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宮裏,天子坐在主位上,靜靜的看著會在自己麵前的謝敬。


    已經好幾天沒有怎麽睡覺的天子,終於在昨天好好的睡了一覺,此時的天子臉色稍微好看了一些,看起來與正常人並無分別,他緩緩開口:“你說,李信在西南做了什麽?”


    山陰謝氏在太康天子登基之前,隻是江南一個普通的書香門第,說它是一個小家族說不上,但是也絕對不能算是勢力很大的家族,太康天子登基之後,一直在刻意壯大山陰謝氏,也就是後族的力量,在最開始的幾年裏,他甚至把謝敬這個小舅子帶在身邊,親自指點他在朝堂裏應該做什麽。


    兩個人還是十分熟悉的。


    謝敬跪在地上,低頭道:“迴陛下,臣進了西南之後,一直被漢州……”


    他把“反賊”兩個憋了迴去,低頭道:“一直被漢州沐英軟禁在錦城一處會館裏,從頭到尾隻見過沐英一次,一直到上個月,沐英才與傳話說西南的事情已經談妥,臣等可以迴京城了,臣想寫再耗在西南也沒有用處,便迴來了。”


    天子麵無表情。


    “朕問的是,你有沒有在西南見到李信,他在做什麽?”


    謝敬跪在地上,深深低頭。


    “迴陛下,臣見到李侯爺了。”


    “臣從錦城迴來的時候,聽聞李侯爺也在錦城,便去見了李侯爺一麵。”


    說到這裏,他停頓了一下,心裏想到了謝皇後昨天說的話,於是便咬了咬牙,繼續說道:“李侯爺當時是在一個園子裏,園子的門口有七八個漢州軍在看守,李侯爺一個人在園子裏,沒有見到漢州軍的沐英。”


    天子皺眉道:“他在做什麽?”


    “在……”


    “在喝茶。”


    謝敬緩緩開口:“李侯爺還請臣喝了一杯茶,與臣說他在西南還有些事情要辦,會耽誤一段時間。”


    謝敬這番話,可以說是句句屬實,但是同樣一件事情,用不同的語境說出來,結果就大不一樣,謝敬這麽說,可以說是在替李信說話了。


    天子悶哼了一聲。


    “是啊,他在西南的確有事情要辦。”


    他隨手把手邊的一份奏書丟到了謝敬身前,冷聲道:“李信的奏書,已經先你一步迴了京城,他在奏書裏說,西南那邊生了變故,他需要一段時間處理。”


    謝敬小心翼翼接過這封奏書,打開簡單看了一遍。


    奏書裏的內容很簡單,西南的漢州軍已經明確同意投降大晉,隻是原先平南軍殘部陰魂不散,又有死灰複燃的跡象,在西南頻繁活動,李信需要在西南待上一段時間,將平南軍殘部徹底平息之後,再動身迴京。


    這個說法有理有據,畢竟平南軍這幾個月在西南的確活動頻繁,朝廷這邊也早已經收到了這個消息。


    天子坐在帝位上,冷笑道:“他這哪裏是在西南辦事,分明是在躲著朕,不敢迴京城來!”


    數月前,李信在京城的時候,與天子說他去西南可以平息西南動亂,這並不是脫身之計,如今西南的動亂隨著李信的到來瞬間平息,一場兵禍被他輕而易舉的消弭於無形。


    從這點上來說,他並沒有欺騙天子。


    不過,他不願意迴京城來,也是真的。


    天子這兩年精氣神都消減了不少,與謝敬說了會話之後,就覺得有些疲累,他揮了揮手,淡然道:“你說的事,朕都知道了,你先下去罷。”


    謝敬緩緩起身,正要離開,又聽到了天子的聲音。


    “你沒有出過遠門,這些天沒有少聽到你姐姐惦記你,既然迴來了,就去她那裏看一看。”


    謝敬連忙低頭:“臣這就去。”


    他往後退了幾步之後,張口要說些什麽,但是最終還是沒有開口。


    天子仿佛看出了他的心思,嘴角扯出一個弧度。


    “你想要迴千牛衛的差事?”


    謝敬愣了愣,連忙低頭:“迴陛下,千牛衛跟陛下親軍,一切都看陛下安排,臣不敢奢望。”


    天子有些不耐煩的揮了揮手。


    “去罷,見了你姐姐之後,迴家歇息幾天,便去千牛衛報道。”


    謝敬心裏一喜,立刻低頭道:“臣……多謝陛下。”


    說著,他緩緩低頭離開。


    天子看著他離去的身影,伸手揉了揉自己有些脹痛的太陽穴,喃喃自語。


    “謝家的底子太薄了,薄到一時半會兒之間,朕想扶也扶不起來的地步。”


    說完這句話,太康天子便半歪著躺在了龍榻上,緩緩閉上了眼睛休息。


    一個書香門第,在朝在野都毫無根基,就算是天子想要很快把他們扶到很高的地方也是不成的,如果太康天子還有十年二十年的時間,謝敬謝岱這批人在他的照撫之下,不出意外都可以成為二三品的朝堂大佬,但是現在不成。


    就算天子強行給他們封官,他們也不一定能夠做好那個位置應該做的事情。


    而且底下的人也不會認。


    這天底下最寶貴的東西,便是時間了。


    高大的宮牆裏,這位大晉的九五至尊,在身體與心理雙重壓力之下,已經有些心力憔悴。


    而另一邊,遠在千裏之外的李信,卻收到了一封來自姑蘇的信。


    信是一個小孩子送過來的,雇他的費用是十個銅板。


    最終,這封信到了陳十六手裏,又被陳十六送到了李信手裏。


    此時的李信,正在園子裏與趙嘉下棋,接過這封信,拆開掃了一眼之後,靖安侯爺臉上露出了一個玩味的笑容。


    他對著麵前的趙嘉揮了揮手裏的書信,笑著說道:“幼安兄猜一猜,這是誰寄來的信?”


    趙嘉不緊不慢的吃掉了李信的一顆棋子,開口問道:“哪裏寄來的?”


    李信把那個沒有署名的信封放在趙嘉麵前,信封上寫著幾個字。


    “靖安侯親啟。”


    下麵的落款不是名字,而是“姑蘇”兩個字。


    趙嘉伸手把信封拿在手上前後看了看,有些懷疑的說道:“不會是……那個人罷?”


    “還真是那個人。”


    靖安侯爺哈哈一笑。


    “如今已經是太康九年,近十年時間過去,曾經的齊王殿下,還是沒能放下當年的野心。”


    趙嘉微微皺眉,從李信手裏接過信紙,將信裏的內容前後看了看,然後重新疊好放迴信封裏,緩緩吐出一口氣。


    “這位齊王殿下,想空手套白狼啊。”


    齊王姬桓,也就是當初那個奪嫡失敗被太康天子趕出京城的四皇子,李信所住的靖安侯府的前任主人。


    他給李信這封信的內容很簡單。


    他願意襄助李信造反。


    當然了,這位已經就藩近十年的齊王殿下,現在無權無勢,現在能給的,也就是一點錢糧,還有……


    他這個宗室的身份。


    真正的空手套白狼。


    趙嘉賽好信之後,抬頭看著李信。


    “侯爺的意思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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