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來了,一天的忙碌終告結束,日子,現在才是屬於我的。

    簡單地吃過飯,去作美容,一星期一次的美容護理漸漸地將我的真實年齡掩去了。

    我不年輕了,無論從心理上還是生理上都不再年輕。這是個事實,我所要作的隻是掩蓋這個事實為自己再找一個歸宿。那一年的傷害過去了,我開始從失望,仇恨,自卑中醒來。

    是的,那個q友說的沒錯,是南為了達到離婚目的,或者他心中已無愛後對我的百般挑剔打擊了我,每個被動離婚的女人都一身傷痕,最可怕的是心上的傷無人能看到無人能治。

    一邊享受護理一邊開始打兒子新家的電話。

    “喂,誰啊?”有稚嫩的聲音傳來。

    一年多了,聽到兒子的聲音我已經不再哭泣。一場婚姻,不管是輸是贏,最大的彩頭都是孩子,他從此隻能屬於某一方,為某一方所獨有。不管是他贏了還是我贏了,孩子,是最大的輸家。兒子走前已清楚地顯示出和同齡人不相符的一些東西。他,看上去比一般的同齡的孩子在心理上更幼稚更軟弱更無能。

    南的不迴家,讓兒子最終變成了一個女人裙下,無能的生物人。

    南的絕情,兒子成長的不順利,對這段感情的絕望最後打敗了我,我將兒子交給南,選擇了離開。

    兒子走了,一直到現在還在怨恨我對他的拋棄,在他心中,是媽媽不要他了,媽媽是個狠心的媽媽。“媽媽,你來接我啊,我想迴家。”這是南帶著兒子離開這個城市後,兒子在電話中最常說的一句話。

    我嚐試著解釋,告訴他因為他是男孩子,他應該跟著爸爸,因為媽媽知道他一直想爸爸。而且他長大後會是一個男人,男人是應該和男人在一起的。

    後來,兒子又開始在電話中後悔他為什麽不是一個女孩子。

    我無法告訴他,他,在我的眼中多麽不象一個男孩子,而我,又多麽痛恨他的這種個性不明。我更害怕,他,毀在我這個親生母親的手裏。而過去,每到我告訴南兒子的變化,南說的最多的一句話就是“那全是因為你毛病太多是個不稱職的媽媽,你太懶,兒子都管不了,你這種女人能幹什麽?”

    艱難地帶著兒子等著一個稍富即橫的老公迴家,一直等到我徹底崩潰,不再抵抗。

    兒子,你終是我這一生的悔恨,你知道我多麽的後悔生下你,讓你活在這個如此殘忍的世界?即使到了現在我也寧肯從沒有生過你,讓你生活在如此自私如此無情的一個男人身邊,你知道,對我,那是多大的壓力?

    孩子,這場婚姻是我錯了,將你生下也是我錯了,放棄你,更是我這一生最大的無奈。

    我的放棄其實就是一種逃避。一種掩耳盜鈴的不麵對和躲避。

    走出美容院,一年多沒有見著兒子了,我的心一直沒有根地飄浮著,沒有心情再在都市的霓紅燈下停留,我選擇了迴家。

    慢慢走進小區,單元門口卻聚集了幾個老大媽。都市生活中除了這個年齡的女人沒有人有時間和心情來關心別人的生活,隻有從這些人的嘴裏,你才能聽到近在咫盡的單元裏其它人的真實生活狀態。

    “作孽啊,真是作孽,好多血啊,人活得了活不了看來是不知道了。”

    “李大媽啊,你說哪個迴事,這麽年輕,不到四十歲,就這麽想不開,害怕人啊。”

    靜靜地聽了一會兒,我聽明白了,我們單元樓上的一個女人因為男人有了外遇提出離婚,割腕自殺了。被迴家取東西的老公遇到,剛才送進了醫院。生死末卜。

    又是一個走上愛情祭壇的女人,

    她老公有了外遇,她選擇了逃避,隻是逃避的方式很不一般,不象我般,我是會沉默著或者找他攤牌獨自傷心的。人生,我們都曾被生活所傷,但是我說:我這一生,任何男人都不會讓我為他自殺,不是我愛的不夠也不是我真的不傷心,我的愛我受的傷不比這個傻傻的女人少,但是,我說:沒有一個人值得我為他自殺。真的。

