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


    “啪!”


    蘸水的皮鞭狠狠落下。


    被吊在那裏的日本特務發出一聲慘唿。


    “還沒交代?”


    孟紹原推開門進來看了一眼。


    這是剛抓獲的一個日本特務,許諸正在那裏進行突審。


    “嘴硬。”許諸隻簡單的迴答了兩個字。


    “你把他的指甲一枚枚的硬拔下來,看他是不是還嘴硬了。”孟紹原淡淡說了一句。


    ……


    半小時後。


    “招了,全部招了。”許諸來到了孟紹原的辦公室,把那個日本特務的口供交給了孟紹原:“剛開始拔他的第二個指甲的時候,他就徹底的崩潰了。”


    “這些人啊,看起來堅強的很,可其實一用刑,立刻原形畢露。我們有些落到日本人手裏的特工,也是……”


    孟紹原忽然不再說話,一個人怔怔的坐在那裏,好像想起了什麽事。


    許諸也不敢打擾他。


    默然,孟紹原大叫一聲:“吳靜怡!”


    “什麽事?”吳靜怡趕緊進來。


    “那個範樟中,上船沒有?”


    “下午的船,現在已經到碼頭了。”


    “快,快!”孟紹原急急地說道:“立刻派人去碼頭截住他,把他給我帶迴來。要秘密進行,不能讓任何人發現。如果輪船已經開了,給重慶方麵發電,告訴他們,範樟中很有可能已經叛變。”


    “明白。”


    吳靜怡根本沒有問為什麽。


    “好險啊。”那天,和範樟中見麵的時候,孟紹原和他兩個人就同時說了這句話,現在,孟紹原又說了出來:


    “我大意了,這段時候工作繁忙,真的大意了,差點被他蒙混過關。”


    微表情專家是人,是人就會犯錯。


    孟紹原接到戴笠親自交給他的秘密命令,營救範樟中,而且順利完成,本身他是沒有任何疑心的。


    而且範樟中之後的事情,和他也沒有太大的關係了,他的任務僅僅隻到把範樟中平安送出上海為止。


    可是剛才和許諸討論審訊犯人的時候,他忽然就想到了在轎車上範樟中和自己說過的話:


    “……孟主任,現在想想,我是真的後怕啊。萬一我的身份被暴露了,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夠挺過無休無止的嚴刑拷打,要是我交代了,成了叛徒的話……”


    這不對。孟紹原在見到範樟中的時候,他裸露在外的身體上全是傷痕。他根本已經經曆了嚴刑拷打。


    所以他為什麽還要說那些?尤其是“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夠挺過無休無止的嚴刑拷打”這一局,根本是在自我否定自己。


    這是害怕心虛的反應。


    然後,孟紹原越想越不對。


    他和保鏢來上海,被叛徒發現,保鏢被打死,他被抓,日本人憑什麽簡單的認為範樟中的身份也隻是一個保鏢?


    小隊長?


    從南京總部調到上海的特工,一般而言都是有一定水準的。這點就算日本人不知道,那個叛徒也會知道吧?


    還有,川本小次郎為什麽那麽輕易的就把那批被俘特工放了?


    利用這批特工,來掩護已經叛變的範樟中?


    隻有這種可能。


    好家夥,這次差點被川本小次郎得手了。


    就差那麽一點。


    從見到川本小次郎第一麵開始,孟紹原就把他死死的壓製住了,川本小次郎被壓製得甚至無法唿吸。


    孟紹原犯了所有人都會犯的錯的:驕傲了。


    他看不起川本小次郎,認為這個人根本無法帶給自己任何威脅,認為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中。


    教訓,這次是個教訓啊!


    ……


    萬幸的是,範樟中還是被及時帶了迴來。


    吳靜怡帶著人趕到碼頭的時候,輪船已經準備啟航。


    她用了一筆錢,買通了大副,才得以上傳把範樟中帶了下來。


    孟紹原再次見到他的時候,範樟中一臉的茫然:“孟主任,發生什麽事了,那麽急?”


    “也沒什麽大事。”


    孟紹原掏出了一包煙:“抽煙?”


    “啊,謝謝。”


    孟紹原幫他點著了煙,又給自己點上,吸了一口:“我在想,好險啊,一個未來重慶總台的台長,如果叛變了,會給組織造成多麽大的損失啊?”


    範樟中夾著煙的手微微顫抖一下,但隨即詫異的問道:“你在說什麽啊,孟主任?我沒有叛變,日本人根本就不知道我的真實身份。”


    “我差點也信你了。”孟紹原苦笑一聲:“你的上級應該是川本小次郎吧?你的身份估計也是被他發現的吧?這家夥,還是有點本事的,一般人落在他的手裏真討不了好。”


    “孟主任,我必須要鄭重的警告你。”範樟中的麵色變得嚴肅起來:“我是偵查台的主任,肩負重任,而且重慶方麵還在等著我。你毫無證據的對我進行汙蔑,說我叛變,這官司就算打到戴處長那裏,我也要控訴你,拿出我叛變的證據來!”


