瀲灩59—破曉
謝斂是被一陣哭聲吵醒的，那聲音又低又啞，像是哭了好久好久，比他自己平常哭的還要厲害。他迷迷糊糊睜開眼，就看見一張亂七八糟的臉，蹲在自己麵前。
“啊！！”謝斂嚇得尖叫，“傅韶！傅韶！”
“是我是我是我。”
林魚連忙把自己擦幹淨。
謝斂覺得自己心髒都要被她嚇停了，癱軟在沙發上，有氣無力地叫她，“姐姐，你嚇死我了。”
林魚眼淚停不下來，一邊順著他的話點頭，一邊默默掉眼淚，難過地看著他。
“你怎麽哭……”
話音未落，謝斂就察覺到有一絲不對。
傅韶不在這，沒有在他身邊，甚至剛才他叫了兩聲傅韶，都沒有人應他。
“姐，姐姐，傅韶呢？”
謝斂恐慌地問，他從沙發裏爬起來，東張西望找著傅韶的身影。
傅韶呢，他的傅韶去哪了？
他的害怕這樣明顯，林魚一眼就能猜出來為什麽，她心裏悶痛愧疚，眼淚又抑製不住的落下來。
對不起，對不起小斂。
她來之前被耳提麵命，不要讓謝斂知道這件事，所以就連道歉，她都不能和他吐露一句。
她捂著臉，在壓抑不住的幾聲哭喘後，憋著淚意哄他，向他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在外麵呢，姐姐給你帶了禮物，他們在收拾。”
“我帶你去看，好不好？”
林魚少了很多的囂張明豔，小心翼翼地看著他，向他伸手。
謝斂聽到傅韶在外麵，他的心就鬆開了一大半，他點點頭，也向林魚伸出手。
但兩隻手並沒有交接，謝斂的手越過她，指腹觸及到她柔軟的臉，輕輕幫她擦掉臉上斑駁的淚。
“女孩子不能哭的，哭了就不漂亮了。”
謝斂手擦不幹淨，因為林魚哭得越來越厲害，他像大人一樣歎了口氣，又抽了張紙，吸掉她臉上的淚，癟著嘴說，“我看電視上說的，傅韶老說我看的是亂七八糟的鬼東西，才不是呢。”
……
“姐姐，我擦不完了，你怎麽比我還能哭啊…”
謝斂又抽了兩張紙，逗她笑，“你再哭，我就把愛哭鬼的名字，送給你！”
林魚破涕為笑，接過他手邊的紙，聲音哽咽嘶啞，“我才不要。”
她止住了眼淚，又把他身上的毛毯給他披好，才帶他出了門。
傅韶和林野確實在外麵，他們倆站在不遠處的花房前，不知道說些什麽，而在他們家的門口，散落著一大堆雜亂的東西。
謝斂眨了眨眼，一時不知道要先做什麽。
“我先去找傅……”
“喵……”
謝斂的腳旁突然傳來一聲可憐巴巴的叫聲，謝斂愣了一下，驚疑地看著身邊的林魚。
“去呀。”林魚聲音還有些嘶啞，卻笑著推他上前，“去看看，是你的禮物。”
謝斂看了看不遠處的傅韶，又低頭看了看腳下，遲疑地蹲下來，然後和在透明盒子裏的柔軟物體猝不及防打了招唿。
“喵。”
一雙澄亮的瞳孔好奇地看著他，看他蹲下，靈活地翻了個身，趴在地上，它的尾巴微微擺動，對著謝斂又嗲嗲地叫了一聲，“喵。”
“……”
“姐、姐姐！是貓貓！”
謝斂臉上揚起一個大大的笑，仰頭看著林魚，驚喜地說，“是貓貓！”
“小斂要不要摸一摸？”林魚也蹲下來，笑著問他。
謝斂有點想摸，但是又害怕，他咬著唇渴望地看著小貓，小聲說，“可我怕弄疼它…”
他們倆蹲在地上說話，完全沒注意身後有人走了過來，謝斂還在糾結，但下一秒，就被人連人帶毯子，一塊抱了起來。
“啊！”謝斂驚唿，連忙拽住身上人的衣角，怕自己掉下去，他今天一天被嚇了兩三迴，看到男人的臉就忍不住憋嘴告狀，“你嚇我幹什麽？”