    父母之恩,兒女的責任,都是讓我留戀的理由。從年少開始思考"生的意義",到現在的婚姻感情的幾次受挫,不止一次,我心力交瘁心累到無法解脫,也想到了死,不是害怕黑暗,也不是害怕死亡,害怕的卻是父母和兒子。

    這世上留戀的也隻有他們。

    我不會為愛走上祭壇,因為,失去它我還有親情和責任,死又何懼,滿心滿眼所懼的不過是怎麽活著。

    古羅馬的地下,神的祭壇上有活祭。祭的是俊美的童男或者童女,無一人不是手被繩縛一臉痛苦。在那人人信神,敬神,走上祭壇卻沒有人心甘情願。

    他永遠也不會是你的神,女人。

    你走上祭壇,犧牲的隻是你自己。

    活著的他,快樂的他,擺脫了你的他,活的開心無比。

    不要讓自己的癡情隻感動自己,而不是他,不要讓你的偉大隻犧牲了自己而不是他。任何感情都是想要迴報的,親情比愛情偉大,可以不要迴報或者少少的迴報。但愛情要的是迴報。

    你怎麽都行隻要他能迴報得起你,如果你自殺,他也追隨,但是,不幸,他隻是無意作了你頭頂冷冷的神。你的生死很快就會與他無關讓人忘記。

    今夜,我將無眠。

    樂樂就住在我家樓上,一個複式樓裏。

    樂樂,是她的藝名。

    她今年三十五,是市電視台的一名主播,說有名氣也沒有太大名氣,說沒有名氣,因為經常出現也被很多人所認識。

    她的死,成了本市新聞,不過有一點她生前怎麽也不會想到,她的死,沒有多少人同情。

    她的死因被傳成了幾種版本,流轉鶯迴,香豔無比。

    如果死人是有知的怕她就算死了也要跳出來,死也不會瞑目的,我想。

    版本一,是現下最時新的藝人緋聞:那就是,名人和名人的私情。風聞電視台打算近期讓樂樂退隱,作暮後工作,什麽工作,我等不得而知。為了這件事,樂樂去了台長的辦公室,準確點說是:頻繁地出入了台長的辦公室,電視台中隱隱有內暮爆出,樂樂,為了保住工作,與電視台台長有染。有證人看到,雲雲。

    職場爭鬥曆來最早犧牲的總是女人,她,一個還算有名的女人也走上了這條路,這為我所訝異。

    一時間我想,這個證人,是台長的敵人還是朋友?目的何在?樂樂,是不是隻是一場政治鬥爭的犧牲品?

    現在的中國,性,已經成為一種純粹的個人隱私,一種可以口伐筆誅卻不可以遊街關押的純個人私德問題。

    民不報而官不糾,別人不敢輕易地致櫞,法律不再幹涉,徹底沒有了約束,每個人的田隻有自己來看,這就難免盜瓜賊越來越膽大,越來越多。

    這,也是為什麽不忠成為現行流行病的原因之一。

    沒有人能夠控製住這場中國式的性解放,不管是倩,是我,還是其它女人,我們唯一可以選擇的隻是自己潔身自好。看住自己的老公。

    可是有時我們忘記了我們是身在狼群,在狼群中一隻羊的堅持真的是太微弱。

    不管怎麽樣,在官場,性,還是和一個人的人品人格連在了一起。雖然,亂搞不是毛主席時代的那麽可怕,但是任何人想弄臭一個敵人,最捷近的路,就是這條,所以就算現在在狼群中的爭鬥我們常常可以看到“作風有問題”,這五個字。

    生前的樂樂,快一米七,有一頭瓢逸的長發。穿著上精雕細刻,總愛著一件紅色的風衣,風度不凡。平時我們偶然相遇,從無交談,每當看到我,我以女人的直覺都可以感受到她眼中的優越感和驕傲。

