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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付一條獵犬,姚妙儀自然沒問題,但是獵犬成雙,還要保護身後的宋秀兒,她就很吃力了。@樂@文@小@說|


    幸虧有朱棣及時出麵解圍,熱腥的狗血撒了一地。朱棣看著姚妙儀手握匕首,驚魂未定的樣子,心中頗為心疼和惱怒。


    湖畔雪鬆處傳來雜亂的聲響,應是背後驅使獵犬傷害姚妙儀的人。


    能在行宮撒野的人,也隻有那麽幾個了。朱棣冷靜的抓起馬背上兩支弓箭,削去了鐵質的箭頭,彎弓如滿月,朝著雪鬆下的背影射去。


    “啊!”


    “銘兒!”


    雪鬆下傳來驚唿之聲,朱棣和姚妙儀瞬間判斷出是誰了:二哥朱樉和衛國公的嫡長女鄧銘!兩人對視一眼,都沒有說話。宋秀兒想要開口問幾句,被姚妙儀捂住了嘴。


    箭頭已經被削斷了,不會致命,但是朱棣用的是強弓,射出去的力量強勁,即使隔著厚厚的冬衣,也能傷及皮肉,揪心的疼。


    不過在這個時候,如果朱樉和鄧銘的智商還沒跌破冰麵,他們隻能忍氣吞聲跑開,不會跳出來指責朱棣他們。


    朱樉見四弟來解圍,便拉著鄧銘離開了,沒有想到朱棣會真動手,所以沒有任何防備,直到身後傳來箭鋒破空之聲時,已經來不及躲開了。


    兩支沒有箭頭的箭矢均精準的落在了朱橚和鄧銘的脊背心口處,倘若箭頭還在,刺破心髒,就雙雙斃命在此,成為一對死鴛鴦了!


    朱橚看著雪地裏的斷箭,曉得四弟是留了一絲情麵的。鄧銘的後背生疼,眼淚都出來了,她撿起斷箭,正欲衝到假山處找朱棣算賬,被朱橚一把拉住了,低聲道:


    “此地不宜久留,我們趕緊走。”


    鄧銘怒目而視,“從來沒有敢這樣對我,你這個膽小鬼,居然怕朱棣,你是兄長,他是弟弟,弟弟敢用弓箭射傷哥哥,簡直大逆不道!”


    朱橚臉色一紅,說道:“四弟心思深,武功又好,父皇看中他,連太子都沒在他手裏討什麽便宜。再說此事是我們理虧在前,倘若鬧到父皇母後那裏,你我吃不了,兜著走啊。”


    鄧銘氣得跺腳,“好啊,說好了一生一世對我好,保護我,結果碰到鐵板就立刻變卦了。我——我迴家告訴爹爹兄長去!,要他們給我討個公道!”


    言罷,鄧銘跳上冰湖,木底鞋的冰刀滑過冰麵,留下一道清晰優美的圓弧。朱樉無奈的一聲輕歎,緊跟上去。


    這時行宮侍衛們也到場了,看著朱棣站在雪地裏,腳下狗屍、狗血灑滿一地,嚇得趕緊跪下說道:“屬下救駕來遲,求燕王恕罪!”


    朱棣說道:“清點行宮獵犬的數目,別再跑出來傷人。你們先送宋姑娘迴去。”


    宋秀兒已經被滿地的狗血狗屍嚇癱了,護衛們抬著暖轎將她送迴房間。


    行宮飛翼亭裏,朱棣和姚妙儀對影成雙。


    姚妙儀身上裹著朱棣以前送給她的熊皮大氅,說道:“剛才的事情,謝謝你。”


    朱棣問道:“你不怪我放走了他們?”


