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絲絨帷幕,已經徐徐拉開,五色霓虹則是絲絨上最妖嬈的點綴。夜晚的藺川市中心,高樓參差而立,燈火通明,遠遠望過去,像熱鬧的蜂房。

    九重天門口,一輛黑色的勞斯萊斯悄無聲息地緩緩停下,製服謹嚴的司機身體前傾,拉開了車門。

    先是一雙雪白的長腿從車裏跨了出來,然後就看見孔雀藍的裙擺,隨著動作,裙擺上銀線的繡紋水波一樣簌簌顫動。溫禧拎著裙擺站在地上,背景是藍黑色的天,藍得一點渣滓都沒有,其實也有,不過沉澱在下麵,黑漆漆,亮閃閃,鬧哄哄的一片——所謂的人間。

    孔雀藍的裙子和孔雀藍的夜融為一體,隱約隻能看見溫禧白皙玲瓏的臉孔,然後是界限模糊的身體,接著才是兩條顯眼的白色長腿。

    莫傅司從另一側下了車,很自然地伸手攬住了溫禧的腰肢,又將唇湊近她的耳朵,朝耳孔裏吹了口氣,“走吧,窄門已經開了。”

    溫禧一僵,垂在左側的手痙攣似的捏緊了裙擺。

    進了九重天的旋轉門,莫傅司徑直摟著她進了自己的專用電梯。

    電梯門很快合攏,狹小的空間內溫禧覺得自己的唿吸有些急促,莫傅司按下樓層,扭頭朝溫禧邪氣地一笑,“你在拉風箱嗎?”

    溫禧窘迫地垂下了眼睛,莫傅司忽然托起了她小巧的下頜,語氣森冷,“今晚你的表現,我會拭目以待。”

    溫禧抬起眼睫,和那雙鉛灰色的眸子相對,半天,才低聲道,“我知道。”

    叮的一聲脆響,電梯徐徐打開,莫傅司攬著溫禧朝九樓大廳走去。

    腳下是大紅的地毯,一直延伸到大廳內裏。由於大廳四麵是全透明的玻璃,溫禧能清楚地看見裏麵的男男女女皆是衣冠楚楚,正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言笑晏晏。

    上流社會——她心心念念渴望出人頭地的地方,此刻就這樣鮮活地出現在她麵前,溫禧偷偷地看了看身側的男子,不自覺地挺直了腰杆。

    莫傅司甫一踏進大廳,一個約摸五十歲的中年男人就快步迎了上來,老遠便滿臉堆笑地伸出手來,“難得莫少賞臉,真是不勝榮幸。”

    莫傅司彬彬有禮地伸過手去,笑道,“周總這話可就見外了。”

    周允非眼睛溜過莫傅司手臂裏挽著的溫禧,眼睛裏有驚豔閃過,但隻是一瞬間他就換成一種惋惜的語氣,“莫少今晚帶了這麽漂亮的女伴過來,本來還想著難得的機會,介紹小女和您認識的,看來是不成了。”

    莫傅司朝大廳中央的水晶花球燈下看了一眼,勾起了唇角,“那邊穿銀色晚禮服的應該就是令媛了吧,真不愧是周總的掌上明珠。”

    周婕吉大概二十四五年紀,生得高大豔麗,雪白的臉上,畫著鬼陰陰的綠色眼影,兩片油潤潤的猩紅厚嘴唇,看見父親正在和一個蒼白英俊的男人說話,便撇開人也向這邊走來。

    “爸爸,這位是?”周婕吉摟住父親的胳膊問道,兩隻眼睛卻一直放肆地在莫傅司臉上看來看去,“咦,你的眼睛是灰色的,你是混血兒嗎?”

    “婕吉,別胡鬧,這位就是我和你提過的莫先生。”周允非暗中扯了扯女兒的胳膊,又朝莫傅司打哈哈,“莫少見諒,這丫頭被慣壞了,不懂規矩。”

    莫傅司抬了抬眉毛,“令媛心直口快,倒是難得。”話雖這樣說,神態卻不見半點鬆動。

    他為人陰晴不定,喜怒難測,但相處了這些時日,溫禧還是知道這是莫傅司不悅的前兆,隻老老實實地挽著他的手臂,並不言語。莫傅司卻忽然轉臉看著她,語氣親昵,“剛才在車上不是就嚷餓了嗎,走吧,九重天的甜點味道還是相當不錯的。”

    溫禧明白他的意思,穩住心神朝周家父女微微一笑,“周總,叨擾了。”

    “你們隨意,隨意。”周允非看著莫傅司的神態,心中打鼓。

    莫傅司攬著溫禧向放著香檳塔的長條桌走去,剛走了沒幾步,溫禧就看見顏霽穿著一身白色西裝,搖曳生姿地向他們的方向走來。

    莫傅司眉頭不覺一皺。

    顏霽朝溫禧露齒一笑,“嗨,美人。”

    “顏少。”溫禧中規中矩地打了個招唿。

    “你果然帶的這位佳人過來的。”顏霽麵有得色,“我和駱二、陸嘉他們打賭,看來這次駱二的新車要歸我了。”

    “恭喜。”莫傅司麵無表情,摟著溫禧越過顏霽,向沈陸嘉和駱縝川所站的方向走去。

    顏霽也不惱,含笑看著二人離去,自己去香檳塔取了兩隻長笛鬱金香杯。

    駱縝川看見莫傅司和溫禧,臉垮了下來,“我的輝騰要改姓了,兩百多萬就這麽沒了。”

    沈陸嘉難得主動接茬,“那你再去買輛帕薩特好了,反正長得差不多。”

    駱縝川指著自己的鼻子,一臉受辱的表情,“沈陸嘉你讓我開帕薩特?”

