像個孩子一樣,憋屈得哭了。

    哭完還覺得自己哭得沒道理,不需要他答應什麽來哄他讓他,甚至還反省起自己來了。

    謝言書忍耐地將頭抵著他的額頭,聲線沙啞:“……寶寶,我等不及去超市了。”

    許深:“什麽?唔……”

    他的唇被用力吻住。

    原來情動之初,便已注定今日深愛。

    謝言書閉上眼睛,更深更刻骨地吻他。

    豈止三生有幸。能遇上許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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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想好這篇文到底怎麽辦,先更新著再說吧。

    可以猜猜看哥哥徹夜未眠究竟是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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