    “不會的。”姚妙儀一笑,“我又不是鄧銘。”言下之意,就是我沒有她那麽任性,萬事適可而止。朱橚畢竟是二皇子,朱棣的兄長,真鬧翻了,對誰都沒有好處。


    而且姚妙儀覺得自己也不值得朱棣為她付出那麽多。僅僅是解了獵犬之圍就足夠了,還射出斷頭的箭矢警示朱橚和鄧銘,她很感激。


    朱棣說道:“我剛從周府迴到行宮——魏國公還在那裏徹夜翻檢周奎生前的東西,希望能找出線索,自證清白。”


    提到父親,姚妙儀心中隱隱作痛,到了現在,她也不知道該不該相信徐達了,從骨子裏,她還是渴望親情,希望父親是清白的,可萬一……


    她無法稱唿殺害母親的兇手為父,她甚至可能會報複父親。


    “你信魏國公?”姚妙儀艱難的問了一句。


    朱棣說道:“我曾經追隨魏國公北伐,覺得他不是那種殺害妻女的人。周夫人的話實在牽強,我父皇雖然很反感謀逆之人謝再興,但是對大小謝氏姐妹並無遷怒之意。即使後來堂叔朱文正謀反了,其子朱守謙依然得到郡王該有的尊榮。”


    尊榮又如何?不過是為了表示皇帝的仁慈而已,能有幾分真心?提起親表哥,姚妙儀委婉表示質疑,說道:“靖江王麵上似乎偶有抑鬱之色。”


    一提這個,朱棣瞬間迴想起下午侄兒朱守謙握著姚妙儀的手,給她包紮虎口傷痕的樣子。


    表哥表妹,青梅竹馬。即使不相認,舉止間偶爾一點點的親密也透著曖昧的聯想,頓時雪花飛舞的寒風中都帶著醋意了。


    朱棣臉色轉冷,問道:“你很關心朱守謙?”


    姚妙儀並不曉得朱棣的小心思,她隻是很警覺的保護內心,不想讓別人知道她和表哥其實已經相認了,於是用問題來迴答問題,說道:


    “靖江王是你的侄兒,你難道不關心他?”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朱棣猛然意識到,其實他還是姚妙儀的表叔……正兒八經的長輩呢!


    於是乎醋意中又增加了一份羞赫之意。


    不過朱棣向來心思重,內心五味雜陳了,麵上依然平靜,說道:“朱守謙父母走的早,他父親死的並不光彩,是謀反不成,被圈禁抑鬱而終。母後將他接到宮裏教養,其中宮中的人,和善的少,捧高踩低的多。他有些憤憤不平,或者鬱鬱不樂,這都很正常。”


    朱棣頓了頓,說道:“宮中很複雜的,其實不僅僅是朱守謙。就連我也——你也知道,我生母碩妃是高麗人,生下五弟後就去世了,我和弟弟也從小養在母後膝下。”


    “母後是個公正之人,對我們這些庶出的子女都一視同仁,並無偏頗。隻是那時候烽火連天,她忙著輔助父皇征戰天下,連自己的身體都拖垮了,更不用談照顧我和五弟。”


    “我和五弟也被人歧視輕慢過。五弟的奶娘就是例子。為了奶水好,奶娘日夜都吃沒有放鹽的豬蹄湯飯,很是煩躁,她背地裏掐五弟的小屁股,還罵他是高麗婢女生的小賤人,被我聽見了,告訴了母後。她卻反過來汙蔑我撒謊,說她怕壞了牙齒,平日不給我糖吃,我想找借口趕她走。”


    沒想到朱棣居然有這樣難以迴首的過去,而且還毫不掩飾的和盤托出,姚妙儀很是驚訝,“奴大欺主,欺負你們年紀小罷了。後來呢?皇後娘娘英明,應該識破了誰在撒謊。”


    朱棣說道:“奶娘狡詐,她偷偷在我的被褥了藏了飴糖,栽贓誣陷,那天父皇恰好也在,氣得要我罰跪認錯,我跪到暈倒都不肯認罪。母後覺得不對頭,打發了奶娘走了,換了一個老實的農婦照顧五弟。”


    姚妙儀有些憤憤說道:“欺負小孩子,那個奶娘太可惡了,肯定沒有好下場。”


    朱棣淡淡道:“沒有親生母親照顧,生母又出身低微,確實會受些委屈,隻是這人世間就沒有什麽絕對公平公正的。除了自強自立,讓自己變得日臻完美,堅不可摧以外,別無他途。”


