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主任,你真的決定親自去南京?”


    孟紹原點了點頭。


    吳靜怡有些擔心:“之前你自己曾經說過,南京就是死地,進去容易出來難。20日開始,南京衛戍司令長官唐生智已經下令全城戒嚴,22日,日軍戰機空襲南京,無錫、江陰等地已經接敵,宜興、武進、廣德重兵雲集,一旦大打出手,南京戒備更嚴,幾乎沒有出來可能。所以,還是懇請孟主任多加考慮。”


    “不考慮了。”孟紹原斷然說道:“我告訴你件事,22日日機轟炸南京之後,委員長和夫人當天下去,就乘坐汽車巡視南京,以安穩民心。委員長和夫人尚在,我難道就不能在南京?此去南京,除了安排南京商界人士轉移,我還要檢查一下所部對之前命令下達完成情況,南京一旦淪陷,接下來就看我們的了。”


    孟紹原口口聲聲說南京一定會丟,雖然之前他詳細解釋過為什麽這麽說,但聽在吳靜怡的耳朵裏卻還是不怎麽相信。


    南京,怎麽著也能守上個一年半載的吧?


    “吳靜怡。”


    “到。”


    “調甘寧、馬岱、許諸和我一起前往南京,命令,祝燕妮支隊,急調南京附近兩個小隊,隨時準備接應。我離開後,上海一應事物,全部交給你來處理。”


    “明白。”


    “吳靜怡,我人雖然不在,可對日特襲擊作戰,一刻不能停止。多和周區長、程書記進行聯絡。還有,盡快給我鎖定赤木彩紗和高木健司的位置,一旦發現,密切監視,我要是能夠活著迴來,交給我來處置,要是我死了,立刻幹掉她們!”


    “是!”


    吳靜怡心裏居然有些同情起赤木彩紗了,你說你好好的要刺殺孟紹原做什麽?這位孟少爺那是出了名的心胸狹隘,你得罪了他,他追殺你到天涯海角都不會停手啊。


    “交換德川本多的那批藥品,往‘坎布裏亞破浪’號上裝上一批,這艘船明天下午就走,我會隨船同行,必須在此之前裝船完畢。”


    “明白。”吳靜怡隨即說道:“還有件事,在我軍統和上海日特機關全麵開戰後,之前日本海軍特務機關置身事外,但看到刺殺愈演愈激烈,出於自身考慮,現在日本海軍特務機關已經和陸軍陸軍特務機關聯手。


    日本海軍‘對滬研究辦公室’穀繁原道大佐,成立‘上海挺進隊’,任命山崎武岡中佐為挺進隊隊長,對我特工展開追殺。前日,我閔行路29號聯絡點被端。昨天,我榆林路17號、30號聯絡點相繼被端,具體傷亡數字還在統計中。”


    孟紹原的麵色陰沉了下來。


    所謂的“帝國三虎”,赤木親之已經死了,鬆本仁繼正在和軍統絞殺在一起,現在,剩下的一個穀繁原道又跳了出來?


    孟紹原冷冷的問道:“挺進隊的據點在哪裏?有什麽線索沒有?”


    “暫時沒有。”


    孟紹原沉默了一下:“啟動‘西施’,弄清楚挺進隊的位置。如果我不在上海,由你親自指揮刺殺,給我幹掉挺進隊。日本人想要擴大戰爭,我們就滿足他們!”


    “明白!”


    ……


    苗成方對著鏡子照了一下,還是比較滿意的。


    再年輕個二十歲,依舊是風度翩翩啊。


    轉過身來,看到坐在椅子上的田七一臉的無精打采,很是不悅:“為什麽看著那麽不高興?今天是鬆本大佐宴請我們的日子,應該高興一些。”


    “我現在全身都是傷啊。”田七咬牙切齒:“你給人天天打幾頓,看能不能夠高興的起來?我一動就疼……”


    “夠了,夠了。”苗成方很是不耐煩的打斷了他的話:“年輕人,不要被打了幾頓,就叫苦不迭,那是大日本帝國對你的考驗,隻要你能夠通過了大日本帝國的考驗,從此後,你就飛黃騰達了。”


    你媽的!


    田七惡狠狠的在心裏罵了一聲。


    你在這裏吃香的喝辣的,被日本人當祖宗一樣供養著,你家七爺天天被皮鞭抽,你倒和個沒事人一樣,你還有點良心嗎?


    “苗先生!”


    被鬆本仁繼派來,專門負責苗成方生活起居,以及保護他的宇野光雄中尉走了進來,手裏拿著一份報紙:“今天的‘晶報’。”


    “好的,放那吧。”


    “放這了,苗先生。對了,鬆本大佐剛才打來電話,問您什麽時候可以出發?”


