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為敵對的雙方,相互滲透是非常正常甚至是一定會去做的事情,而且往往明麵上勢力占優的那一邊,對弱勢一方的滲透會極其嚴重。


    就拿朝廷與西南來說,朝廷隻需要輕飄飄的給出一個七八品小官的承諾,就會有無數人來給朝廷賣命,畢竟大晉一百多年的國祚擺在那裏,姬家是天子,大晉是正統。


    而李信這種反賊,就很不吃香了,比如說現在賦閑在家的謝岱,李信許給他一個西南二品將軍的位置,他都不會來西南。


    同樣的道理,就算是西南內部的人,朝廷隻要給個小官,給點小恩小惠,說不定也就暗中投靠朝廷了。


    而李信想要在朝廷裏安插人手,就顯得極為困難,眼下西南的事業還沒有起勢,除了一些李信的死忠之外,沒有人會願意潛伏進朝廷裏給西南做事。


    假使李信派出去的人,真的打進的朝廷內部,並且順利在朝廷做了官,說不定人家就留在朝廷裏繼續做官,與西南脫離關係了。


    因為這種客觀錯在的勢力差距,導致李信在朝廷內部基本沒有什麽人,但是西南內部卻有不少朝廷的人手,這些年最少有數千人潛入西南,想要從西南拿到天雷的方子,西南軍內部,一定也會有朝廷的人。


    李信現在要做的,就是讓自己的內部盡量幹淨一些,不然如果內部滿是朝廷的奸細,一打起來,立刻就會大敗。


    審查的法子,也有些冒險。


    早年沐英因為平南軍的事情,與李朔有過一些矛盾,兩邊鬧得十分不愉快,讓他們兩個人互相糾察對方,效果也會稍微好一些。


    於是乎,在李信的一聲令下,漢中安康兩處開始互相審查對方,短短兩天時間,就有厚厚一疊文書,堆在了李信的桌子上。


    李信坐在自己的書房裏,隨手翻了翻桌子上的文書,心裏有些後怕。


    隻西南軍軍中,朝廷派來的奸細就已經不在少數,很難知道整個西南內部,到底有多少人暗中倒向了朝廷。


    不過這種事情也沒有什麽好奇怪的,這個世界上大多數人都是牆頭野草,哪一邊勢大,便會倒向哪一邊,假如西南一路順利的話,這些人就會偷偷把與朝廷聯絡的書信統統燒了,然後專心致誌的做西南的人。


    整個西南之中,這些人不計其數,不過暫時也沒有必要去搭理他們,隻要打好仗,這些人就自然而然會變得忠誠起來。


    這些人可以不管,但是西南軍卻不能不管,軍隊必須要保持純潔,根本不可能對朝廷有任何的威脅。


    李信一個人坐在漢中的書房裏,翻看著兩邊送過來的一份又一份文書,他正在翻看的時候,一個親衛在門口敲了敲門,開口道:“大將軍,外麵有人求見……”


    李信放下手裏的文書,皺眉道:“誰啊?”


    “一個年輕人。”


    親衛低頭道:“他讓小人遞給大將軍一樣東西,說大將軍看了之後,就會見他。”


    李信放下手中的文書,開口道:“什麽東西,拿進來我看一看。”


    親衛兩隻手捧著一個長匣子,放到了李信身邊,李信掀開盒子,看到了裏麵放著一把湛青色的長劍,看到這東西,李信立刻就知道是誰來了,他麵色有些複雜的開口說道:“讓他進來見我。”


    “是。”


    沒過多久,一個額頭臉上都有傷疤的年輕人,走進了李信的書房,見到李信之後,他恭敬低頭,開口道:“兄長。”


    李信還在看文書,聞言頭也不抬,冷聲道:“我還以為你死了。”


    當初趙放帶著李信的配劍青雉,北上抗擊鮮卑人,後來薊州被破之後,便消失的無影無蹤,李信特意在薊州附近留了十幾個人,找到現在都還沒有消息。


    趙放低頭苦笑道:“兄長,薊州城被破之前,我肩膀上中了箭,受傷不輕,在薊州城裏養傷,北蠻子破城之後,全城大亂,鎮北軍都提刀去砍人去了,沒有時間顧及我,我就躲在薊州城一個農戶的地窖裏,躲了好幾個月。”


    說到這裏,趙放感慨道:“還好那家農戶人好,不然小弟這輩子可能就見不著兄長了。”


    “你見我做什麽?”


    李信微微冷笑:“小小還以為你死了,前些日子在家裏還給你立了一塊靈位,每日焚香祭拜。”


    提到鍾小小,趙放臉上的表情收斂,他低頭苦笑道:“她這些日子,一定很難熬……”


    李信抬頭看了一眼趙放,悶聲道:“既然你在薊州城裏躲著,怎麽到現在才趕迴西南來?”


    趙放低聲道:“迴兄長,小弟一直在薊州養傷。”


    他拉開了自己的衣裳,露出了右肩的傷口,他右肩的箭傷已經成了箭瘡,看起來很是嚇人。


    “傷勢勉強恢複了一些之後,北蠻子也撤出了薊州,我沒有與朝廷的人聯係,輾轉幾個月,才迴到永州,迴了永州之後聽那邊的人說兄長在漢中,我便找來漢中了。”


    李信皺了皺眉頭。


    “你沒事罷?”


    “身體是沒有什麽事情,但是……”


    趙放苦笑道:“右手已經廢了大半,迴來的路上我試了試,不要說提動兄長的青雉,便是普通的配劍,也很難握緊。”


    趙放低頭,緩緩說道:“怕是……複原不了了。”


    他肩膀上的箭傷入肉極深,本來就需要靜養,偏偏那個時候錦城被破,不得已之下流落到了地窖之中,一來斷了藥,二來環境也差,能保住這條胳膊就已經非常不容易了。


    李信微微皺眉。


    他緩緩問道:“還能寫字麽?”


    趙放低頭道:“勉強可以。”


    “沒有殘廢就好。”


    李信把桌子上的文書擺在一邊,然後抬頭看了趙放一眼,開口道:“小小現在在錦城,你先迴去看一看她,養幾個月身子,等身體好的差不多了,可以去趙嘉那裏謀個差事。”


    說到這裏,李信頓了頓,開口道:“不行的話,也可以到我這裏來做一個幕僚。”


    趙放是書香門第出身,八九歲就熟讀書經了,更可貴的是他有指揮作戰的經驗,如果能帶在身邊,能夠替李信做不少事情。


    趙放對著李信深深低頭:“勞兄長費心了。”


    “這把青雉劍,便歸還兄長,小弟一會兒就動身去錦城。”


    李信默默點頭。


    “這段時間我都會在漢中,你在錦城歇幾個月,可以過來尋我,漢中有很多事情可以交給你去做。”


    趙放抬頭看了李信一眼,開口問道:“兄長是不是……要起兵了?”


    李信沒有說話。


    趙放開口笑了笑。


    “起兵好,換一個朝廷,小弟就可以改迴趙郡李氏了。”


    說罷,他對著李信拱了拱手,慢慢離開了李信的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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