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內,溫禧能隱隱聞見來自身旁男子身上淡淡的苦艾的氣息,她知道這個氣味來自於他慣常使用的沐浴液。她也從未見過有哪個男人有著如同莫傅司一般漂亮的手,手形優雅,手指纖長,藍色的靜脈像平靜的小溪蜿蜒地藏在雪白的肌膚之下,隻是不知道為什麽,溫禧從這雙手上始終感覺到一種唯美的病態。

    也許是先前話說得多了,莫傅司一直沒有再開口。他隻是沉默地直接開車迴了莫宅。

    老管家在撳鈴之後便迎了出來,見二人從一輛車上下來,眼光複雜地看了溫禧一眼。溫禧被這一眼看得羞愧地低下了頭。

    “把腰給我直起來,不要佝僂。”莫傅司忽然開腔,扳住溫禧的肩膀,強迫她挺直了脖子。

    “你自己做的選擇,你都能麵對自己,為什麽不能麵對別人?”莫傅司語氣冷硬。

    溫禧悚然一驚,下意識地抬臉,正對上那雙深不可測的灰色眼睛。

    “是。”溫禧睫毛輕顫,努力挺直了脊梁骨,朝老管家微微一笑,恭恭敬敬地喊了一聲,“斯蒂文森先生。”

    “你跟我過來。”撂下一句話,莫傅司抬腳進了門廊。

    溫禧朝管家先生抱歉地一笑,跟了過去。

    是他的書房。占地極大,華麗的桃花心木書櫥一直頂到天花,擺滿了書籍,溫禧從書脊上看出似乎都是些外文書,英文、法文、俄文,還有其他不認識的語言。

    莫傅司坐在一張巴洛克風格鎦金鑲嵌玳瑁紋飾的高背椅上,交疊著一雙長腿,手指則有節奏地敲擊著書桌的邊沿,“以你的姿色,最容易出頭的地方就是演藝圈,怎麽樣,如果你有興趣的話,我今晚就可以把你介紹給有名的導演。”

    “不,我對那種地方沒有興趣。”想也沒想,溫禧斷然搖頭。

    莫傅司沒有錯過她眼裏一閃而過的厭惡,勾起薄唇,譏笑道,“你先別看不起戲子伶人,大紅大紫可是要真功夫的,拳頭上立得人肩膀上跑得馬,能騙得了一個人,難道所有的觀眾都是傻子?花錢的爺們兒可都是長了眼睛的。像你這樣一身的頭巾氣,即使有心捧你,恐怕也難紅。”

    溫禧習慣性地想垂下頭去,猛地想起剛剛他的訓斥,硬生生地忍住了。

    “那森木大學外語係的高材生,你想怎麽個出人頭地法?”莫傅司唇角掛著輕笑,饒有興致地盯著眼前的獵物。

    出人頭地,她想了多少年的出人頭地,現在從這個男人嘴裏輕飄飄地說出來,反而帶給她一種強烈的不真實感。什麽叫出人頭地?錦衣華服?珍饈美食?不,不是,她想要的不是這些。她想要受人尊重,她想要那些昔日踐踏她的人日後隻能仰望她,她想別人欣賞的隻是她的能力,而不是她的長相,她想擺脫那些因為出身而帶來的侮辱和輕賤……可是翻開報紙到招聘版,五花八門的職位空缺,三六九等,不怕找不到事做。但骨子都不過是穿戴整齊,然後卷著舌頭去說洋話。即使你肯受委曲,你乖巧聽話,你有一肚子的才學,你肯吃苦肯流汗,卻還得看著大爺們的鼻孔做人,溜須拍馬是必修課,媚眼還得見風放,偶爾還得肉償。老爺們喜歡你,你的真本領才有了著落,否則一張冷板凳保管讓你坐到死。

    鼓起勇氣,溫禧望著莫傅司蒼白英挺的麵容開了口,“我想要一份高貴的職業。”

    “高貴的職業?”莫傅司仿佛聽見了什麽笑話一般,“什麽叫高貴的職業?”

    “就是像您這樣的。”溫禧小聲補充了一句。

    “像我這樣的?唔,讓我想一想,我還真沒有什麽正經職業,花花公子算一個,有錢的商人勉強算一個,還有一個,俄羅斯大公的第三順位繼承人。”莫傅司笑得分外邪肆,“可惜這些你都做不了。”

    “不過”,莫傅司極其妖嬈地拖長了鼻音,“也許莫夫人倒不失為一個高貴的職業。”

    溫禧聽到這話,臉一下子變得通紅,連裸/露在外麵的脖頸都染上了緋色。

    “你倒也是個稀罕物,居然會臉紅。”莫傅司愈發心情愉快,從高背椅上起了身,懶懶地靠著書櫥,抱著胳膊說道,“你是學英語的對吧?二外是什麽?”

