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因為噩夢出了一身冷汗,天還沒有亮,我重新洗了個澡,定了定神。除了噩夢,還有件事更棘手,我把蘇悅生得罪了,他這麽小氣,沒準會給我難堪。

    我悄悄溜到他房裏去,他睡得正香,我吻他的耳朵他也沒有動,我吻他的脖子他也沒有動,我吻他的眼睛的時候他醒了,像趕蒼蠅一樣揮了揮手,非常嫌棄。

    我像牛皮糖一樣粘著他,低聲下氣向他認錯,像小狗一樣在他身上蹭來蹭去,清晨意識混沌的男人終於沒把持住,這一次的上床過程很簡單,主要是大家睡意朦朧的,最後無障礙的睡著了。

    蘇悅生雖然愛記仇,但也不甚和我計較,我們之間有種奇怪的默契,一旦我得罪他,上床之後就算揭過不提。說的好聽點他這是公子哥脾氣,說的難聽點他骨子裏就是沙文主義,覺得男人不應該跟女人一般見識。最開始我挺討厭他這毛病,後來漸漸發現其實挺占便宜。不就是肉償,償完就當沒得罪他,倒也省心。不過如果把他得罪狠了,他也會把我一撂兩三個月,我連他人都見不著,想上床賠罪都沒辦法。

    我一直睡到下午自然醒,蘇悅生已經走了,床頭煙灰缸裏一堆煙蒂,不曉得他最近有什麽煩心事,抽了這麽多煙。蘇悅生有煩心事也不會跟我說,他那地位,高處不勝寒,凡夫俗子幫不了他,不連累他就算不錯了。

    我連續好幾個禮拜都沒見過蘇悅生,倒是程子良,後來又打了兩次電話給我,我都沒接。

    往事不要再提,人生已多風雨。

    縱然記憶抹不去愛與恨都還在心底。

    真的要斷了過去,

    讓明天好好繼續,你就不要再苦苦追問我的消息。

    我媽當年特別喜歡這首歌,我媽唱歌非常好聽,我一直覺得她比有些歌星唱得都好,隻是沒有際遇。

    我媽一輩子曆經悲歡離合,有錢沒錢的時候,身邊都是走馬燈樣的男人來來去去,到最後死的時候,卻連我這個唯一的親人都沒有在旁邊。臨了我也隻見到一塊墓碑。

    想起我媽,我的心就硬一點兒。我一點也不想見程子良,不管他想跟我說什麽,我都不想見他。

    程子良不再騷擾我,後來我恍惚聽見說,他跟馮曉琳訂婚後,未婚妻跟他如膠似漆,這陣子兩個人去了意大利訂婚紗挑禮服。

    結婚是人生大事。我小時候也憧憬過穿婚紗,雪白的,像公主一樣,還蒙著頭紗,多神秘多漂亮的新娘子。如果我狠狠心,會不會也可以找個人嫁掉呢?

    我胡思亂想還在瞎琢磨婚紗的時候,向晴哭哭啼啼打電話給我,卻又說不清楚怎麽迴事。我聽她在電話裏哭得肝腸寸斷,隻好又哄又勸,答應馬上去和她見麵。

    原來最近蘇悅生對她很冷淡,一直也不打電話給她,向晴一打聽,才知道蘇悅生最近在追求她一個本科的學妹。

    向晴眼睛哭得腫起像核桃,說:“他要跟我分手也罷了,為什麽追我師妹,一個學校,他想讓我怎麽做人?”

    我歎了口氣,蘇悅生做的確實過份,但他素來對女人的耐心並不長久,我說:“指望男人愛你,一直寵你,把你當珍珠一樣捧在手上,太需要運氣了。”

    “我不明白,”向晴抽泣:“本來好好的,為什麽一轉眼就變了?”

    我笑笑:“世上有什麽東西是可以長久的呢?彩雲易散琉璃脆,除了勸自己想開一點,還能怎麽辦呢?”

    向晴抽噎著,問:“他是不是從來沒有愛過我?”

    我說:“你還是去問他吧。”

    向晴大哭,好在她隻是哭,並沒有別的過份舉止,我想以後蘇悅生的女人我還是不要沾邊了,這樣的渾水,多蹚一次就是罪過。

    我想了想,還是勸她:“不要為打翻的牛奶哭泣,他若是真的不愛你,你哭有什麽用,傷心有什麽用,男人多的是,下一個會更好。忘記他吧。”

    向晴終於忍不住,語氣尖刻:“他們說你是最久的一個,你跟在他身邊十年,是不是早就知道有這一天?是不是覺得很得意?”

