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包黨的人可能是倒了黴了。


    也不知道得罪了哪路神仙,巡捕房的探長巡捕大量出動,見到飛包黨的人就抓。


    按理說,飛包黨該給的孝敬一塊錢都沒有少過啊?


    更加過分的是,大約是接到了什麽特殊命令,有些本來正抓住了小偷的巡捕,一看到認識的飛包黨成員經過,居然扔下小偷,直接把飛包黨的抓了。


    短短的一天不到,至少一半在巡捕房名單上的飛包黨被抓了。


    更加過分的是,有些飛包黨的家眷也都一並失蹤了。


    飛包黨的老大韓平光在上海灘混了那麽多年,一步步從小嘍囉坐到了現在的位置,也算是上海灘有頭有臉的人物。


    他今年六十八了,也到了退休的年紀,可老了老了,居然出了這麽一檔子事?


    什麽是老大?平時徒子徒孫孝順著,徒子徒孫要是出事了,這個當老大的必須要出麵解決。


    要不然誰還會服你啊?


    韓平光雖然想安度晚年,可要沒個交代,怎麽也都說不過去吧?


    他去找相熟的探長,他得問清楚了,飛包黨到底犯了什麽事。可讓他沒有想到的是,對方一句話沒說,竟然直接被他帶到了警務處,見到了警務處長辛克萊爾先生。


    這是韓平光無論如何都沒有預料到的,自己居然還能見到警務處長。


    辦公室裏不光有辛克萊爾,還有一個不認識的年輕人在。


    “韓先生,有什麽事嗎?”辛克萊爾的態度看起來還挺和藹。


    “警務處長先生,耽誤了您的時間,真是不好意思。”韓光平客客氣氣地說道:“今天,發生了一些很不愉快的事情,我的很多門生都被抓了。或許我們做錯了什麽,但按照中國人的說法,死都不能當個糊塗鬼,所以還請警務處長先生示下。”


    說著,他特別加重了自己的語氣:“警務處長先生,該交納的規費,我們從來沒有欠缺過,逢年過年的費用,我們也一塊錢都沒有少過。所以我想,我們之間大概有什麽誤會吧?”


    “沒有誤會。”


    說話的並不是辛克萊爾先生,而是那個年輕人:“抓的,就是你們飛包黨的人。不光是你們,連你們的家屬我也一並都抓了!”


    韓平光麵色一變,但他是老江湖了,依舊保持著鎮靜的口氣:“先生是?”


    “孟紹原!”


    ……


    “砰砰砰”!


    有人在那急促的敲門。


    韓平光的門生一邊大聲抱怨著小聲點,一邊打開了門。


    可一開門,臉色立刻變了。


    外麵站著七八條大漢。


    更加要命的是,每個人手裏都有槍。


    領頭的那個陰沉著臉:


    “把韓家的人全部給我叫出來,少一個打死你!”


    ……


    “孟紹原?”


    韓光平的麵色終於變了,哪怕他隻是一個流氓頭子,總也聽說過孟紹原的大名:“不知道是孟老板,得罪,得罪。”


    隨即趕緊解釋:“兄弟我在上海灘那麽多年,沒做什麽好事,名聲怕是不太好,但兄弟沒當漢奸啊。日本人也找過我,但我隻是虛與委蛇,應付了事,著實沒有出賣過同胞。”


    “韓光平。”孟紹原的話裏一點麵子都不給:“你要是真的當了漢奸,還能坐在這裏和我說話?韓光平,你的人,搶了一個外國人的行李。”


    原來是這事?


    韓光平多少放心了一些:“孟老板,這事好說,我即刻就派人去看看是誰的手下做的。如果不能完璧歸趙,有所損失,我願意雙倍賠償。”


    他本來以為自己這話說的已經非常漂亮了,但沒想到孟紹原冷冷說道:“韓光平,你賠不起。裏麵的東西要是少了,你飛包黨的後果是什麽我不知道,但我可以告訴你,你,還有你的手下,包括你們的老婆孩子,都得跟著倒黴!”


    韓光平麵色再變:“孟老板,我飛包黨那麽多的兄弟,誰做的,委實不知,但我已經說了,一切損失我雙倍賠償,殺人不過頭點地,孟老板牽連家人,似乎不合江湖規矩吧?”


    “我放你屁的江湖規矩!”孟紹原竟然罵道:“你和我說江湖規矩?你給我聽著我的規矩,我的規矩就是你不按照我的規矩辦就是壞了我的規矩,壞了我的規矩我隻能按照我的規矩辦!”


    別說是韓光平了,就連辛克萊爾都聽糊塗了。


    孟紹原冷笑著:“韓光平,我現在還有一點耐心,可就快沒了。明天天亮之前,我要的東西不送到我的麵前,你會知道我的規矩的。”


    辦公桌上的電話響了。


    辛克萊爾接起,隨即便說道:“韓光平先生,你的電話。”


    “我的?”