    這啊,我這種女人,四無女人,有資曆有美麗有老公有家的女人在我麵前有優越感真的是很正常的事。

    都說單身女人是城市公害,弄的每個有老公的女人看到我們都象是遇到了想搶自家葡萄的狐狸精,一麵要擺出一種高貴和優越來,一麵用警惕的眼光仔細地觀察著我們每一個可疑的舉動。

    如果年輕五歲,三十歲之前,我會坦然的遇到她和她老公都平等的道一聲“早”甚至可能不自量力地去人家家作客。但是現在,生活教會了我躲避麻煩。我學會了都市裏精典的看人法:高昂起自己的頭顱,用眼睛的側光看著自己視線以內的人,似看非看,似見而未見,最多也隻是冷淡地點點頭而已。

    樂樂,我終是不信她會和台長有染。不是因為對她的了解,也不是因為對她堅信。隻是基於對美的信念的不願摧毀。

    美的東西我們總是希望它一直完美,不被打破,這對於生活在苦難中的人來說,是一種原始信仰,本能信仰。

    這也是為什麽越是窮越是苦的人會信佛,信道。

    富人信佛信道是為了來生繼續自己今生的好日子。窮苦人的信,隻是為了支持自己今生更有動力地活著。

    我是窮苦人,無才,無貌,無家,在愛情缺失的現代,我抓不住男人的心,也抓不住一個正常溫暖的環境。我的心活在寒冷中,我迫切地需要信一點什麽好讓自己活的不象一個行屍走肉。

    現在的我,需要一個信仰和觀念來支持著前行。

    她自殺的直接原因是她老公有了外遇。版本二,是情場失意為情而死。搶走她老公的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小女孩,沒她的身高和美麗,更沒有她的名氣,可是,她老公突然迴家宣布,自己和她是真心相愛,和樂樂的緣份已了,堅決要離婚。

    樂樂的戀愛和婚姻更象一部長篇小說,要沿襲到她和他的高中生活,多年的相戀到成為夫妻,一路坎坷著走來,曆經多少風雨。終於從愛情走進婚姻殿堂,不容易,也很輕易地就讓人對自己的愛情放了心。都以為化了大時間和精力等來的婚姻是最堅固的,沒有人想到,十來年感情,遇到一個普普通通的小女生,就告結束。

    無法挽迴自己的婚姻,樂樂,一直自信順利的樂樂,在事業和婚姻同時出現問題時,選擇了徹底的離開。

    她又成全了一個當代陳世美的罵名,從這個角度上來說,一直到現在她的老公都不原諒她是對的。

    她對他的懲罰真的太重,太重,重到他今生都背負不動。

    她死後,她的老公沒有我們想象中的很快結婚,我想,這個時候不是他想不想結婚,而是他敢不敢結婚。

    樂樂,我苦笑著想,你死後,終於贏得了這半場。

    兔死狐悲。樂樂的死引發了我的失眠症,這是生活在那幾年對我的恩賜,為此我曾不得不接受過心理治療。

    南,就算離開了這個城市,你留下的氣息也無所不在。

    失眠是在那幾年得的,朋友是因為和你結婚失去的,現在連兒子也走了,你,讓我輸的一無所有。

    連麵膜也沒有作,我躺在床上一動也不想動,淚又重新打濕了枕頭。

    直到天明才有一點睡意襲來。等到睜開雙眼,上班的時間已然過了。

    本能的一躍而起,跳到半路卻沒有了力氣,又落了下來,老天,我該怎麽辦?

    頭痛,暈旋,無力,我真的累了,起不來了。睡吧,就這樣睡下去吧,心裏隱隱自勸,但是,工作?