傅韶瞪他，把他身上的毯子裹得更緊，低聲罵他，“那誰讓你出來的？”
他不等少年迴話，就匆忙抱著他進了屋。
“還有貓貓！！”謝斂忙提醒身後的林魚和林野，“姐姐，快幫我拿貓貓！”
謝斂很喜歡林魚送的禮物，坐在地毯上玩了半天。小貓被放了出來，大概是溫順粘人的性格，一個下午，都乖乖臥在謝斂懷裏，沒有亂跑。
林魚也陪著他，但也隻是看他玩，她盯著謝斂的臉頰發呆，看他那兩道粉白長疤，情不自禁伸出了手。
“疼嗎？”她澀聲問。
謝斂正在玩貓貓的小爪子，聽到她的話愣了一下。沒有人問過他這個問題，但他知道，傅韶是舍不得問。他剛醒沒多久，臉頰上的這兩條疤總是被男人撫摸著，親吻最多的地方也是這。
傅韶沒問過他，卻一次又一次地緊緊抱住他，為他紅了眼眶。
“不疼的。”謝斂小聲說。
說疼已經沒有意義，隻會讓身邊的人再難過一次，他過早地明白了這個道理，所以從未為自己身上的傷而抱怨過，甚至提都不會提起。
謝斂不傻，他隻是不太聰明，有些遲鈍，但能很敏感地察覺到旁人的心思。善意與惡意，他一直分的很明確，他有時候比常人還要透徹，隻是表達上會很稚嫩。
他不想讓傅韶難過，同理，他也不想讓姐姐難過，反正都已經結束了。
“姐姐，它要怎麽養啊？”謝斂連忙岔開這個話題。
貓貓太小了，甚至隻有他兩隻手大，一身純白在他懷裏翻了個身，露出柔軟的肚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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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斂的手小心翼翼地摸上去，揉了揉它的肚子。
“喜歡嗎？”
傅韶和林野在樓上聊了半天的工作，一下來就看見他的寶貝抱著一隻小貓，愛不釋手的樣子。
“喜歡！”謝斂把手裏的小貓舉起來，讓他看，“你快看，它好乖的。”
“有斂斂乖嗎？”傅韶按照他的指示摸了兩把小貓，又轉頭去摸謝斂，問他，“這麽喜歡？”
“好像是它乖…它都不亂跑。”謝斂撓它的下巴，聽它發出舒適的唿嚕唿嚕聲，忍不住地笑，“它好可愛。”
“可是…”
“我又不會養…”謝斂又有點失落，“我怕弄壞它。”
林魚從聽到他說不疼就在憋眼淚，這會看到林野站在她身旁，實在忍不住，轉身抱著他哭了出來。
聲音悶痛帶著苦意，是最不敢說出的自責和愧
疚。
“姐姐，怎麽了？”謝斂愣了一下，急忙轉過頭看他們。
難道是他說錯了什麽嗎？
“沒事。”傅韶能猜到她為了什麽，他不想讓謝斂再問，索性抱著他起來，提著那隻白色貓咪幼崽，一起去了廚房。
“你叔叔剛才惹她生氣了，我們走遠點，讓他道歉去。”
謝斂半信半疑，被他抱坐在廚房的流理台上，小心翼翼地摟著懷裏的小貓。
大抵少年與貓共處，最容易激起人心底的貪欲，讓人想把這份溫柔獨占。
謝斂麵容秀麗，乖乖坐在他的麵前，他低著頭撫摸小貓，修長潔白的手指在它的毛發裏穿梭。傅韶眼神晦暗，直勾勾地盯著他若隱若現的指尖，然後在那截瑩白下一次冒出時，用力抓住他。
“……幹什麽？”
他的溫柔抬頭，呆楞地看著傅韶。
傅韶心神一動，忍不住想到林野剛和他說的話。
