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其說是參加火鍋店的開業,還不如說主要是為了采購。


    陳安清楚自己是個外行,事情交給馮學恩、馮祥中操持,他們更有經驗,自己插手,反倒容易壞事兒,當個甩手老板也不錯。


    而且,他一個農村戶口的人,顯然沒有身為城裏人的馮學恩合適,自然,馮學恩就是最好的明麵上的老板。


    槍打出頭鳥的道理,陳安懂。


    所以,陳安兩口子很低調,啥也沒說,就是一個去恭賀的親戚身份出現。


    讓陳安和馮麗榮挺意外的是,馮學恩給火鍋店取的名挺好,就兩字:巴食。


    看得出,取的是巴適的諧音字。


    巴適在蜀地是舒服的意思,意味著來這裏吃火鍋的人不僅能吃的舒服還能吃的開心,會有好心情。


    來恭賀的人不少,這其中就有駱祥文他們幾個以及家人,還有不少縣城裏有頭臉的人,馮學恩在這方麵下了功夫,打點得挺好。


    鞭炮聲響中,揭了紅布蓋著的用一塊老木頭簡單陽雕弄得很滄桑老舊的招牌,算是開始了正式營業。


    剩下的就是口碑和人氣的積累了。


    陳安領著馮麗榮,跟駱祥文等人打了招唿,兩口子叫上跟著一起來湊熱鬧的馮正良,以及開著車子來幫忙拉東西的陳文誌,在店裏舒坦地吃了頓火鍋,給馮學恩留下兩千塊錢作為備用後,到城裏進行各種采購,然後當天就迴了盤龍灣。


    說過要提供底料的,這事兒可有得忙,接下來正常營業了,就該持續不斷地供應,這將是日常中隔段時間就得進行一次的事情。


    除了擺弄底料,陳安也沒閑著,去找了宏山和甄應全,花錢從村裏各家收了不少紅苕迴來,準備製作紅苕粉,火鍋裏一燙,也是很不錯的東西。


    在山裏,幾乎家家戶戶都栽種有紅苕,而且都會做苕粉。


    紅苕種植主要有四個環節,貯種、育苗、栽插、管理。


    栽插在“夏至”前後,深秋季節才開始采挖紅苕。


    剛結束了紅苕采挖,收購容易。


    一通忙碌下來,紅苕在陳安家的倉房裏堆積成山,來到這裏的紅苕紅皮白肉,大小均勻,均是做晶絲苕粉的上好原料。


    然後,他又找來鍾啟秀、瞿冬萍和村裏幾個年輕的,手腳麻利的小媳婦幫忙,到家裏製作苕粉。


    得把這些紅苕清洗幹淨,村裏沒有磨房,隻能送到鎮上去進行粉碎,拿迴來以後進行過濾沉澱。


    這種時候,紅苕表皮中所含的雜質和油份會浮到表麵上來,是一層黃色的東西,也就是人們通常所說的油粉,沒有取掉油粉的紅苕澱粉做出來的苕粉呈深色,把油粉去掉,才能讓苕粉晶瑩剔透,有個好賣相。