    孟紹原笑了笑:“範主任,你大概知道戴先生一直把我當個寶貝吧?”


    範樟中一怔,不明白他這話的意思。


    “這有很多好處。”孟紹原不慌不忙地說道:“戴先生寵著我,隻要我不背叛國家民族,我做了其它的一些事情,越軌的事情,戴先生根本不會管我。要是我做的太過分了,戴先生頂多也就會罵我幾句。所以,我要是不經上級批準,就審問一個總台台長,的確相當過分,可我就是有這個膽量,就是敢這麽做。”


    他發現吳靜怡仔細記錄著自己說的每一句話。


    姐姐哎,別啊,這些話就別記錄了,我這是在嚇唬人呢,您要是匯報給戴笠,他非把我罵個狗血噴頭不可啊。


    範樟中的臉色開始變得不自然起來了。


    孟紹原又笑了一下:“再說了,我拿著確鑿的口供,所以越權,可總算是功過相抵是不是?範主任,你頂不住日本人的刑具,以為可以頂過我這裏的刑具?別說是你了,就算是個真的鐵人,到了我這裏,我也能把他拆散了。”


    範樟中在那大口大口的抽著煙。


    這是害怕了。


    很簡單的道理,範樟中在日本人那裏招了,這說明他是一個軟骨頭,一個軟骨頭,不可能迴到中國人這裏就變得堅強起來的。


    “說吧,範主任,別再受皮肉之苦了。”孟紹原開始誘導:“你好好的想想日本人是怎麽對你用刑的?想想那種痛苦,我會用一把鉗子,把你的指甲一枚枚的拔掉,生拔,那種滋味,我可以保證你一輩子都沒有辦法忘記。”


    範樟中渾身一抖,小半截香煙落到了地上。


    “別緊張,範主任。”孟紹原又給了點上了一根煙:“煙我這裏有的是,想抽多少都可以,可你接下來的話要想清楚了才能說。”


    “我說。”


    範樟中深深歎息了一聲:“有些話我沒有說謊,我的確是一來上海就被捕了,而且是叛徒出賣的。隻是叛徒認出來的不是我的保鏢,而是我,那個人原本是我的部下。我的保鏢為了保護我,被打死了,我沒跑成,被抓了。


    川本小次郎審訊的我,他一上來就說出了我的身份,偵查台的台長。我無恥,我沒經受住他們的拷問,全部都交代了。後來,川本小次郎告訴我,準備把我放走,讓我去重慶進行深度潛伏……”


    “等等。”


    一瞬間,孟紹原麵色慘白:“你全部都交代了?我們的密碼?我們電台的聯係方式?你全說了?”


    範樟中點了點頭。


    “範樟中,你該死!”孟紹原失態的暴怒怒吼起來:“你死有餘辜!吳靜怡,我們這段時候的損失!”


    憤怒下的孟紹原,說的語焉不詳,可是吳靜怡立刻明白:“到今天為止,我部有兩處聯絡點遭到破壞,其它部門不祥。”


    “立刻命令,我部全部停止使用電台,保持緘默。通知周偉龍、程義明,情況緊急,告訴他們,密碼暴露,十萬火急。再把這個情況通報戴先生!”孟紹原匆忙下達了命令。


    吳靜怡一刻不敢停留,趕緊離開處理。


    “你死有餘辜,死有餘辜!”孟紹原不斷重複著這幾個字:“範樟中,你知道這給我們組織造成了多麽可怕的破壞?你知道要製定一份密碼,需要耗費多少人力物力?魏大銘辛辛苦苦,為我們製定了一份非常保密的密碼,日本人費盡心思的想要得到,可始終未能得手,因為你,我們的一切努力都白費了。”


    範樟中怯懦的問了一句:“孟主任,上麵會怎麽處置我?”


    “怎麽處置你?”孟紹原冷笑著:“範樟中,你以為你還能活下去?按照家法,你死一百次都夠了。我相信,戴先生的批複很快就會到的。”


    “救命,孟主任!”範樟中“噗通”一聲,從椅子上跪倒在了地上,淚流滿麵:“救命啊,我沒辦法啊,我真的沒辦法啊。日本人太兇了,我沒頂住我。我為組織效命了那麽多年啊。”


    “沒誰救得了你了。”孟紹原的語氣透著冷漠:“範樟中,那些因為你暴露而被捕的同誌,現在正在遭受折磨。他們有的人能夠挺住,有的人會和你一樣成為叛徒。這次,你給組織造成的破壞太大了,沒誰可以救你了,沒誰可以保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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