“小斂是真的不懂嗎？還是我們以為他不懂？”
“傅先生，他看您的眼神…實在騙不了人。”
“您應該找他好好談談，認真問一問他。”
認真地…問一問他？
“傅…”
“斂斂。”
傅韶打斷了他，盯著他透徹明亮的眼睛，鬼使神差地問。
“你是不是…喜歡爸爸？”
謝斂被他握著手指，聽到他的話愣了一下，疑惑地看向傅韶。他腿上的小貓失去了少年的安撫，一直在緊張地喵喵叫，聲音微弱又可憐，仿佛在求謝斂摸一摸它。
就像人在害怕的時候，總是會下意識地求助心裏最信賴的那個人。
“是啊。”謝斂不明所以地點頭，“我喜歡傅韶啊。”
……
“那是什麽樣的喜歡？”
傅韶上前一步，將他與貓都半壓在流理台上，湊近了逼問他，聲音急促，“和爸爸一樣的喜歡嗎？是和爸爸一樣的愛嗎？”
林野說，一個人眼神裏的愛意，是怎麽都藏不住的，因為任何時候，他們的目光都會不自覺地跟隨愛人。傅韶不是毛頭小子，也不是初嚐情愛，他知道這些，更明白這些，隻是他從來不敢把這些道理用在謝斂身上。
他幻想過，甚至不止一次地懷疑過謝斂愛他，在察覺到少年微弱愛意的苗頭時，他又狠狠壓抑自己的懷疑，告訴自己，不要亂想，不要做夢，謝斂隻是個孩子，他不能奢求更多。
可是現在……
他的眼眶泛紅，有水意在不斷蔓延上來，猜想太過匪夷所思，傅韶聲音嘶啞，甚至有些不可置信地惶恐。
“寶寶…你愛爸爸，是不是？”
“你怎麽啦…？”
謝斂被他壓得痛了，小貓在他懷裏嚇得激烈發抖，抓著他的手指喵喵直叫，謝斂卻沒有張口讓傅韶退開。
因為…傅韶看上去很難過很難過，像是下一秒，就要像上次一樣哭出來。
“我愛你啊，我一直都愛你啊。”
謝斂的兩隻手被一人一貓抓著，他隻好仰起臉，湊近了傅韶，去親他泛紅的眼尾，小聲哄他，“傅韶怎麽了呀，你們今天怎麽都比我還能哭啊……”
謝斂吻完他一隻眼，又去吻另一隻，柔軟的唇瓣在他的眼角輕輕廝磨，貼著他的冰涼肌膚，落下的是最珍貴的寶物。
是謝斂給他的愛。
“斂斂喜歡傅韶，最愛最愛傅韶。”
“傅韶問多少次，我都不會變的，嘿嘿。”謝斂退開了一點，仰著頭傻乎乎地笑，“我是誠實大王，謝斂聰明蛋！”
一切都在此刻明了，傅韶的懷疑終於成了真。
他是有多笨，有多蠢，謝斂的愛這樣明顯，他跟個傻子一樣地看不到，一次次找理由，一次次說服自己，一次次地自我欺騙。
旁人提醒了無數次，謝斂說了無數次，他全都聽不到，他全看不見，他被自己的愚蠢蒙了雙眼，他被豬油糊了心。
不愛他為什麽隻要他，不愛他為什麽不讓他碰別人，不愛他…不愛他，怎麽會一次又一次地說愛他，把自己獻給他。
謝斂不愛他？謝斂怎麽會不愛他。
他他媽才是傻子，他他媽才是笨蛋，他他媽就是個徹頭徹尾的蠢貨。
“好了，好了，你快鬆開我。”謝斂撅著嘴親了一下他，又低頭去看受了驚的貓貓，擔心地說，“貓貓害怕了，我哄完你，要去哄它了。”
傅韶鬆開了他，怔怔地看麵前的少年柔聲安撫著他懷裏的貓。小貓像是嚇壞了，被他們倆壓了半天，在謝斂懷裏驚慌失措地叫喊，謝斂一點都不像在他麵前愛哭愛撒嬌的模樣，反而很溫柔地哄它，摟著它玩。
像個大人一樣。
可他本來就是大人了。
對不起，斂斂，是傅韶太笨了。你一點都不傻，你那麽聰明，那麽厲害，而傅韶，卻連你愛不愛我都看不清。
傅韶喉嚨幹涸嘶啞，看他低著頭半露在空氣裏的那一段雪白脖頸，眼神癡傻纏綿。
