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安在賣力幹飯,馮麗榮在一旁偷笑。


    眼看陳安端著的飯碗裏的米飯即將見底,馮麗榮起身,找了個碗,又舀了一碗,佯裝著給寧家慶添飯,趁陳安沒防備,又一下子往陳安碗裏扣來。


    陳安注意到了,想端碗避讓,又怕她一碗飯扣在地上,都縮了一下了,又趕忙接住。


    “你這是想把我給撐死蠻?”


    陳安看著滿臉憋笑的馮麗榮,一臉無奈地說。


    剛才那一大碗堆得冒尖,又壓得緊實的飯,已經讓陳安吃到八分飽了,這一碗下去肯定撐。


    “好心給你添飯,你還怪起我來咯?”馮麗榮反問:“真的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寧家慶看看陳安,又看看馮麗榮,先是哈哈一笑,隨後瞪了馮麗榮一眼,然後衝著陳安說道:“我這外孫在山裏野慣了,一點都不像個女娃兒,沒得規矩,就隻是會瞎胡鬧……吃得完撒?”


    “勉強,但是千萬不能再多了!”


    陳安點點頭,把自己當成個飯桶,使勁裝。


    還真是個搗蛋的妹兒!


    寧家慶也看向馮麗榮,警告道:“莫鬧了!”


    馮麗榮撇撇嘴:“曉得了,嘎公!”


    陳安從來沒吃那麽飽過,一頓飯吃完,感覺坐在火塘邊都出笨氣,趕忙借口上廁所,到外麵揉著肚子走了幾圈,才感覺稍微好點。


    再次迴到屋裏的時候,看到馮麗榮已經把碗筷收撿好,正準備往火塘上掛著的鐵鼎罐裏撒玉米麵:“你的狗吃得多不多?”


    居然是準備用玉米麵糊糊來喂狗,還真是舍得!


    不過,想想他們家的條件,陳安也就釋然了。


    “啷個,你準備把我的四條獵狗也撐死蠻?”陳安笑問道。


    剛才一番胡鬧,陳安能明顯感覺出,兩人之間的距離似乎一下子拉近了很多,少了些拘束,變得隨意了很多。


    “那些獵狗可不像你,它們吃飽了就不吃了,伱嘞,明明吃不下了,還在硬撐!”


    馮麗榮小聲地補了一句:“哈戳戳嘞!”


    陳安愣了一下,迴敬道:“明明知道我已經吃不了了,還硬是要往我碗裏添飯……我實在擔心等哈喂狗的時候,你會不會掰開狗嘴硬塞……神戳戳嘞!”


    和這樣的妹兒相處,出奇的輕鬆,不像跟董秋玲那樣,總有些壓抑,而且,董秋玲所說的話題真的讓人很不習慣,跟個山裏人談文學,談外國,這話題都是飄在半空的。


    馮麗榮瞪了陳安一眼,沒有迴話。


    陳安想了想,補充道:“明天要進山,狗不能喂多,吃太飽了,獵狗跑不起來,而且,餓著肚皮,它們捕獵的時候,會咬得更兇。隨便喂一點點就行了,少弄點。”


    這次,馮麗榮沒有強,少少地熬了半鼎罐的糊糊,在熬熟以後,放在一旁涼著,她自己則是去了隔壁,抱了一床稻草席上樓,又抱了些鋪蓋,在樓板上鋪開,下樓的時候,衝著陳安說道:“晚上你在樓板上睡!”


    “要得!”陳安笑著點頭。


    卻聽馮麗榮轉頭問在一旁抽著旱煙的寧家慶:“嘎公,明天你們進山,帶上我嘛,我也想去!”


    聽到這話,寧家慶當即搖頭:“你一個女娃兒去幹啥子?那頭野豬兇得很,我們都差點被傷了,你再跟著去,顧不過來,莫添亂!”


    “怕啥子嘛,我又不是沒有跟你們攆過山,火槍我也會用,就帶我一起去嘛!”


    “不得行!”


    見寧家慶說得堅決,馮麗榮又轉頭看向陳安:“你幫忙說說話撒!”


    陳安無語地搖搖頭:“這種事情我可不敢!說實話,這就不是你們女娃兒該摻和的。如果是平時攆山也就算了,這是一點都不怕人的野豬,還會主動傷人,這種事情開不得玩笑!”


    馮麗榮見狀,隻能衝著陳安翻了個白眼:“恁個瞧不起人嗦!”


    “這就不是瞧不瞧得起的問題。”陳安笑道:“聽你嘎公的話,莫添亂。”


    在玉米麵糊變得溫熱的時候,陳安出去給幾條獵狗排著順序地喂過,迴到屋裏,洗了臉和腳,被寧家慶領著上樓,在樓板上鋪好的地鋪上躺下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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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陳安早早醒來,天還隻是麻亮,一聽到樓下有動靜,他也立馬跟著起床,見是馮麗榮在攏火,正將開水壺掛在火上燒著。


    簡單打了聲招唿,陳安去了一趟茅房,等迴來的時候,見寧家慶也已經起來了,在擺弄著自己的火槍。


    昨天聽他們說了不少,按照寧家慶的描述,這是一群有足足十五隻的野豬群,領頭的是隻三百來斤的母野豬,而發狂的是豬群裏一頭公豬,後腳上有鋼絲繩套勒著。


    大概是時間久了,鋼絲繩套都已經陷進肉裏麵,尾巴斷了,耳朵也有缺口,身上還有一條條沒有毛的痕跡,種種跡象表明,這是一隻中過陷阱,又被人用狗追攆過,用槍打過的野豬。


    也正是因此,這隻野豬非常狡猾,最開始發現來糟蹋莊稼的時候,守號的人夜裏開槍、吆喝轟攆過,結果,其它的野豬一哄而散,唯有這頭大野豬,非但不跑,還直接就朝著號棚衝了過來。