    “法語。”

    “你把牆上那幅波提切利的《維納斯的誕生》給我用英語和法語分別描繪出來。”

    溫禧轉身看了看牆上掛著的油畫,在心裏組織了一下詞句,低聲地開了口,“sandro botticelli was born in 1445.he was formerly known as alessandro filipepi. "botticelli"is his nickname which means "keg”. his famous work is the birth of venus. this painting depicts venus just beyond the water, naked standing on a lotus-like shell……”

    “油畫描繪了維納斯剛剛浮出水麵,赤/裸著身子站在一枚荷葉狀的貝殼之上。她身材婀娜端莊,體態豐腴而不失輕盈。一頭金棕色的長發被風神吹拂起來。粉白二色的玫瑰花在她身邊飄落。果樹之神侍立一旁,準備為她更衣……”

    莫傅司靜靜地看著眼前的女生,她的語音語調非常好,而且難得的是還知道桑德羅?波提切利原名亞裏山德羅?菲力佩皮,波提切利隻是畫家的綽號,是“小木桶”的意思,倒是隻裝了墨水的花瓶。

    說完之後,溫禧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莫傅司,發現他麵無表情,心裏不免惴惴。

    “你在學校成績怎麽樣?”莫傅司忽然問道。

    “我成績一般。”溫禧小聲答道。

    莫傅司上上下下看她幾眼,“你學習不是很用功的嗎,怎麽成績卻是一般?”

    溫禧眼睫低垂,並不答話,隻有她自己知道她每次考試都會故意做錯一些題目,保證自己的成績處於班級中上水平,學期結束時能評上一個三等獎學金即可。說來也是荒謬,一向以出人頭地為願望的她,在大學裏卻是堅定不移地貫徹著低調做人的原則,竭力避免著一切出風頭的活動。

    一聲輕蔑的嗤笑,莫傅司神色了然,“成王敗寇,隻有庸人才不會招人忌,你一心要出人頭地,卻又習慣做縮頭烏龜。我便是有心抬舉你,隻怕也是個扶不起的阿鬥。”

    “我不會的。莫先生。”溫禧仰頭看著莫傅司。

    “我是商人,不是慈善家。不談一本萬利,起碼我從不做蝕本的生意,你真的做好準備了嗎?”莫傅司又向溫禧走近了一步,修長的五指托住了她的下巴,拇指還輕輕蹭擦著她下顎的肌膚。

    溫禧覺得那涼薄的觸感火一樣點燃了她的周身血液,從她的四肢百骸穿流,然後匯聚進了胸腔左側。男子的臉上還帶著淡淡的笑意,溫禧知道,那是等著獵物自動跳入陷井的獵人的微笑。

    半晌,她才安靜地迴答道,“我也可以與別人一爭長短,我不會再像以前那樣維持不與人相爭的尊嚴,蹉跎浪費時間。”

    “那我就拭目以待。”莫傅司收迴手,冷淡地背過身子,“去找stephen,他會招唿你的晚飯,然後去我的臥室,我會在臥室等你。”

    “我不餓的。”溫禧梗著脖子,帶著豁出一切的勇氣說道。

    “噢?”莫傅司扭頭看她一眼,嘴角掛著一彎晦暗難明的弧度,“既然不餓,那我們就走吧。”說完伸手攬住她的腰肢。溫禧立刻渾身僵硬。莫傅司低頭看住她,“我不喜歡像死魚一樣的女人。”

    溫禧想努力放鬆神經,可是嚐試了半天,還是覺得無比的緊張,整個身體像張滿的弓弦。

    莫傅司忽然鬆開手,似笑非笑地望著她,“我從不勉強女人。”便甩開手自己上樓去了。

    溫禧惶恐地站在階梯上,枝形吊燈的水晶穗子垂墜下來,眼見著男子的背影就要消失,溫禧感覺如同一個人站立在巨大的雪原上,前後皆是茫茫。

    她深吸一口氣,快步追了上去。莫傅司倚著門框而立,似乎算準了她會追上來一般。一種羞恥的感覺再一次攫住了她的心。

    莫傅司伸手摸了摸她烏黑潤澤的長發,嘴唇悄悄湊近了她的耳廓,“放心,我對紅海暢遊沒有半點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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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2童節快樂。。。今天隻有一些肉末,八能怪我,要怪莫先森。。。他自己說了。。。

    明天要去外地麵試。。。更新不了,抱歉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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