他已不需要再做什麽確認，心裏的屏障像是終於被撕開，無數的迴憶朝他湧來，那些藏在深處的細枝末節，是他心頭最甜蜜的蜜桃。
“傅韶。”謝斂叫他。
傅韶嗯了一聲，眼神一絲一毫都舍不得從他身上離開，甚至聲音都不敢太大，怕嚇到了他。
“我不知道…要不要養貓貓。”謝斂有些失落，低頭看了看捧著自己手指啃咬的小貓，猶豫地說。
“嗯。”
謝斂愛他。
這個認知讓他目眩神迷，甚至聽不清少年說的話，徑直向他伸出手，去撫摸他柔軟的頭發。
他的手被中途攔住，謝斂握住了他，求助般地看著他，問，“傅韶，怎麽辦啊。”
………
傅韶短暫迴過神，看了看少年懷裏的貓。
“斂斂要養它嗎？”
“我也不知道……”謝斂遲疑。
“那還怕不怕它？”
謝斂剛到家時，醫生給的建議就是養些小動物和他做伴，但那會謝斂什麽都怕，看見貓貓狗狗都嚇得尖叫發抖，所以林魚帶著貓來，他是不太同意的。
“它太小了…我現在不怕它…”謝斂低著頭補充，“它都不兇。”
傅韶心裏酸疼，對他的愛意更甚，捧著他的臉親他，又柔聲哄他，“沒關係的寶寶，如果害怕，就告訴爸爸，好不好？”
謝斂太孤單了，他的世界裏隻有傅韶，他曾經懵
懵懂懂向外界伸出過手，可一次兩次被人打碎，他退縮了，他變得比以前還要怕生人，傅韶不是不知道。
他也想過讓謝斂變得更好，像正常人一樣生活，甚至還希望過他能有朋友，有妻子，有自己的生活。可事實告訴他這都是錯的，結果太過慘痛，他現在隻求謝斂開開心心，身體健康，其他的一切，都不再重要。
小貓在他們倆中間發出微弱的叫聲，又可憐又乖，脆弱的要命。謝斂戳了戳它，小聲說，“算了，還給姐姐吧。”
傅韶歎了口氣，把他看上去有點難過的寶貝抱在懷裏，“好，斂斂不哭。”
林魚的貓沒有送出去，謝斂把幼崽還給她，認真的跟她解釋，“我很喜歡貓貓，可是我很笨，又很粗心，我怕弄傷它，也怕養不好它，因為它如果痛的話也不會說，我很怕它會痛，那我也會很痛。”
他抿著嘴，“姐姐對不起。”
他說的很亂，林魚卻明白了他的意思。她忍著淚意，笑著彈了一下謝斂的額頭，把那隻小貓抱在懷裏，說，“那姐姐來養，小斂以後想它了，就告訴姐姐，我把它帶來看你。”
他們走後謝斂就開始哭，被傅韶抱坐在自己腿上哄，他抽噎著蹭傅韶的脖頸，哽咽著說，“沒關係，我養傅韶就好了，我可以把傅韶養好。”
傅韶比往常還要心疼他，摸他汗濕濕的額頭，把他半長的頭發撥到後麵，“好，傅韶給你養，傅韶給你當貓貓，好不好？”
謝斂哭著點頭，把眼淚都抹在傅韶身上，“其實我還說謊了，我很怕很怕，以後會很愛它。”
“可我的愛，是都要給傅韶的。”
“它太可愛了，我怕忍不住嗚嗚。”
謝斂的話稚嫩可愛，傅韶卻聽得心頭激蕩，緊緊摟住他，唿吸都變得粗重。
“都給傅韶嗎？”他啞聲問，“隻給傅韶一個人嗎？”
謝斂點頭，聲音裏帶著哭腔，“給傅韶，斂斂喜歡傅韶。”
“……我的斂斂，我的傻孩子。”
傅韶胡亂擦他的臉，再不壓抑自己心裏對他的愛意，偏頭輕輕吻他的頭發，澀聲說，“不哭了，不哭了，爸爸一定會好好保管你的愛的，好不好？”
※※※※※※※※※※※※※※※※※※※※
五千字長不長！爽不爽！還有預警一下，斂斂的最後一場暴風雨也要來啦（一點點虐），準備迎接。啵啵愛你們！廢物小狗今天也想要留言(?????????)