    一通猛撅亂拱,硬生生將號棚掀翻,守號的人隻能縮在號棚裏,瞅著機會朝野豬開了兩槍,隻是在野豬身上留下兩道血槽,沒有打死,反倒將野豬激得更兇,眼看號棚扛不住,不得不棄棚逃跑。


    接下來,隊上組織人手去圍獵,隻在山溝看到漫山遍野的野豬腳印,根本沒辦法確定活動路線,一幫子人去準備圍獵的人,反倒被突然間竄出來得野豬追著到處攆,有一人大腿被挑破,還有隻獵狗,直接當場就被咬死,有兩隻被撅傷。


    那是見人就追,遇到狗就攆,完全沒有章法可言,一個字:兇。


    那野豬總會在出乎意料的地方鑽出來,那些人裏麵又隻有那麽兩三個是會攆山的,其他的隻是隊上的青壯,那野豬太兇,都被嚇到了,怕更多人受傷,隻能撤了迴來。


    也就在那一天,有不知情的人從那裏路過,又有兩人被傷,一個跑掉了,另一個是重傷昏過去了才被野豬放過。


    就在昨天,岩房坪生產隊的隊長來找寧家慶,請他們爺仨出手。


    爺仨領著三條狗去了一趟。


    三條狗這次先找到了野豬,但根本就圈不住,那野豬也是認死理,那一條狗招惹到它,就盯著那一條一陣狂追,就這樣,三條狗在那片到處是灌木叢的林子裏,完全施展不開,而那皮糙肉厚的野豬卻全無顧忌。


    有兩條狗就這樣硬生生被撅進灌木叢中,一隻被咬死,另一隻則是被獠牙挑斷了腸子,還有一隻,後腿被咬斷。


    而三人隻有跟在後邊追趕的份,也找著機會開了幾槍,反倒招惹得野豬追著人攆,寧東文還被撅了一下,好在反應快,並沒有被傷到。


    三人都及時上了大樹,那野豬見傷不到人,就又退迴到山溝裏。


    兩條死掉的獵狗被找了地方,埋在樹根腳,受傷那條被帶迴來接骨包紮,但這樣的傷,即使養好後,僅剩的這條獵狗也不堪大用了。


    都是養了幾年的獵狗,死的死,殘的殘,三人心疼得不得了。


    這也是他們隨著馮學恩去石河子村找陳安的原因,存了讓陳安幫忙給獵狗報仇的想法,好歹他也是李豆花的徒弟。


    沒有獵狗,不容易摸清野豬的位置,如果隻是隻身進入的話,又容易被野豬襲擊……


    但其實,以三人的眼光來看,陳安領著的四條獵狗,單從形體上來看,確實是四條好狗,隻是,他們也看出來,四條狗的年紀不大,這也就意味著經驗有所欠缺,也隻能是抱著試一試的想法了。


    如果陳安去看過,覺得不穩妥,也不會勉強。


    陳安習慣性地檢查了一下雙光獵槍中的子彈,在腰上綁好子彈帶,沒多久,寧東文和寧東武兩人也來了。


    他們是清楚野豬位置的,三人簡單收拾後,早早動身,領著陳安往東邊,順著種地修理出的牛車路走,大概走了二十來分鍾,陳安等人看到了那片半山坡上的一台台山地。


    就在他們剛到地邊的時候,招財先一步出聲。


    陳安連忙停下腳步,細細一聽,地裏有苞穀杆不斷被晃動的嘩啦聲傳來。


    出了傷人的野豬,這兩天山地都沒有人來守號,陳安不想浪費子彈,衝著寧東文說道:“叔,地裏有野豬,你放聲空槍嚇一下。”


    苞穀地裏同樣是個不好施展的地方,進去驅趕非常不明智。


    “要得!”


    寧東文應了一聲,將自己火槍中裝填的鋼筋小段給取了出來,朝天放了一槍。


    砰然聲響中,隻聽得下方苞穀傳來一陣猛烈的嘩啦聲,一群野豬飛奔著衝出地塊,沿著大山陰坡向密林深處奔跑。


    陳安看得仔細,大大小小一共有十四隻,其中有五隻四五十斤的黃毛野豬,其它的都是一兩百斤的大豬。


    他沒有在這群野豬中看到那頭四百來斤的傷人野豬,於是問道:“那頭大的野豬沒在豬群裏?”


    寧東武說道:“最開始是在的,被驚動後,那頭野豬就成了孤豬了,沒有再跟著豬群。這群野豬領頭的母野豬也狡猾得很,村裏人也去找過,追了一天,就見它們不斷地往深山裏跑,偶爾停下來拱吃一點東西,又繼續跑,追了一天,連影子都沒看到,像是領著人兜圈子一樣。”


    寧家慶說道:“我曉得在哪裏,這個季節,它們應該在南邊翻過三道山梁,有個南北走向,背風向陽的山坳,那裏曆年來都是野豬活動的地方,這個時節,它們應該就在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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