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夜長風,你應該想不到我會在這麽段的時間內,再度返迴神使府吧。


    有了先前的來訪,南柯輕車熟路的找到了舞姬們排練舞蹈的地方。


    全場依舊隻有那琵琶女悶悶不樂的坐在那裏。


    呆在那,看了許久。


    卻怎麽也看不出個究竟。


    忽的,耳邊傳來一陣輕鈴聲。


    遠處似有蝴蝶向著襲來。


    揉了揉自己的眼睛,還未睜開。


    周圍的聲音戛然而止。


    再度睜開眼睛時,景也不是原來的景,人亦不是原來的人。


    唯有那秋梧樹還在院子之中高高聳立。


    如同流水般的聲音,襲向自己。


    坐在花園中的美人隨手撥弄這自己的琵琶。


    “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後庭花。”


    身邊的古箏女吟誦著詩詞。


    一滴滴淚水打落在詩詞本上。


    “落是國不亡,我又何苦流落他鄉,吟唱這首後庭花。”


    琵琶女停下撥弄琴弦的手。


    “何必如此生氣呢,自古天下興亡,興從來都是男人的豐功偉績,又有哪一本書史書上提到關於女人的隻言片語,亡倒全是我們的責任了。”


    放下手中的琵琶。


    笛女靠在樹旁邊,拿出珍藏多年的玉佩。


    “他不會迴來找你的。”


    琵琶女的語氣中滿是悲涼。


    “你怎麽知道他不會。”


    “我也有一個玉佩,那也是我心愛的郎君送給我的,他告訴我,等仗打完了,就迴來娶我。”


    笛女握緊手中的玉佩。


    “他沒有迴來。”


    “我等了一年又一年,等來的確實家破人亡,所在的城市徹底淪陷,玄國的軍隊節節敗退,一場接一場的敗仗,在那沙場之上,死了多少春閨深夢啊。”


    那長長的一聲歎息,讓南柯的心不由得也跟著疼了起來。


    當年跟著自己出征的士兵,哪一個不是帶著一腔豪情壯誌。


    最終落得馬革裹屍,河邊藏白骨的結局。


    “我相信,他沒有死。”笛女抱著自己的玉佩,快步走了過來。“前年開春,我收到了他的消息,他說他受了重傷,被路過的商隊救了,現在在寧國,學了點手藝,等一切穩定了,就把我接過去。”


    古箏女望著正抱著琵琶發愣的女人,手緩緩握緊女人的手腕。


    “去年的時候,有人給我捎來消息,說他沒死,成了胡人娶了胡國的妻子,隱形埋名,想要過些安生日子。”


    琵琶女緩緩站了起來。


    “這個負心漢,你應該去找他。”


    “我希望她活了下來,即使這個活法並不是想要報效國家的她想要的活法。”低頭撫摸著琵琶。“但我隻相信,他為了保家衛國,而戰死沙場。”


    “你真的是。”


    眼眸中滿是可憐。


    “你不用覺得我可憐,若是你愛的男人知道你做了樂姬,他還會不遠萬裏來接你迴家嗎?”


    琵琶女的話,如同尖銳的刺直接紮在笛女的心中。


    無聲的眼淚在笛女的眼眶旁留下。


    “怕什麽,我們長得如此美麗,想要我們當小妾的達官貴人有的是。”


    箜篌女臉上滿是坦然之色。


    “隻要我們夠努力,成為某個大官的小妾,得到他的歡喜,以後便是錦衣玉食,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日子,比我們那些在外麵苦苦掙紮連口飯都吃不得同鄉們要好太多了。”


    “好姐姐,你以後若是發達了,可千萬不要忘記我,賞我跟您做個丫鬟,讓我也過上吃穿不愁的生活吧。”中阮女迅速攬住箜篌姐姐的手腕。


    “好說好說。”


    “小妾?”古箏女聽著這句話覺得無比的諷刺。“當了小妾又如何,哪天他不開心了,轉手就能被他們送人。”


    “隻要能籠住大人的心,怎會被他送人。”


    “就拿昨天為我們爭風吃醋的兩位當朝大人來說吧,他們的府裏每個月都會抬進新的小妾,愛你時,他們能為你大打出手,不愛你時,你便隻是個跟朋友聯絡感情的工具而已,今天送你去王家,後天便能把你送到李家。”


    古箏女的話。


    那在座的所有樂女都陷入了濃重的悲傷之中。


    是啊。


    不愛你時,你就隻是個東西罷了。


    “姐姐那我們的未來能怎麽辦。”


    “我們的未來,哪裏能輪得到我們自己做主。”古箏女悲涼的握住麵前琵琶女的手。“我也曾經想過嫁入尋常百姓之家,為他相夫教子,紅袖添香。”


    “可是尋常百姓,又怎會接受像我們這樣的人。”


    “這樓裏的姑娘,又有哪個不是夢裏都想著迴到故鄉,過平凡一生呢。”


    琵琶女抬起頭,看著那蒼天的大樹。


    “我都快忘了,到底是幾歲進的這裏來。”


    中阮女靠在箜篌女身邊。


    “我也快忘了自己今年幾歲了,但我還記得家鄉的模樣,我的家門口有一個很大的棗樹,屋後麵有兩顆桃子樹,每到桃子成熟時間,家裏的哥哥弟弟們,總是會去爬樹摘桃子,出了村口,有一條小河,我走的時候,那條小河都被鮮血染紅了。”箜篌女的手指不停的抖動著。


    試圖在空中比劃出記憶中家鄉的模樣。


    “我都快忘了娘親的樣子了,不知道她們還記不記得我,也不知道,她們還能不能記起我。”笛女將那玉佩放了迴去。


    存放的地方,是靠近心髒的地方。


    他若是不來接我,我隻當我最愛的人,為了保護家園,死在了那戰場。


    “他一去不歸,我也不曾迴。”


    “還是要有希望的,或許有一天,玄國的內戰會結束,到時候,我們也存了錢,迴到家鄉開一間麵店。”古箏女臉上浮現出淡淡的希望之色。


    “哎,我要開一家刺繡店,我可會做刺繡了。”中阮女激動的站了起來。


    “那我可以跟你一起幹,我織布可厲害了。”


    南柯忽然覺得心髒疼得厲害。


    後麵發生的一切。


    便都在南柯的想像之中。


    殷新亭這個狗崽子。


    將這群姑娘強行當做自己賺錢的工具。


    笛女的玉佩被神使打碎。


    萬念俱灰之下,一頭撞死在了秋梧樹下,結束了這肮髒的日子。


    古箏女存夠了錢,卻被殷新亭強行搶走,成為賺錢工具。


    而琵琶女跟中阮女想要逃走,被直接打斷了腿。


    箜篌女錯信了一個大官,想要跟他走,逃離這所地獄,卻也隻是進入了另外一個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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