謝斂是被一陣哭聲吵醒的，那聲音又低又啞，像是哭了好久好久，比他自己平常哭的還要厲害。他迷迷糊糊睜開眼，就看見一張亂七八糟的臉，蹲在自己麵前。
“啊！！”謝斂嚇得尖叫，“傅韶！傅韶！”
“是我是我是我。”
林魚連忙把自己擦幹淨。
謝斂覺得自己心髒都要被她嚇停了，癱軟在沙發上，有氣無力地叫她，“姐姐，你嚇死我了。”
林魚眼淚停不下來，一邊順著他的話點頭，一邊默默掉眼淚，難過地看著他。
“你怎麽哭……”
話音未落，謝斂就察覺到有一絲不對。
傅韶不在這，沒有在他身邊，甚至剛才他叫了兩聲傅韶，都沒有人應他。
“姐，姐姐，傅韶呢？”
謝斂恐慌地問，他從沙發裏爬起來，東張西望找著傅韶的身影。
傅韶呢，他的傅韶去哪了？
他的害怕這樣明顯，林魚一眼就能猜出來為什麽，她心裏悶痛愧疚，眼淚又抑製不住的落下來。
對不起，對不起小斂。
她來之前被耳提麵命，不要讓謝斂知道這件事，所以就連道歉，她都不能和他吐露一句。
她捂著臉，在壓抑不住的幾聲哭喘後，憋著淚意哄他，向他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在外麵呢，姐姐給你帶了禮物，他們在收拾。”
“我帶你去看，好不好？”
林魚少了很多的囂張明豔，小心翼翼地看著他，向他伸手。
謝斂聽到傅韶在外麵，他的心就鬆開了一大半，他點點頭，也向林魚伸出手。
但兩隻手並沒有交接，謝斂的手越過她，指腹觸及到她柔軟的臉，輕輕幫她擦掉臉上斑駁的淚。
“女孩子不能哭的，哭了就不漂亮了。”
謝斂手擦不幹淨，因為林魚哭得越來越厲害，他像大人一樣歎了口氣，又抽了張紙，吸掉她臉上的淚，癟著嘴說，“我看電視上說的，傅韶老說我看的是亂七八糟的鬼東西，才不是呢。”
……
“姐姐，我擦不完了，你怎麽比我還能哭啊…”
謝斂又抽了兩張紙，逗她笑，“你再哭，我就把愛哭鬼的名字，送給你！”
林魚破涕為笑，接過他手邊的紙，聲音哽咽嘶啞，“我才不要。”
她止住了眼淚，又把他身上的毛毯給他披好，才帶他出了門。
傅韶和林野確實在外麵，他們倆站在不遠處的花房前，不知道說些什麽，而在他們家的門口，散落著一大堆雜亂的東西。
謝斂眨了眨眼，一時不知道要先做什麽。
“我先去找傅……”
“喵……”
謝斂的腳旁突然傳來一聲可憐巴巴的叫聲，謝斂愣了一下，驚疑地看著身邊的林魚。
“去呀。”林魚聲音還有些嘶啞，卻笑著推他上前，“去看看，是你的禮物。”
謝斂看了看不遠處的傅韶，又低頭看了看腳下，遲疑地蹲下來，然後和在透明盒子裏的柔軟物體猝不及防打了招唿。
“喵。”
一雙澄亮的瞳孔好奇地看著他，看他蹲下，靈活地翻了個身，趴在地上，它的尾巴微微擺動，對著謝斂又嗲嗲地叫了一聲，“喵。”
“……”
“姐、姐姐！是貓貓！”
謝斂臉上揚起一個大大的笑，仰頭看著林魚，驚喜地說，“是貓貓！”
“小斂要不要摸一摸？”林魚也蹲下來，笑著問他。
謝斂有點想摸，但是又害怕，他咬著唇渴望地看著小貓，小聲說，“可我怕弄疼它…”
他們倆蹲在地上說話，完全沒注意身後有人走了過來，謝斂還在糾結，但下一秒，就被人連人帶毯子，一塊抱了起來。
“啊！”謝斂驚唿，連忙拽住身上人的衣角，怕自己掉下去，他今天一天被嚇了兩三迴，看到男人的臉就忍不住憋嘴告狀，“你嚇我幹什麽？”
傅韶瞪他，把他身上的毯子裹得更緊，低聲罵他，“那誰讓你出來的？”
他不等少年迴話，就匆忙抱著他進了屋。
“還有貓貓！！”謝斂忙提醒身後的林魚和林野，“姐姐，快幫我拿貓貓！”
謝斂很喜歡林魚送的禮物，坐在地毯上玩了半天。小貓被放了出來，大概是溫順粘人的性格，一個下午，都乖乖臥在謝斂懷裏，沒有亂跑。