    我歎了口氣,起身走人。

    不是我沒有同情心,隻是懶得再言語,在蘇悅生身邊這麽久不被他厭煩的秘訣是,壓根就不愛他。哪有女人做得到,很多姑娘隻怕被他那雙桃花眼一瞟,就已經淪陷。

    一個男人英俊瀟灑,倜儻多金,所謂的人中龍鳳,或許也有女人起初沒有為他動心,但如果他用心追求,很少有追不上的。

    不過說來我也蠻佩服自己,在他身邊這麽多年沒有愛上他,太難得了。

    愛情這個東西也挺奇怪的,程子良樣樣比不上他,但我就是喜歡程子良。

    不,隻是喜歡過。

    被向晴這麽一攪和,我讓司機送我去珠寶店,女人沒有安全感的時候就花錢,這是正當消費。

    進了珠寶店我才知道自己犯了大錯,因為我看見程子慧。

    幾年不見,程子慧還是那樣年輕漂亮,她據說比我大十餘歲,但是看上去仿佛跟我同齡,氣質優雅,見著我微微一怔,倒也並沒有失態,反倒主動跟我打招唿:“七巧。”

    親近的人才叫我“七巧”,我不懂得蘇太太為什麽這樣客氣待我,蘇家人都是兩麵派,含笑遞刀,口蜜腹劍。

    “有沒有時間喝杯咖啡?”蘇太太問我:“左近就有一家,好不好一起喝杯咖啡?”

    我隻好答應她。

    咖啡廳裏人很少,正適合談話。蘇太太隻叫了一杯冰水,倒是我要了一大杯拿鐵。我不曉得該不該偷偷打電話向蘇悅生匯報,正猶豫間蘇太太已經含笑道:“我又不是老虎,難道你怕我吃了你?”

    我覺得也是,蘇悅生知道頂多不高興,又不是我特意去招惹蘇太太,隻不過是偶爾遇上,她非要拖我出來喝咖啡,那我就奉陪好了。

    程子慧很仔細的打量我,然後說:“你氣色好很多。”

    我恭維她:“您也是。”

    蘇太太笑了笑,問:“蘇悅生肯定不高興你見我,所以我就沒有打擾過你。怎麽樣,最近還好嗎?”

    我說:“挺好的。”

    我們兩個又說了一些客套話,好像是闊別多年的朋友一般,最後我都覺得受不了了,蘇太太這種女人可怕的地方就在於,你永遠不知道她到底想要幹什麽。等一杯拿鐵都快喝完了,蘇太太這才閑閑的說:“子良迴國了,而且婚期很近了,我不希望你節外生枝。”

    我訕笑:“您放心,我沒有那個能力。”

    蘇太太微笑:“你的能力我還是知道的,當初子良為了你,要死要活,幸好最後你騙他,不然說不定現在是什麽局麵呢。”

    我保持著臉上的笑意,心裏已經厭倦了這樣的談話,我正尋思著要找個借口買單走人,蘇太太臉上的笑意卻又深了幾分,她問:“聽說你把原來的事都忘了,難道是真的?”

    我莫名其妙望著她,她纖細的手指敲了敲桌麵,仿佛沉吟:“其實我也不是多事的人,我就是好奇,你竟然真的忘了。”

    我心裏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像是在做夢,又像是走熟了的路,突然迷失了方向,舉頭也看不到太陽在哪裏,手心裏有潮熱的汗,我含混說:“有些事還是忘記比較好。”

    蘇太太的表情沒什麽變化,仍舊是那樣笑著,她說:“是啊,其實我鬧不明白的是蘇悅生,他就不怕你哪天突然想起來了?”

    我手機在響,一閃一閃的名字,正是蘇悅生,我吞了口口水,對蘇太太說:“對不起我去接個電話。”

    我匆匆跑到走廊裏,蘇悅生問我:“你在哪兒?”

    “咖啡廳。”

    “約了朋友嗎?”

    我猶豫了半秒鍾,終於對他撒了謊:“是向晴,她不開心,找我出來聊聊。”

    “你現在還改行當心理醫生了?”

    我歎了口氣,順著他的話,半假半真的抱怨:“你以後別害人家小姑娘了,看著太可憐了。”

    “我也覺得你挺可憐的。”

    我一時沒迴過神來,以為自己聽錯了,所以“啊?”了一聲。

    “別裝了,轉身。”

    我本能的聽從他的話,轉過身來,正好看見落地窗外蘇悅生掛斷電話,朝著我一笑,那笑容再熟悉不過,我卻覺得心驚膽寒。服務生推開門,蘇悅生走進來,臉上的笑意愈加明顯,我迴頭看程子慧,她也被嚇了一跳似的,看著蘇悅生。

    蘇悅生壓根就沒有理睬程子慧,就像壓根不認識她一樣,他隻是對我說:“走吧。”

    我隻好乖乖去拿起包,跟著他走。

    上車之後我才漸漸覺得害怕,蘇悅生一句話也不說,他的司機素來沉默,隻是安靜的開車。我訕訕的問他:“你怎麽會來?”

    路過也沒有這麽巧,他不答話,我突然明白過來,是我的司機打給他,我覺得慍怒,百般啞忍,一直忍到最後到家,上樓之後關上門,我才質問:“你竟然監視我?”

    “你沒有那麽重要。”蘇悅生說起刻薄話來,簡直像刀子一樣:“隻是司機看到程子慧,所以才打電話給我。教過你多少次了,你還不離她遠一點,哪天怎麽死的你都不知道!”

    “你為什麽不讓我跟程子慧說話?”我問他:“程子慧說我忘了,我忘了什麽了?”

    蘇悅生不迴答我,他連鞋都沒換,轉身就要走,我撲上去拉住他:“蘇悅生,你告訴我,我忘了什麽了?”

    蘇悅生迴過頭來,我看到他臉上譏諷般的笑,他說:“你什麽都沒忘,難道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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