    “五點,你安排車子吧。”


    “好的,苗先生。”


    苗成方拿起了“晶報”。


    都是一些時事新聞。


    “晶報”主編餘大雄的一支筆可不得了,筆鋒犀利,可看得讓人大唿過癮。


    但凡報紙,從民國時候開始,就刊登有廣告。


    甚至有的小報,居然主要是以做廣告為主,整版都是廣告。


    “晶報”當然也不例外。


    在底角的一小塊地方,等著一個廣告:


    “通聯公司大酬賓,三號香皂,僅售六角六分……香油,九角八分八厘……”


    “三號。”


    苗成方立刻低聲說道:“三號是‘明月夢’……田七,把‘明月夢’拿過來。”


    田七立刻忍著疼痛起身,在苗成方的一堆書裏找到了那本小說“明月夢”。


    苗成方沉聲道:“六角六分……第六頁第六個字,是什麽?”


    “‘挺’字。”


    “九角八分八厘……第九頁,第十六個字……”


    “‘進’字。”


    這是孟紹原和苗成方共同製定的傳遞情報的方式。


    這種方式的巧妙之處在於,報紙都是日本人幫著苗成方買的,每份報紙上的內容都是一樣的。


    可是,苗成方隻要一看就明白了。


    每一個數字,都代表著一個特殊的含義。


    “三”號香皂,代表的數字是“三”,三是什麽意思?除了當事人沒有明白。


    它代表的是一本書的編號。


    隻有製定計劃的人,才知道是哪本書。


    這個計劃大部分是孟紹原製定的,而他的靈感,說起來也有趣。


    當初搶劫了正金銀行,孟紹原故意留下了一串數字,用來混淆日本人的視聽。


    結果那位中野探長當真了。


    在薔薇夫人家裏,孟紹原和中野探長見過一麵,他一通胡說八道,說數字可能和某本書有關,結果中野探長信以為真。


    這就苦了這位探長了。


    據說中野迴去後,大肆收集中外書籍,仔細研究,發誓要在有生之年破解這個密碼,抓獲正金銀行兇手。


    按照這麽刻苦鑽研下去,沒準十幾二十年後,中野探長能夠成為一位博學誌士也未可知。


    孟紹原當時靈光一閃,把思路引到了這個方向。


    現在,這是他向“西施”傳遞的第一份情報。


    苗成方代號“西施”!


    “田七,組合起來是什麽?”


    “挺進隊位置。”


    “挺進隊?”


    苗成方眉頭皺了起來:“海軍部成立了挺進隊,由穀繁原道親自指揮,山崎武岡擔任隊長,這是準備對挺進隊動手了。”


    田七低聲說道:“隻是他們的位置不好確定……”


    “我知道。”苗成方沉吟著:“可是既然上麵安排了任務,也是我們的第一個任務,無論如何都要盡快完成。田七,準備好參加今天的晚宴吧。”


    ……


    鬆本仁繼專門在一家日本人的餐廳設宴款待苗成方和田七。


    作陪的,是萬田義男和川本小次郎。


    在川本小次郎的手裏,田七受了不少的苦,所以鬆本仁繼特意讓鬆本小次郎親自到門口迎接,大約也是為了化解這樣的尷尬吧?


    “川本君。”鬆本仁繼特別吩咐:“田七是苗先生帶來的,之前已經經過了你嚴格的審查,但是一無所獲,從這個角度來說,他的嫌疑可以排除了。苗先生對於我們的重要性,我想你應該清楚,他很大度,把田七交給了你。


    我聽說,你在審訊未果後,雖然把田七交還給了苗先生,但卻私自和孟紹原達成了協議,要把田七交給他?我知道你的用意,是徹底消除隱患,我很讚賞你的這一點。可是你要記住,我們要在上海站穩腳跟,離不開苗先生的幫助,所以田七不能走。”


    川本小次郎答應了。


    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田七都沒有什麽嫌疑了,就連孟紹原都在追殺他,可川本小次郎就是不太相信,田七真的會背叛孟紹原。


    證據呢?川本小次郎的手裏沒有任何證據。


    也許,從另外一個角度來嚐試一下會好的許多。


    所以站在門口迎接的川本小次郎,一看到苗成方和田七從轎車上下來,立刻迎了上去:“苗先生,田先生,歡迎。”


    苗成方點了點頭:“田七,你身上有傷,慢慢走,我先進去。”


    他是故意把空間留給了這兩個人。


    “田先生,您的傷好些了嗎?”川本小次郎殷勤的問道。


    “多謝關係,好多了。”


    “真是抱歉。”


    川本小次郎歎息一聲:“我是從工作角度考慮,才不得不如此的,希望你能夠理解我的苦衷。希望這不會影響到我們之間的友誼。”


    “我們之間沒有友誼,有的隻是工作關係。”田七淡淡說道:“我能夠理解你,但是我會耐心等待報複的機會,請你在工作上不要出現任何差錯。”


    田七,居然威脅起了一個大日本帝國的軍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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