林魚也陪著他，但也隻是看他玩，她盯著謝斂的臉頰發呆，看他那兩道粉白長疤，情不自禁伸出了手。
“疼嗎？”她澀聲問。
謝斂正在玩貓貓的小爪子，聽到她的話愣了一下。沒有人問過他這個問題，但他知道，傅韶是舍不得問。他剛醒沒多久，臉頰上的這兩條疤總是被男人撫摸著，親吻最多的地方也是這。
傅韶沒問過他，卻一次又一次地緊緊抱住他，為他紅了眼眶。
“不疼的。”謝斂小聲說。
說疼已經沒有意義，隻會讓身邊的人再難過一次，他過早地明白了這個道理，所以從未為自己身上的傷而抱怨過，甚至提都不會提起。
謝斂不傻，他隻是不太聰明，有些遲鈍，但能很敏感地察覺到旁人的心思。善意與惡意，他一直分的很明確，他有時候比常人還要透徹，隻是表達上會很稚嫩。
他不想讓傅韶難過，同理，他也不想讓姐姐難過，反正都已經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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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韶和林野在樓上聊了半天的工作，一下來就看見他的寶貝抱著一隻小貓，愛不釋手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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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斂斂乖嗎？”傅韶按照他的指示摸了兩把小貓，又轉頭去摸謝斂，問他，“這麽喜歡？”
“好像是它乖…它都不亂跑。”謝斂撓它的下巴，聽它發出舒適的唿嚕唿嚕聲，忍不住地笑，“它好可愛。”
“可是…”
“我又不會養…”謝斂又有點失落，“我怕弄壞它。”
林魚從聽到他說不疼就在憋眼淚，這會看到林野站在她身旁，實在忍不住，轉身抱著他哭了出來。
聲音悶痛帶著苦意，是最不敢說出的自責和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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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怎麽了？”謝斂愣了一下，急忙轉過頭看他們。
難道是他說錯了什麽嗎？
“沒事。”傅韶能猜到她為了什麽，他不想讓謝斂再問，索性抱著他起來，提著那隻白色貓咪幼崽，一起去了廚房。
“你叔叔剛才惹她生氣了，我們走遠點，讓他道歉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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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抵少年與貓共處，最容易激起人心底的貪欲，讓人想把這份溫柔獨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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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斂是真的不懂嗎？還是我們以為他不懂？”
“傅先生，他看您的眼神…實在騙不了人。”