    苕粉裝大水缸裏沉澱,經過一天一夜後,將水倒掉,剩下的便是白如乳酪,狀若羊脂的水粉。


    這些工序都還簡單,但到了製作苕粉的核心環節——浪苕粉的時候,就得慎重了。


    浪其實是個諧音,陳安也不知道具體是哪一個字,反正在蜀地,大家都這麽發音,其實就是把澱粉按一定比例加入清水攪拌後,舀到模具裏放在大鐵鍋中進行蒸煮。


    這是個很精細且全憑感覺的過程,得有經驗才行。


    大鐵鍋燒上一鍋水,等水燒開後,就可以開始“浪”了。


    手持浪盆,置浪盆於水麵上,前後輕輕搖晃,澱粉漿隨著浪盆的搖晃“鋪”滿浪盆底部,從白色慢慢變成透明色,手勁巧的人,浪出來的粉皮厚度均勻。


    等到苕皮快幹的時候,就把浪盆沉入水底,煮上一分鍾。煮好後撈出來,一張苕皮就做好了。


    苕皮冷卻後,接著起粉皮。


    起粉皮也有絕招,“浪”粉前先在浪盆底刷上一層菜油,起粉的時候從兩邊慢慢往中間扯,粉皮就倒掛在竹竿上了。經過一兩天的晾曬,待粉皮完全幹透就將其切成絲再晾。


    這種事情,交給馮麗榮安排,陳安則是叫上一幫子青壯,上了山采挖葛根。


    這東西,甜的做成粉,衝熱水喝,苦的,也不用送去收購站便宜出售,也弄成粉條。


    還有蕨根也采挖了不少,製作成蕨粉和蕨粑。


    這是山裏能弄到的東西,能不花錢去買就不花錢去買,自己弄出來,村裏人得了錢高興,陳安得到的東西比外麵買的成品便宜,還地道。


    反正現在進入農閑時節,村裏人在家裏,除了家裏的雜事兒,上山摟草積肥,砍柴準備過冬外,其它的時間就是在場子裏烤烤太陽,拉拉鞋底。


    有這種賺錢的機會,一個個也相當樂意。


    正愁沒事兒做呢,做得也積極。


    期間交了公糧,時間轉眼到了臘月初三,再有二十多天就要過年了,也下起了今年冬天的第一場大雪。


    而就在這段時間裏,陳安請陳文誌往縣城裏送過兩次東西,都是這些日子積攢起來的苕粉、葛根粉、蕨粑之類的東西。


    第一車是屬於初次試探,送去的量少,沒想到,在火鍋店裏的銷路很不錯。


    第二車就裝得滿滿當當了,包括幾隻從自家和宏山家挑選出的羯羊,一並宰殺了送往縣城,火鍋裏也能涮羊肉啊。


    羊肉還好,豬肉就不行了,管製得很嚴格,隻能是讓馮學恩自己在縣城裏買,包括一些蔬菜。


    火鍋店價格親民,生意很好,這讓原本還有些擔心的陳安,算是徹底放下心來。


    學生已經放假,馮正良到縣城開過一次會以後,在縣城待了幾天,就又跑迴盤龍灣,整日纏著陳安去攆山。


    眼看大雪來臨,尋思著店裏除了吃火鍋的客人外,還有不少人是衝著野味來的,不管是為皮毛還是野味,在下雪後的第三天,陳安叫上宏山、甄應全,把一直想進山的馮正良也給叫上,四人收拾準備一番,進了山裏。


    這一次,陳安就沒有隻是選著珍皮獸打了。


    野兔、野雞、斑鳩、竹溜子、麂子這些野味不放過,石貂、水獺、豬獾、狗獾、豪豬、靈貓、、豹貓、香獐子、狐狸、黃毛野豬等更不容錯過。


    四人去的並不遠,隻是往北深入四十多裏地的深山。


    甄應全火槍換成了雙管,就連馮正良也扛上那把坤槍,配合著鋼絲繩套,收獲很不錯。


    遺憾的是,哪怕香獐子都打到三隻,卻始終沒有見到黑娃子,至於豹子,也隻是在雪地上看到過一串腳印,估計是兩天前的,沒有浪費時間去尋找。


    這趟進山,隻是去了一個星期而已,中間為了送東西迴來,還耽擱了一天。


    還得忙著殺年豬呢。


    幾人將這些野物的皮毛剝了,肉則是被陳安讓過了一把癮的馮正良找車給送到了縣城,到時候賣了分錢。


    接下來在過年以前,陳安去鎮上交了屠宰稅,拿了批條,殺了兩頭豬,一頭送交食品站,另一頭留著自家吃,然後,陳安不是在幫忙殺豬的路上,就是在吃殺豬飯的路上。


    一直忙到臘月二十六,忙著灑掃、買年貨,過年。


    結果,就在大年三十的大早上,甄應全惶急火燎地找上門來,隔著老遠,就已經叫開了:“狗娃子,狗娃子……”


    陳安迎出去剛一打開門,甄應全立馬出聲催促:“狗娃子,趕緊帶上槍跟我走。”


    “大年三十,不在家裏邊準備年夜飯,你還準備上山?”陳安有些莫名其妙。


    還有比吃頓團圓飯更重要的事兒?


    “不是,大村子裏邊出事了。”甄應全急切地說。


    “啥子事恁個急?”


    居然要帶獵槍……陳安連忙問道:“是村子裏邊來了啥子野物了蠻?”


    陳子謙叼著煙袋鍋也跟了出來:“你慢點說撒,都快四十歲的人了,啷個還毛毛躁躁嘞?”


    看著他們爺倆,甄應全鎮定了許多:“村子裏邊不曉得是啷個迴事,闖進來一隻羚牛,橫衝直闖,已經有人被傷到了。”


    “敢闖進來,打死就行了撒!”


    陳子謙眉頭皺了一下:“是因為是保護動物不敢打蠻?都進村子傷了人了,還怕個錘子?”


    “我啷個打嘛,那隻羚牛撞開金立雄家的大門,衝進他家屋頭去了,還是在睡覺的房間裏邊,金立雄準備把它趕出來,結果被挑了一哈,好不容易才逃出大門,那羚牛還不走,又轉迴房間裏邊。


    這是大年三十,我手頭有槍,也不敢開撒,弄得人滿屋頭的血,不吉利。他一家老小又全都嚇得跑到樓上去躲著。


    你曉得他家的吊腳樓上些年頭了,都是歪嘞,感覺要倒要倒的樣子,我都怕羚牛被驚,亂撞之下,把房子都給弄塌了……反正我是不敢亂來,別個也不敢,讓我來找你們爺倆去看看,啷個搞!”


    甄應全把事情說了一遍,事情弄得挺奇葩。


    這種事情,陳安倒是不陌生。


    山裏羚牛不少,不時有闖下山來進入村子的。


    這種事情,最容易發生在兩個時節。


    一個七八月份的時候,羚牛發情,這個時候在種群裏落敗的羚牛,成了孤牛,到處遊蕩,經過村莊尋找別的種群的時候,就會鑽到村子裏邊來,性情暴躁容易傷人。


    另一個時節就是冬季,高山雪厚寒冷,羚牛從高處遷往更暖和一些食物更豐富的山溝。


    但即使如此,也經常麵臨食物短缺的情況,也就會為了尋找吃的而闖入山村。


    那些紅苕、苞穀、南瓜、蘿卜等東西,對它們來說,都有著極強的誘惑力。


    陳安上輩子還見過闖入農家豬圈裏的羚牛,把圈裏的豬給趕走,它自己愣是在那暖和的圈裏過了一個冬天。


    那時候已經全麵禁止獵殺了,主人家條件也好,也沒有去驅趕它,還特意弄些糧食去喂,直到過完冬季,才自行離開。


    傷人的事情也沒少聽說,亂竄入村子,見到人,誰都是威脅啊,不傷人才怪。


    這事兒,難就難在是進了屋子房間,若是在外麵,不過一槍而已。


    陳安略微想了下,迴屋取了獵槍:“走,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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