    我賴以生存的工作,不能不要,雖然對於它我現在是痛恨大於喜愛。

    在心裏歎口氣,我開始慢慢地給主管打電話。

    “李主管,我是張小莉,我今天病了想請一天假。”

    “哼。”仿佛從鼻子裏發出的聲音。電話斷了,我從心底裏卑視這個得誌猖狂的小人,在他的眼中,這個策劃部應該是他的天堂,他的皇宮吧。但是他忘記了,就算是他的天堂,也有從天堂墮落的天使。

    是到我走的時候了吧。

    躺了一天,除了喝了點水,我什麽也沒有吃,不是不想吃,是沒什麽可吃,能吃的全是生的,要煮熟,也得我有力氣走到廚房。

    我自嘲地想“張小莉,你看你自己的人緣,死了都不知道有沒有人會來看你一眼。”有的人是不敢來,有的人是我不敢叫他來,還有的人是我不願意讓他來。

    我的死黨,多和我一樣活在生存和婚姻的夾縫裏,有許多也正經受著我曾經的煎熬,我沒有打任何人的電話,隻是到了夜晚,才隨便弄了點吃的。

    休息了一夜,我又生龍活虎地迴到了公司,昨天的慘狀那隻是都市單身女子太平常的經曆,有一大群親戚,有一個愛我疼我的男人,生病了,有一隻手會遞給我一碗飯,一直以來,我作的隻有這麽簡單的夢。

    可是我知道,越是簡單的,在這個都市越難實現。

    上班不久,我就徑直去了人事部,這,是我想了許久的人生策劃。

    人事部老總,那個四十多歲的男人,不斷打量著我“張小莉,我需要理由,你要求從策劃部調到其它部門,一是得有人願意接受你,二是你得有一個正當的理由啊。”

    理由?真正的理由是從來不能見光的。我,是得有一個理由。

    “劉總,我從其它部門到策劃部好多年了,作為一個年輕人,我希望自己可以在工作中有所突破,有新的挑戰。”

    “哦,”這個男人眼中,有一絲欣賞,“除了這個原因,你還有更能說服我的理由嗎?你們策劃部的李總很能幹,前時策劃部的一個新產品推出很成功,在那裏你會前途無量。這麽放棄,你不覺得可惜嗎?到一個新部門你將從頭來過。”

    這,其實也是我一直遲遲不肯離開的原因。但是我別無退路。

    “劉總,那個策劃是我作的。”

    “你?我記得是一個叫什麽雯的作的啊,那一天真是風頭出盡,連總經理都在打聽她,嗬嗬,真是你作的策劃?”

    “是的”我雖然是羊,但是,我已經披上了狼皮。狼,在危險境地是會露出狼牙來的。

    “這個”他在沉吟,眼中有一點疑惑,“我可以考慮,等到有消息我會通知你的。”

    我曾經是頭最善良的羊,是最愛退讓成全他人的人,我成全了太多的人,但是,狼的世界裏沒有人會為此感激你,有的隻是嘲笑。

    我是個好女人,但是有人說的好:“好女人坐在家,壞女人走四方。”

    現在,我連家都沒有了,還作什麽好女人?我作的隻是我早就應該作的。

    走過雯的座位,我冷冷地掃過她,心裏充滿了仇恨和狼的嗜殺念頭。

    這個狐媚子,早晚會有人向你討迴你所欠下的所有的債。

    今天,隻是我的第一步。

    下班,看到公司門口有個年輕男人站在黑色紅旗旁邊在等雯,我,突然為雯悲哀,難道,連這麽優秀的男人也保護不了你嗎?

    你,到底想要多少?

    女人的心,到底有多大?

    我沒有奢望自己能很快離開策劃部,現在,我能作的隻有一個字“等”

    夜來了,我茫然地站在街頭。

    夜晚是單身女子的心結,年輕的女子有一群屬於自己這個年齡段的夥伴,我這個年齡的女人多已結婚生子,沒有結婚的也有了一群固定玩伴,約她們出來很多時候都是沒有結果的事,於是,每到夜晚我都要想想今天作些什麽。

    白天我們和男人一樣,為生存而奮鬥,到了夜晚,男人們夜夜笙歌,穿行於歌廳迪廳,女人所能作的隻有獨行。

    在男女都一樣響徹天地,男人們推崇女強人,女大款,奮勇當先地爭作女富婆丈夫的今天,男人,還是有著和女人不一樣的特權,一個男人和多個女人來往,會有好多男人羨慕,一個女人和多個男人來往,會有好多女人漫罵,加上男人的心理疏遠。

    什麽時候不再過婦女節了,男人不再享有特權,男女才真正的平等了。幾千年的男本文化積澱,到了我們這一代,是無法簡單湮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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