“您應該找他好好談談，認真問一問他。”
認真地…問一問他？
“傅…”
“斂斂。”
傅韶打斷了他，盯著他透徹明亮的眼睛，鬼使神差地問。
“你是不是…喜歡爸爸？”
謝斂被他握著手指，聽到他的話愣了一下，疑惑地看向傅韶。他腿上的小貓失去了少年的安撫，一直在緊張地喵喵叫，聲音微弱又可憐，仿佛在求謝斂摸一摸它。
就像人在害怕的時候，總是會下意識地求助心裏最信賴的那個人。
“是啊。”謝斂不明所以地點頭，“我喜歡傅韶啊。”
……
“那是什麽樣的喜歡？”
傅韶上前一步，將他與貓都半壓在流理台上，湊近了逼問他，聲音急促，“和爸爸一樣的喜歡嗎？是和爸爸一樣的愛嗎？”
林野說，一個人眼神裏的愛意，是怎麽都藏不住的，因為任何時候，他們的目光都會不自覺地跟隨愛人。傅韶不是毛頭小子，也不是初嚐情愛，他知道這些，更明白這些，隻是他從來不敢把這些道理用在謝斂身上。
他幻想過，甚至不止一次地懷疑過謝斂愛他，在察覺到少年微弱愛意的苗頭時，他又狠狠壓抑自己的懷疑，告訴自己，不要亂想，不要做夢，謝斂隻是個孩子，他不能奢求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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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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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傅韶看上去很難過很難過，像是下一秒，就要像上次一樣哭出來。
“我愛你啊，我一直都愛你啊。”
謝斂的兩隻手被一人一貓抓著，他隻好仰起臉，湊近了傅韶，去親他泛紅的眼尾，小聲哄他，“傅韶怎麽了呀，你們今天怎麽都比我還能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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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謝斂給他的愛。
“斂斂喜歡傅韶，最愛最愛傅韶。”
“傅韶問多少次，我都不會變的，嘿嘿。”謝斂退開了一點，仰著頭傻乎乎地笑，“我是誠實大王，謝斂聰明蛋！”
一切都在此刻明了，傅韶的懷疑終於成了真。
他是有多笨，有多蠢，謝斂的愛這樣明顯，他跟個傻子一樣地看不到，一次次找理由，一次次說服自己，一次次地自我欺騙。
旁人提醒了無數次，謝斂說了無數次，他全都聽不到，他全看不見，他被自己的愚蠢蒙了雙眼，他被豬油糊了心。
不愛他為什麽隻要他，不愛他為什麽不讓他碰別人，不愛他…不愛他，怎麽會一次又一次地說愛他，把自己獻給他。
謝斂不愛他？謝斂怎麽會不愛他。
他他媽才是傻子，他他媽才是笨蛋，他他媽就是個徹頭徹尾的蠢貨。
“好了，好了，你快鬆開我。”謝斂撅著嘴親了一下他，又低頭去看受了驚的貓貓，擔心地說，“貓貓害怕了，我哄完你，要去哄它了。”
傅韶鬆開了他，怔怔地看麵前的少年柔聲安撫著他懷裏的貓。小貓像是嚇壞了，被他們倆壓了半天，在謝斂懷裏驚慌失措地叫喊，謝斂一點都不像在他麵前愛哭愛撒嬌的模樣，反而很溫柔地哄它，摟著它玩。
像個大人一樣。
可他本來就是大人了。
對不起，斂斂，是傅韶太笨了。你一點都不傻，你那麽聰明，那麽厲害，而傅韶，卻連你愛不愛我都看不清。
傅韶喉嚨幹涸嘶啞，看他低著頭半露在空氣裏的那一段雪白脖頸，眼神癡傻纏綿。
