胥靖謙抬眸,深沉地看著她。


    她微微一驚,轉身把本子塞到了一疊廢報紙下,然後從床邊拿起髒衣服,抖了抖抱著去衛生間。


    胥靖謙反映過來,伸手拽住她。


    她扭頭看著他,他生硬地說:“用袋子裝起來,送幹洗店。”


    “我不要!誰知道他們怎麽洗的,孩子的衣服我不放心!”


    胥靖謙閉了閉眼:“別墅有傭人,我讓人送迴別墅,絕對是手洗的。得”


    童忻愣了愣,轉身找了個袋子,把孩子的衣服疊整齊裝進去。胥靖謙見兩件成人的衣服沒裝,知道是她的,伸手拿起來,胡亂一卷塞了進去。


    童忻正要說話,他打斷她:“好了嗎?好了就走。”


    童忻頓了頓,抬頭茫然地看著房間。這段時間,每次迴來都要忙好久,突然之間什麽都不做就走,她好不習慣。


    胥靖謙也看著這房間,想毀了這一切,仿佛毀了,她受過的苦就不存在!


    他心疼得唿吸發顫,決定明天就讓她搬到自己那裏去!從此不讓她洗衣、不讓她做飯,不讓她為了一點錢精打細算!


    到醫院後,胥靖謙把衣服交給趙誌成:“送迴別墅叫傭人洗掉,用手洗,洗幹淨點。”


    “是。”趙誌成雙手接過,誠惶誠恐。大概以後,這位童女士就是他的女主人了。


    童忻看他們一眼,先進了病房。胥靖謙看著她背影,壓低聲音對趙誌成說:“我要見王子衡。”


    趙誌成一愣,急忙點頭。


    胥靖謙走進房間,飯菜已經齊備,是趙誌成叫酒店送來的。


    孩子看著精致的菜肴咽口水,童忻卻皺了皺眉。


    胥靖謙敏銳地察覺,問:“怎麽?不滿意。”


    童忻淡淡地說:“以後還是我自己做吧,孩子還是吃家常菜好,這些……不適合。”


    胥靖謙掃了一眼,原本沒覺得有問題,被她這麽一說,也覺得不適合!又不是請客辦酒宴,還擺盤呢,那生菜是什麽、西蘭花是什麽?就是點綴著好看,又不好吃!


    “明天我叫別墅的傭人做,會是家常菜的。”胥靖謙看著她,不自覺柔了聲音。


    童忻沒說話,給孩子添了飯:“快吃吧。”


    兩個孩子捧著碗,看了看另一個空碗,知道那是給他們爸爸準備的。他們有些不自在,看著擺得整整齊齊的菜,不好意思伸筷子。


    那些菜擺得花一樣,一動,不就破壞了原本的美感麽?


    兩個孩子反而夾了旁邊點綴的西蘭花吃,至少這個不會破壞那朵用肉擺成的花。


    童忻夾了肉放進他們碗裏,見童愛盯著旁邊的甜品,叮囑道:“你們在換牙,一會兒甜的東西少吃。”


    “……知道了。”童愛不情願地迴答。


    胥靖謙坐下來,也拿起筷子。


    童忻不再說話,兩個孩子也埋頭苦吃,胥靖謙心中煩悶,等他們放下碗筷,自己也不吃了,起身叫人來收拾。


    童忻正帶著童愛去衛生間。這衛生間比家裏的還漂亮,24小時通熱水,有醫院提供的毛巾和洗漱用品,比賓館裏的還好。


    童忻想,有錢真好,哪怕生個病,也能生得舒舒服服。


    她眼神麻木地擰了毛巾,出去給童忘擦臉擦手。擦完了,正要起身,一個護士走過來:“胥太太,給我吧,以後叫我做這些就好。”


    童忻愣愣地把毛巾給她,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我不是胥太太。”


    護士看了她一眼,抬眸看著沙發上的胥靖謙。童忻看過去,胥靖謙迎視著她,卻沒有說話。片刻後,他垂下了眸。


    童忻愣了愣,低頭問童愛:“愛愛今晚睡哪裏?要睡病房嗎?”


