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歸途很平靜,他的心裏甚至一點波瀾都沒有。


    對於眼前的場景他早就已經經曆過了。


    沒什麽。


    既然做好準備了,那就開始迎接吧。


    “馬先生。”


    羽原光一走了進來,看起來還是很客氣的。


    他拿起了桌子上的卷宗:“馬顧才,真名馬歸途,前軍統天津站站長,沒有錯吧?”


    “沒有錯,羽原先生。”馬歸途坦然說道:“我很好奇,你們把我帶到這裏來做什麽?”


    “原因,其實你應該比我們更加清楚。”羽原光一放下卷宗說道:“你曾經去過法院的羈押所,見了徐濟皋,然後就發生了一些很奇怪的事情。馬先生,你能告訴我你去看望徐濟皋的真實目的嗎?”


    “當然可以。”馬歸途不暇思索脫口而出:“我對這個殺兄兇手很感興趣,所以就去看了他。”


    “馬先生,我們都是做情報工作的。”羽原光一笑了一下:“有些事情,其實大家都心知肚明。比如這次,你會去看望一個和你毫無關係的人?偏偏你去看望了之後,就發生了一些列詭異的事情?馬先生,沒有必要隱瞞了。”


    馬歸途掏出了雪茄,旁若無人的點上:“你的推斷真的很有趣,我去見了一個人,滿足了自己的好奇心,然後就引起了你的懷疑嗎?”


    “大致是這樣的,馬先生。”羽原光一的聲音還是很從容:“對了,影佐機關長閣下,已經和天津方麵取得了聯係,天津方麵不在意我們對你進行審訊,並動用一切可以動用的特殊手段。”


    所謂的特殊手段,無非就是用刑而已。


    馬歸途一點都不在乎:“羽原,甭拿這套來嚇唬你馬爺,馬爺做是嘛的?馬爺在天津的時候,什麽樣的審訊沒見過?馬爺就是一個混混,今兒還把話撂在這裏,你要是問不出嘛來,馬爺和你把官司打到你們天皇那裏!”


    羽原光一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


    他早就聽說過馬歸途的事情。


    這個人骨頭硬的很,當著日本人的麵也照樣一口一個“馬爺”的自稱。


    他歎息了一聲:“馬先生,那沒有辦法了。我痛恨暴力,但是,有的時候暴力是最容易解決問題的。馬先生,你真的不準備告訴我一些什麽嗎?”


    “馬爺沒啥可說的,馬爺就一個要求。”


    “請說。”


    “讓我把這煙抽完了。”


    “當然可以,馬先生。”


    ……


    “痛快,痛快!”


    審訊室裏,不斷傳來馬歸途的叫聲:“介是嘛玩兒意啊,用點力,用點力,馬爺我正癢癢呢。”


    一皮鞭接著一皮鞭落到了馬歸途的身上。


    可是行刑手越用力,馬歸途就叫得越歡實。


    天津混混的狠,在馬爺身上展現得淋淋盡早。


    馬爺吹牛了,他不是混混。


    他從小就讀書,生長在一個書香門第裏。


    小時候,他看過那些在天津賣狠的混混是什麽樣的。


    雙手一抱頭,隨你打。


    還要你打不死我,那就是我贏了。


    馬爺不太看得起這些混混,這叫嘛玩意啊?


    可他做夢都想不到,有一天,自己也會和這些混混一樣。


    天津來了一次,現在在上海又來了一次。


    馬爺得把自己當成一個混混。


    再怎麽著,也不能在這些日本雜碎麵前露慫了。


    所以,馬爺疼,疼得要命,可他還是一邊笑一邊叫著痛快。


    行刑手喘著粗氣停了下來。


    他是個老資格的行刑手了,拷打過無數的犯人。


    他見過犯人哀嚎求饒的,見過破口大罵的,見過一言不發的。


    可像馬爺這樣,大叫痛快的還真的是第一次見到。


    這是什麽樣的人啊?


    羽原光一走到了馬歸途的麵前。


    馬歸途全身都是傷痕,血淋淋的,可一看到羽原光一,他居然又笑了:


    “我說羽原,就沒別的厲害點的?馬爺我這可正開心呢!”


    “你是一條好漢!”


    羽原光一豎起了大拇指:“從我個人的角度來看,我敬佩你!”


    說完,他竟然對馬歸途鞠了一躬。


    隨即,他直起身子說道:“但同時,我是一名帝國的軍官,我必須履行我的職責。馬先生,不,馬爺,我要下令用烙鐵來對付你了,這很痛苦,我還是希望你能夠開口交代!”


    “我說小羽原啊,你這可不行啊。”馬歸途笑著說道:“你適合情報工作,不適合用刑。來吧,馬爺我是冤枉的,馬爺沒做過的事情不能承認啊!”


    ……


    馬歸途被扔到了監牢裏。


    一個人的牢房。


    他遍體鱗傷,血水不斷的往外滲透。


    胸口,是被烙鐵燒出的焦痕。


    他不能動。


    一動,就撕心裂肺的疼。


    馬歸途躺在那裏,雙目渙散。


    和在天津被第一次用刑時候是完全一樣的。


    這才是第一天,他挺過來了。


    明天呢?


    馬爺沒管這些。


    自己有什麽破綻嗎?


    除了去探望了徐濟皋,日本人手裏沒有和自己有關的任何證據。


    憑借著這件事,日本人定不了自己的罪。


    不能慫。


    天津爺們,沒慫的。


    馬爺還有一個心思,自己一定不能叛變了,不然,等閨女長大後,問起爸爸,說爸爸是個漢奸,這閨女的頭還能抬得起來嗎?


    為了閨女,從來沒見過麵的閨女,自己無論如何都得要撐下去!


    ……


    “還是沒有開口嗎?”


    “是的,機關長閣下,沒有開口。”羽原光一畢恭畢敬地說道:“從我個人的角度來看,馬歸途沒有開口的可能性。在天津的時候,他被關押了將近一年,始終沒有屈服過。這次,恐怕也一樣是如此的。”


    “那麽,你認為他有嫌疑嗎?”影佐禎昭最關心的是這個問題。


    “有。”


    羽原光一毫不遲疑的迴答道:“即便沒有這次,我一樣對他有懷疑。一個在天津被折磨了一年的人,從來沒有低頭,為什麽會忽然轉變的?我想,他一定是得到了上級的某種指示。”


    “是啊,我也是這麽想的。”影佐禎昭冷冷地說道:“所以,無論如何,都一定要撬開他的嘴,這個人,對我們來說很有用。”


    是嗎?


    羽原光一卻沒有太多的信心。


    他見過很多犯人,卻從來沒有見過馬歸途這樣的。


    這樣的人,對於羽原光一來說,一直都認為是條好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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