他已不需要再做什麽確認，心裏的屏障像是終於被撕開，無數的迴憶朝他湧來，那些藏在深處的細枝末節，是他心頭最甜蜜的蜜桃。
“傅韶。”謝斂叫他。
傅韶嗯了一聲，眼神一絲一毫都舍不得從他身上離開，甚至聲音都不敢太大，怕嚇到了他。
“我不知道…要不要養貓貓。”謝斂有些失落，低頭看了看捧著自己手指啃咬的小貓，猶豫地說。
“嗯。”
謝斂愛他。
這個認知讓他目眩神迷，甚至聽不清少年說的話，徑直向他伸出手，去撫摸他柔軟的頭發。
他的手被中途攔住，謝斂握住了他，求助般地看著他，問，“傅韶，怎麽辦啊。”
………
傅韶短暫迴過神，看了看少年懷裏的貓。
“斂斂要養它嗎？”
“我也不知道……”謝斂遲疑。
“那還怕不怕它？”
謝斂剛到家時，醫生給的建議就是養些小動物和他做伴，但那會謝斂什麽都怕，看見貓貓狗狗都嚇得尖叫發抖，所以林魚帶著貓來，他是不太同意的。
“它太小了…我現在不怕它…”謝斂低著頭補充，“它都不兇。”
傅韶心裏酸疼，對他的愛意更甚，捧著他的臉親他，又柔聲哄他，“沒關係的寶寶，如果害怕，就告訴爸爸，好不好？”
謝斂太孤單了，他的世界裏隻有傅韶，他曾經懵
懵懂懂向外界伸出過手，可一次兩次被人打碎，他退縮了，他變得比以前還要怕生人，傅韶不是不知道。
他也想過讓謝斂變得更好，像正常人一樣生活，甚至還希望過他能有朋友，有妻子，有自己的生活。可事實告訴他這都是錯的，結果太過慘痛，他現在隻求謝斂開開心心，身體健康，其他的一切，都不再重要。
小貓在他們倆中間發出微弱的叫聲，又可憐又乖，脆弱的要命。謝斂戳了戳它，小聲說，“算了，還給姐姐吧。”
傅韶歎了口氣，把他看上去有點難過的寶貝抱在懷裏，“好，斂斂不哭。”
林魚的貓沒有送出去，謝斂把幼崽還給她，認真的跟她解釋，“我很喜歡貓貓，可是我很笨，又很粗心，我怕弄傷它，也怕養不好它，因為它如果痛的話也不會說，我很怕它會痛，那我也會很痛。”
他抿著嘴，“姐姐對不起。”
他說的很亂，林魚卻明白了他的意思。她忍著淚意，笑著彈了一下謝斂的額頭，把那隻小貓抱在懷裏，說，“那姐姐來養，小斂以後想它了，就告訴姐姐，我把它帶來看你。”
他們走後謝斂就開始哭，被傅韶抱坐在自己腿上哄，他抽噎著蹭傅韶的脖頸，哽咽著說，“沒關係，我養傅韶就好了，我可以把傅韶養好。”
傅韶比往常還要心疼他，摸他汗濕濕的額頭，把他半長的頭發撥到後麵，“好，傅韶給你養，傅韶給你當貓貓，好不好？”
謝斂哭著點頭，把眼淚都抹在傅韶身上，“其實我還說謊了，我很怕很怕，以後會很愛它。”
“可我的愛，是都要給傅韶的。”
“它太可愛了，我怕忍不住嗚嗚。”
謝斂的話稚嫩可愛，傅韶卻聽得心頭激蕩，緊緊摟住他，唿吸都變得粗重。
“都給傅韶嗎？”他啞聲問，“隻給傅韶一個人嗎？”
謝斂點頭，聲音裏帶著哭腔，“給傅韶，斂斂喜歡傅韶。”
“……我的斂斂，我的傻孩子。”
傅韶胡亂擦他的臉，再不壓抑自己心裏對他的愛意，偏頭輕輕吻他的頭發，澀聲說，“不哭了，不哭了，爸爸一定會好好保管你的愛的，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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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千字長不長！爽不爽！還有預警一下，斂斂的最後一場暴風雨也要來啦（一點點虐），準備迎接。啵啵愛你們！廢物小狗今天也想要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