    “可以呀!”童愛點頭。病房好大,有專門的陪床,還有沙發,都可以睡人。


    “那我們在醫院陪哥哥。”


    胥靖謙站起來:“我走了。門外有人,有什麽事情就叫他們去做,你自己……”


    童忻看過來,他對上她的眼,頓了頓,補充道:“別那麽辛苦。”


    童忻呆愣地看著他,不解其意。他是關心她?怎麽還會有人關心她?這麽多年,她一個人都習慣了。對了,孩子,她好歹幫他養大了兩個孩子……


    胥靖謙如行屍走肉般離開醫院,上了汽車,疲憊地閉上眼。四十餘年,從來沒這麽累過、痛過。


    他一度以為自己無堅不摧,隻是因為沒遇到可以摧毀他的童忻。


    胥靖謙喉結動了動,咽下苦果,覺得整條唿吸道火辣辣地疼。


    童忻,第一次如此影響他的女人,大概也是最後一個。


    汽車緩緩開動,趙誌成說:“boss,王子衡已經帶到皇圖。”


    胥靖謙沉默一陣:“迴別墅。”


    走進別墅,聽到胥夠的笑聲。


    胥夠在飯廳裏,坐在他特別


    定製的嬰兒車上,車上掛滿了玩具。保姆正在喂他吃東西,他笑得前仰後哈,扭開頭不吃。


    胥靖謙冷冷地看著他。他倒是享受,童忘和童愛,哪裏有這麽多玩具?恐怕七年加起來,沒他這幾個月多!


    胥靖謙突然恨死了他,轉身就走。


    保姆後知後覺地發現,嚇得暫停唿吸,急忙抱起胥夠,叫廚房的傭人幫她把吃的送到嬰兒房去,免得又吵了那個大爺。


    跑到樓梯上,卻遇到胥靖謙倒轉下來,嚇得她後退一步、大氣都不敢出。


    胥夠看了胥靖謙一眼,小身子一抖,拱著屁股將頭埋在保姆懷裏,不敢看他。


    胥靖謙問:“衣服晾在哪裏?”


    “那、那邊。”保姆往廚房後麵一指。


    胥靖謙皺了皺眉,不耐和她廢話,找了另一個專門負責洗衣的傭人,發現衣服還在洗。


    胥靖謙站在洗衣房盯著傭人,傭人腹誹:這雇主可真是,洗個衣服還要監視!幸好我聽話地用手洗,不然這工作都沒了!


    五十出頭的女傭大事不懂,大人物也不了解,隻知道雇主有錢、脾氣差,倒不是很怕胥靖謙——這就是無知者無畏。


    胥靖謙剛站在身邊時,她還有些緊張,多一會兒她就不管了,把他當根木樁,自己洗自己的!


    胥靖謙見她搓洗的衣服上,衣袖上吊著一根粗線,問:“那是什麽?”


    “這個啊……舊了唄,有點壞了。”


    “舊的?”


    “嗯!”


    胥靖謙想了想,問:“孩子長得快,衣服穿不壞吧?這是撿別人的穿的?”


    “那倒不是!是小時候買的,買得大,就可以多穿兩年。”


    “你怎麽知道?”


    “我咋不知道呢?”女傭嘮嘮叨叨,“這袖子上好多折痕,說明有一陣時間衣袖太長了,都折起來了。我問你,這孩子現在差不多上小學吧?要是的話,衣服現在就剛好合身,這折痕就是前兩年的!這還是兩季的衣服,現在天氣不冷不熱的,這衣服春天穿了秋天穿……”


    “你洗衣服吧。”胥靖謙打斷她。


    “……哦。”傭人低頭,默默地洗衣服。


    胥靖謙見童忻的衣服還沒下水,伸手扯過來一看,雖然沒什麽特別明顯的磨損之處,但整體看起來半舊不新的。


    他叫來趙誌成:“查查這件衣服的資料,還有那條褲子。”


    胥靖謙迴到書房,不到半個鍾頭,趙誌成就把資料反饋過來了:“是一個入住二三線城市的國內品牌,那件衣服和那條褲子都是五年前的款式,剛上市時是385元和199元,第二年大多數專賣店都打折,最低是三折。”


    胥靖謙閉了閉眼,他一花錢就是幾十萬、幾百萬,實在不習慣這幾百幾百的數字。


    “你明天去醫院,給孩子量一下身高……”胥靖謙頓了頓,翻開之前趙誌成送過來的資料,上麵有孩子的信息。他抽出來,遞給趙誌成:“把我旁邊那兩間房收拾出來,布置成兒童房,買合身的衣服掛進去,再買一些他們這個年紀看的書、玩的玩具。”


    趙誌成頓了頓,猶豫地開口:“boss,dna報告還沒出來。”


    胥靖謙冷冷地看向他。


    他嚇得一抖,急忙點頭:“是!”


    胥靖謙垂下眼:“不用買太多,裝滿三分之一或者一半就好了,剩下的我會帶他們去買。”身為父親,帶孩子買衣服玩具是天經地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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