    “就像這山峰樓閣一樣。”飛翼亭裏,朱棣指著雞鳴山重巒疊嶂的美景,“爬的越高,將腳下的障礙物踩在腳底下,讓他們隻能仰視自己,俯首稱臣。所謂的障礙根本不值得你花時間去厭惡、去怨恨。


    相反,他們已經變成你的墊腳石,你甚至沒有興趣彎腰去看他們。就像你不會撣腳底的灰塵,因為無關緊要,而且還會弄髒你的手。”


    朱棣挺胸負手背在腰間,說道:“所以我覺得朱守謙的鬱鬱之色毫無必要,怪別人太惡毒、太勢利的人,等於將自己的時間和智慧浪費在毫無必要的怨恨之中,其實都是內心不夠強大,心智不夠成熟而已。”


    聽著朱棣這番出自肺腑的話,姚妙儀頓時有所感悟,好像看開了不少事情,說道:“所以做人要寵辱不驚,專心做好自己的事情即可,不要將人生浪費在怨恨、嫉妒等無望的負麵情緒中。”


    知道你表哥朱守謙是個有明顯缺陷的人就成了,朱棣目的達到,點點頭,“就是這個意思了。妙儀,我雖然不知你到底是何來曆,心中如何打算。但我希望你能夠看清楚方向,莫要在怨恨和懷疑中迷失了心性。”


    姚妙儀暗道:啊?說來說去,怎麽說到我頭上了?不過好像也挺有道理的。相識兩年了,一直覺得朱棣高深莫測,是個冷麵王爺,沒想到朱棣會用他自己的人生經曆舉例開解我……


    姚妙儀迴房時,宋秀兒並無睡意,一直在等她,“那個燕王是朱五郎的親哥哥啊,怎麽兄弟脾氣性格既然不同呢?朱五郎像個麵團似的,一點王爺架子都沒有;燕王就像一柄出鞘寶劍,殺氣騰騰,生人勿近,我好怕啊。”


    姚妙儀想起朱棣在飛翼亭裏說的話,歎道:“因有朱棣磨礪出了寶劍的鋒芒,才能守護弟弟朱五郎的天真癡迷。”


    宋秀兒懵懂的點了點頭,也不知為何,向來多話的她翻身就睡了,一夜無話。


    次日,宋秀兒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枕邊的姚妙儀不知去了哪裏。她洗漱出門,正好看見毛驤守在院子裏。


    “阿毛——”宋秀兒剛說出口,立馬覺得不對,改口說道:“毛千戶,早啊。”


    毛驤指了指天色,說道:“快中午了。”


    宋秀兒麵有羞色,想了想,還是走近過去說道:“毛千戶,還沒來得及謝謝你昨天在人皮殿救我呢。”


    毛驤笑道:“不用客氣——你日行一善,送過我一瓶辣醬,味道不錯。”


    宋秀兒說道:“我曉得辣醬的方子,以後每月親手做一小缸子送你好不好?”


    “無事獻殷勤。”毛驤覺得有趣,問道:“說吧,想要我做什麽?”


    宋秀兒想起昨晚姚妙儀說燕王磨礪自己,以保護弟弟朱五郎的話,難為情的說道:“我——我手無縛雞之力,總是拖累姚姐姐。你那麽厲害,三拳兩腳就製服了刺客,能不能教我一些粗淺的拳腳功夫,我迴去好好練一練,將來不至於又拖後腿。”


    毛驤撫著腰間的劍柄,沉吟道:“這個嘛,倒也不難。夏練三伏,冬練三九,用心苦練,三四年總會有所小成,足以自保。不過呢,我需要你做一件事情。”


    宋秀兒問道:“要我作甚?”


    隆冬季節,少女眼神純淨無垢,天真爛漫,豔若梅花,麵對這樣的宋秀兒,毛驤舍不得說出行伍之人慣常粗俗調笑之語,改口道:“記得往辣醬裏多放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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