    韓光平遲疑著站起,接過了電話。


    一聽對麵的聲音,韓光平的身子隨即顫抖起來。


    那是他孫子打來的電話:“爺爺,救命,好多的人抓了爸爸媽媽還有我……”


    話還沒有說完,電話就被掛斷了。


    韓光平顫巍巍的轉過身子:“孟老板,你太狠了。”


    “我他媽的沒辦法不狠。”孟紹原惡狠狠地說道:“全國都在抗戰,你們這些流氓地痞卻在為非作歹,你他媽的知道搶走的是什麽嗎?你他媽的知道那裏麵的東西對抗戰有多重要?我不怕殺人,我也不怕下地獄,為了抗戰我什麽都敢做!”


    韓光平真的被嚇到了“孟老板,說吧,你要的到底是什麽。”


    “出火車站的德利路,有個外國人被你們搶了一隻包,那裏麵的東西一點都不能少,尤其是一本筆記,少了一頁紙,我殺你們一個人!”


    “我知道了。”韓光平點了點頭:“麻煩你和警務處長說一聲,把我的人暫時放了,明天天亮之前,我保證把你要的東西找到。我留在這裏當人質。”


    孟紹原根本就不在乎:“我把你也放了,我不擔心你會跑,你和你的那些大小頭目的家人,全在我的手裏!”


    ……


    整個飛包黨上上下下全都亂了。


    他們先是被抓了起來,然後又被莫名其妙的放了,接著便被緊急召喚到了韓光平的家裏。


    等到韓光平把事情的前後經過一說,現場頓時一片沉默。


    太狠了。


    真的是太狠了。


    怎麽對家裏人動手啊?


    “我的家人也都被抓了,他們是真的敢殺人啊。”韓光平歎息一聲:“咱們流年不利,招惹到了不能招惹的人。老四,德利路那是你的地盤吧?”


    “是。”老四哭喪著臉:“我也不知道搶個包會惹出那麽大的事啊?”


    “老四,好漢做事好漢當。”邊上有人叫了出來:“你那出的事情,你得承擔責任,別牽連到弟兄們的家人啊。”


    “夠了。”韓光平打斷了他們的話:“現在這都什麽時候了?當務之急是要找到那個包裏的一本什麽筆記。”


    “韓爺。”老四一聽就急了:“那個包裏值錢的東西都被我們拿了,包也被送到當鋪裏去了,是有一本厚厚的筆跡,我們看著不值錢就扔了。”


    韓光平腦門上汗都出來了:“快,快,一樣都不能少,敲開當鋪的門,三倍價錢贖迴那個包。還有,弟兄們,全部出動,一定要找到那本筆記啊,要不然,等著幫家裏人收屍吧。”


    ……


    孟紹原穩穩的坐在那裏。


    辛克萊爾倒了兩杯酒,遞了一杯給孟紹原:“孟,你真的準備在這裏等到天亮?”


    “是的,等到天亮。”孟紹原接過了酒,平靜地說道:“那本筆記,對你們來說也許不值錢,可是對我,對中國來說,卻是無價之寶。”


    “我能理解。”


    辛克萊爾聳了聳肩:“可是萬一呢?也許被日本人發現了,他們一定會銷毀的。或者被哪個頑皮的孩子撿去,被他們撕碎了……”


    “那會死很多人。”孟紹原淡淡地說道:“韓光平第一個會死,搶包的人會死,飛包黨也不用再存在了。”


    辛克萊爾苦笑了一聲。


    當著自己這個警務處長的麵,孟紹原居然說出了這樣的話。


    可他知道孟紹原素來都言出必行,飛包黨大概怎麽也都不會想到,因為一個小小的包卻讓他們即將麵臨滅門之禍吧?


    ……


    飛包黨全都行動起來了。


    夜晚,那些流氓們,一個個穿街走巷,不斷的在垃圾堆裏、角落裏翻著什麽。


    包和包裏那些值錢的東西好找,但那本筆記本被順手扔掉了,老四隻知道大概的方位,誰曉得到哪裏去了啊?


    飛包黨黨徒一個個臉帶驚慌,大冷天的汗流浹背。


    他們的家人可正等著去救呢。


    時間在那一分一秒的流逝。


    ……


    韓光平一點睡意都沒有。


    已經是淩晨三點了。


    還是一點消息也沒傳迴來。


    他一會站起身走到窗口去看看,一會又坐迴來長籲短歎的。


    天,漸漸的亮了。


    門,忽然被人“砰砰砰”的敲響。


    韓光平趕緊起身開門。


    就看到老四滿頭滿身都是灰塵泥土,可手裏舉著一樣東西,興奮的亂喊亂叫:“找到了,韓爺,找到了啊!”


    筆記本!那本筆記本,就在老四的手裏。


    “哎喲我的媽呀。”韓光平再也堅持不住,扶著牆軟軟的坐倒在了地上,也顧不得別人來攙扶:“快啊,快啊,快去送給那個閻王啊。”


    孟紹原,就是那個索命的閻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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