    顏霽不知道什麽時候擎著酒杯湊了過來,他臉上掛著招牌似的笑容,將左手裏的杯子遞到溫禧麵前,“法國國王路易十五的女友龐巴度夫人曾經說過這樣一句名言——香檳是讓女人喝下去變得漂亮的唯一一種酒。你已經生得如此美麗,相信這杯香檳會讓你再添三分顏色。”

    這一番恭維話配合著顏霽那特有的鼻音,簡直讓人骨酥,溫禧卻隻是笑了笑,隻是仔細留意莫傅司的表情,並不急著接過香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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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難得我們顏少的好意,自然辜負不得。”莫傅司懶洋洋地從顏霽手裏接過長笛鬱金香杯,遞到溫禧手裏。

    溫禧這才接過來,杯子冰涼,像他涼薄的體溫,心神不由蕩漾,趕緊低頭抿了一口作為掩飾。

    大廳門口曾藝寧穿著珍珠色的晚禮服,手裏拿著birkin bag走上了紅色地毯,顏霽站的角度剛好看的分明,舉起自己手裏的杯子,他也啜吸了一口,唇角卻流露出一絲晦暗難明的笑意。今晚果真越發熱鬧起來了,真好,他最愛看戲了。

    莫傅司沒有錯過顏霽嘴角的笑紋,這隻笑麵虎最愛看別人的熱鬧,怕又沒什麽好事。周圍已經有輕微的騷動,莫傅司聽到了低低的議論聲,“是曾藝寧啊,她最近風頭可是真勁,前一陣子剛去柏林領了金熊獎。”

    嘴唇翹了翹,莫傅司神色一如既往的懶漫。溫禧卻控製不住地有些焦躁,曾藝寧,今天早晨娛樂版上的報道幽靈一般突然從地下冒了出來。

    衣香鬢影裏曾藝寧正在和熟人寒暄,眼光卻在觸及一個懶散的人影時一下子被定住了,那個人的正背對著她,煙灰色的西裝熨帖的順著他的脊背展開,那條清瘦優雅的脊椎線條,在他光/裸著背的時候最是誘人,曾藝寧忽然覺得幹渴起來。然而他的手卻搭在身畔的女人的腰上,從背後看來,這個穿著孔雀藍的女人身材凹凸有致,有如一隻美女聳肩瓶。敢穿如此招搖的顏色,曾藝寧忽然無比想見識一下這個女人到底是何形貌。

    於是她狀若不經意地向莫傅司一幹人所站的方向靠近。又趁機略略抬高了聲音和離莫傅司不遠的一位名媛淑女交談起來。

    “好巧,在這裏碰見。”

    “這個圈子就這麽大,遇到自然不是難事。你用的這個鉑金包我也有一個。”

    “是嘛,我的這個也是前一陣子剛換的,鱷魚皮的,更牢實些。”

    “我也覺得,其他皮料的感覺質量遠不如鱷魚皮的。不過就鱷魚皮還分野生鱷魚皮和人工飼養的鱷魚皮兩種皮料,愛瑪仕也太會賺錢了。”曾藝寧一邊答話,一邊卻暗中注意著莫傅司那側的動靜。

    可惜莫傅司始終巋然不動,絲毫沒有主動搭話的念頭,曾藝寧心中一陣慘淡,迅速結束了話題,竭力裝作不經意似地一迴身,用驚喜的語調喊道,“莫少?”

    莫傅司淡淡一笑,“曾小姐,真是好巧。”

    曾藝寧眼光落在溫禧身上,這是一個年輕的女孩子,臉頰有她用貝玲妃花漾胭脂水也搽不出來的嬌紅,這樣的青春與美貌,曾藝寧感覺有條叫嫉妒的毒蛇在咬噬著她的心。

    “這位小姐看著麵生得緊。”曾藝寧忍不住旁敲側擊。

    莫傅司也不答話,隻是垂眸望著溫禧,看她如何招架。

    “我是莫先生今晚的女伴。”溫禧朝曾藝寧大大方方一笑。

    曾藝寧一噎,見莫傅司唇角噙著淡笑,轉移了話題,“對了,最近那些狗仔捅出來的消息沒有給莫少您增添麻煩吧?我今晚來參加鼎言的酒會就是想和周總打個招唿,約束一下鼎言旗下的《星聞》的記者。”

    “我一向不關心這種事情。”莫傅司神色冷淡,“所以自然不會對我造成任何影響,你大可放心。”

    溫禧望著曾藝寧塗著閃亮唇蜜的嘴巴,無聲歎息,當紅玉女明星將自己視為潛在情敵,還真是榮幸之至。她一言一行都在賣弄和莫傅司的親密關係,卻被這個蒼白的男人一句話打迴原形,唉,可憐可歎。

    忍不住又抬頭看了看莫傅司的側臉,那比例近乎完美的唇,還有他毫無瑕疵的吻,嘴角旁似乎永遠都含著一絲淡淡的冷,這樣的男人,無怪乎女人在追逐他的過程裏會忘記有一個詞念自尊,忘記有一個詞叫愚蠢,最後還忘記如何去寫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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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例近乎完美的唇..

    毫無瑕疵的吻....

    嘴角旁永遠有一絲淡淡的冷..

    她..

    讓你在愛上她的過程忘記有一句話叫自尊...

    忘記有一個字念愚蠢..

    最後還忘記怎麽寫 ...恨.

    她..

    讓男人在慢慢崩潰的過程.

    不得不低頭承認..

    原來眼神也會帶來傷痕...

    美麗..可以..殺人..

    這是方文山的原詩,被我篡改借用了一下,特此標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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