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下午,張磐幾乎花光了家裏所有的積蓄,他買了成箱的方便麵,火腿腸,酸辣粉……


    當兒子張弛放學迴家時,還以為家裏要開副食店了。


    “老爹,你這是幹嘛?”張馳一臉愕然的說道。


    “你迴來了?”張磐仿佛隨意的說道。


    張弛感覺自己老爹今天有點兒不一樣,他的語氣之中居然透出了一股淡然與優雅的味道。


    這兩種味道嚼在一起,就是一種叫做驕傲的東西。


    張馳很想問一句,老爹你是不是吃錯藥了?


    不過考慮到這句話一出口,老爹可能會毫不客氣的用拳頭愛自己一次,張弛聰明的選擇了沉默。


    “兒子啊,有一件事情老爹本想瞞著你的,不過事已至此卻又不得不跟你說。”


    “什麽事?”


    “以後你老爸我就不再是望城縣的出租車司機了。”張磐幾乎是一字一頓的說道。


    “那敢問您是?”


    張磐整了整自己的衣裳,轉頭看向窗外,仿佛是在觀望窗外的大好河山。


    “中午的時候,聯合政府高等科學院著名專家王月明先生,專程給我通了視頻電話,希望我能夠成為他們的試驗助理,完成一個對於人類,對於聯合政府都有莫大意義的實驗。”張磐這話說的很平靜,他的背挺得很直,笑得很自信。


    “是讓你去當實驗材料吧。”兒子雖然隻有9歲上小學一年級,但是插刀的能力不是一般的強。


    張磐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嗬嗬……怎麽可能呢,那可是高等科學院的著名科學家,他專程和我通視頻電話,他的態度非常的禮貌,你小子將來如果也能進高等科學院,那一定要向他學習,哪怕是一名知名專家也要懂得謙遜。”張磐嘴角含笑,仿佛在期待著兒子成為高等科學院的科學家。


    “我成不了科學家,班上能成科學家的隻有劉琦,他的父親是領航員劉高強,他家有無需抽簽進入地下避難城的資格。”張弛坐在沙發上,一臉悶悶不樂的說道。


    看到兒子這個樣子,張磐裝逼的心情瞬間就沒了。


    “兒子啊,你的成績跟劉琦差不多,你倆都一樣聰明,是爸爸運氣不好連累了你。”說到這裏,張磐又從冰箱裏取出一瓶啤酒,咬開瓶蓋就往肚子裏倒酒。


    張弛嫌惡的看了一眼。


    “別喝了,我還是喜歡你故作牛逼的樣子。”


    半瓶啤酒已經下肚,剩下半瓶啤酒張磐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你是不是要離開很久?”看著滿屋子的食物,張馳大概已經猜到了自己的父親就要遠行。


    “明天早上7:00出發,具體迴家的時間不知道。”麵對那種高等級的科學家,張磐一個出租車司機放得不是很開,都忘了問這茬了。


    “你不用給我準備食物,我們是抽到死亡簽的絕望者,社區會把我們列為重點關愛對象,每天都會有阿姨往我們家裏送熱食的,甚至還會有社區護工到家裏打掃衛生。”


    “還有這種福利?”張磐這才知道。


    “是的,隻要我們這些絕望者不上網亂說話,不串聯人員,不鬧事,不破壞社會穩定,不攻擊聯合政府,聯合政府就不會吝嗇食物,會讓我們吃得飽飽的再上路。”


    聽到兒子張弛說出“上路”兩個字的時候,張磐的心裏堵得慌,一時間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我怎麽就沒有抽到那根避難簽呢?


    咕嚕咕嚕咕嚕咕嚕……


    鬱悶至極的張磐把手中的半瓶啤酒又給喝進了肚裏。


    空瓶兒了。


    看著老爹醺酒的樣子,張馳搖搖頭,他獨自進入了自己的房間。


    張馳的目光看向了自己的書架。


    《愛因斯坦錯了嗎?》


    《時間簡史》


    《趣味物理學》……


    張馳抽出了自己藏書《趣味物理學》,翻開書頁,打開台燈,拿起紙筆,認認真真的在紙上寫下了一個水字,然後又寫下了一個冰字,在旁邊寫下了溫度兩個字。


    然後張馳就那樣一個人嚼著筆頭,靜靜地坐在桌案前沉思。


    偷偷看到這一幕,張磐的眼睛有些紅。


    兒子沒有放棄希望,他一個9歲大的孩子,小學一年級的學生,竟然也希望通過自己學習的那些簡單的物理學知識,來改變自己必將死亡的命運。


    那可是高等科學院無數大科學家,也無法改變的事。


    不然自己這些抽中了死亡簽的人,也不會被稱為絕望者。


    絕望者是隻能等待兩年後死亡的人,是做出任何瘋狂舉動都可以理解的人。


    為了安撫絕望者,聯合政府用網文小說中的武功,鬥氣,魔法修仙來當做絕望者的救命稻草;


    為了安撫絕望者,聯合政府給絕望者灌輸雞湯文,將精神毒糧免費發放到每個人的手機上,甚至包括兒童的手機;


    為了安撫絕望者,聯合政府會給他們提供免費的食物,水和住所,讓他們無憂無慮的迎接兩年後的死亡。


    可是絕望者始終都是絕望者,他們最需要的是希望,而這一點聯合政府給不了。


    不知不覺……


    張磐的臉頰已經流滿了淚水。


    自己是個沒用的男人,三十幾歲的人了卻把活下去的希望都寄托在毫無科學依據的武功和烏龜殼上。


    而自己的兒子卻在認真的學習科學文化知識,希望憑借自己的努力,找出一條活下去的道路。


    自己永遠沒有在兒子麵前裝逼的資格。


    是自己牽連的兒子!


    一時間張磐再也忍不住,直接搶出門外,一個人走到街上去哭,一邊走一邊哭,淚灑街道。


    張磐不希望別人看見自己軟弱的樣子,這是一個男人最後的尊嚴,他越走越是偏僻,他要到一個徹底無人的地方放聲大哭。


    在一個昏暗的弄堂,悄無人煙的地方。


    “啊!啊啊啊……”張磐瘋狂的叫出了聲,他雙拳捶著牆壁,錘得鮮血淋漓。


    正在此時。


    背後一個精壯的男人突然出現,他手持著一個大鐵錘,朝著張盤的頭猛然砸了下去。


    嘭!


    張磐後腦勺中了一鐵錘,整個人恍恍惚惚。


    嘭嘭嘭嘭……


    那兇悍的男人舉起了鐵錘,朝著張磐不斷的砸去,一錘一錘接一錘。


    砸得張磐皮開肉綻,內髒出血,重傷,倒地,死亡!


    那殺人之人,滿臉的瘋狂,一臉的絕望。


    他根本沒有去搶劫張磐的財物,他隻是為殺而殺。


    他是一名絕望者,他抽中了死亡簽,他殺光了自己的家人,可這遠遠不夠,他要殺!一直殺下去!


    他憎恨聯合政府,他憎恨抽中了避難簽的希望者,他憎恨所有的人類,唯有殺戮才能解恨!


    他是真正的無可爭議的絕望者。


    絕望之人就該是這個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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